眼底中卻分明帶着濃的化不開的哀傷,還有絲若有若無的驚慌。
“讓我猜猜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局的?”
段惜羽唇角勾了勾:“該是從德溪回來之後吧。那時候飛鸾和飛玄都沒有跟着你回來,而我再次見到她時,她的性格已然與先前大不相同。”
洛夜痕微微一笑:“果真是……什麽都瞞不住你。”
“跟你一起做戲的應該還不止是飛鸾吧。”
洛夜痕再度沉默。
“這場戲要做的真,還要将時機卡的恰到好處。有一個人至關重要,少了誰也絕對不能少了他。那人就是玉蒼瀾!”
洛夜痕:“……”
段惜羽冷笑道:“你跟玉蒼瀾自幼相識,關系怎麽可能像你們表現出來的那麽糟糕?蒼穹山機關重重,臨仙村法陣若是沒有玉氏嫡親的鮮血爲引根本無法開啓。你怎麽能從山上逃了出來?”
“青青。”洛夜痕閉了閉眼:“不說了,好麽?”
“我一直在好奇,你幾次三番偷偷離開燕京來找我,究竟是什麽人易容成了你的樣子居然将連睿和連胤都給騙過去了。我想,那人該并不是你原先叫我見過的淩雲軍,那人就是玉蒼瀾。”
“隻有一個對你足夠熟悉,武功謀略與你不相上下的人才能夠将你裝的那麽逼真。而易容成我的,若是我猜的不錯,該就是玉含嫣。我說的可有錯誤?”
洛夜痕歎了口氣:“我的青青冰雪聰明,自然不會猜錯。”
“别叫我青青。”段惜羽冷了臉:“我雖然不再與你蜀國爲敵,可并沒有打算原諒你。”
“我猜玉蒼瀾回去蒼穹山的時候,連睿之所以會親自截殺。該是起了疑心,想要看看玉蒼瀾與你究竟有沒有關系,但是他并沒有成功。”
洛夜痕抿了抿唇:“恩。”
“你可是出動了天隐部去幫他?”
“是。”
“難怪玉蒼瀾會允許天魁在蒼穹山出沒,原來真的是有舊情。也難怪我這邊剛一出事,玉蒼瀾和若……能那麽及時出現。原來,你們一早就是串通好的。”
“青青。”洛夜痕眸光一閃:“不說了好麽?要怎麽樣你才能消氣?”
“不能!”段惜羽斬釘截鐵的拒絕。
“我生離兒那日混迹在洛惠安身邊的洛子宵,實際上是你吧。那時候守在武陽關的才是真的洛子宵。不然,爲什麽那麽久都沒有攻城?”
洛夜痕唇角一勾,溢出一絲凄苦微笑。有這麽聰明一個妻子有時候……真是自讨苦吃。
“你真是……天下間若是誰想在你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少拍馬屁。”段惜羽挑眉:“你和洛子宵的性子天差地别,我傻了才看不出來。”
“……”好吧,果然是他演技太差。
這不能怪他,他從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需要去扮演另一個人。
“青青可是消氣了?”洛夜痕等段惜羽話語停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問道:“若是還沒有,就再捅我一刀。”
段惜羽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她好不容易将他給救活。再捅一刀?她到底是有多跟自己過不去?
“洛夜痕你知道麽?我很生氣!”
“……恩。”沉默了半晌,洛夜痕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青青我錯了,但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因爲……”狹長鳳眸中流淌出一片溫柔。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即便是你願意也不能。我得叫你活着,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即便代價是自此後再不見你,我也一定會去做。”
段惜羽:“……”
爲什麽心裏面突然好感動?
她這時候不是該生氣憤怒然後痛痛快快罵完,直接轉身潇灑走人,自此後相忘于江湖的麽?
如今……心跳的跟打鼓一樣是什麽情況?
“青青,我……”
洛夜痕唇畔突然溢出一絲鮮血,鮮紅的血線小蛇一般彈過他的下颚,一下子滴在天青色的蜀錦袍子上,将那朵血色大麗花暈染的越發妖娆。
“你……你給我閉嘴。”
段惜羽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叫人一下子給擰了一把,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重傷之後才剛醒過來,說這麽多話是不想活了麽?”
“你若是……不原諒我……我……”洛夜痕聲音也不如先前一般中氣充沛,顯然弱了下去:“我活着……有什麽意思?”
“閉嘴!”段惜羽屈指按上他的脈搏,之後便抽出一跟銀針朝着他身上的大穴刺了下去。
“青青。”洛夜痕一伸手卻将她手腕緊緊攥住:“不用管我了,你若不原諒我,我甯願死。”
“你放手!”
“身體是我自己的,如今你與我再沒有半分關系。我的死活又與你何幹?”
段惜羽挑眉,隻覺得憤怒的火苗噌一下子就升了起來,眼看着便要爆棚。
“洛夜痕,你作死麽?給我放手!”
洛夜痕沒有說話,雖然臉色越來越白,似乎連呼吸都漸漸困難了,但手指卻很是執着。始終緊緊攥着他的手腕。
段惜羽扭了半晌,無奈那人手指鐵鉗一般,任她用了多大力氣始終都掙脫不得。
這人……不是要死了麽?爲什麽還這麽大勁?
“你放手吧。”段惜羽歎了口氣:“我原諒你了。”
話音剛落,手腕一輕,洛夜痕立刻就松了手。
“……”爲什麽有一種又上當了的感覺?
“洛夜痕。”段惜羽終于成功的将洛夜痕再度給紮成了刺猬。
“你是不是忘了如今你蜀國的男兒還在前線浴血奮戰,你就這麽死了,他們怎麽辦?你就不怕他們叫連睿給連鍋端了?”
床上男子動也沒動,如詩如畫容顔上勾起一抹淡笑。
“如今你才是大蜀的君王,這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額?”她果然是被算計了吧,是的吧!
“那你是什麽?”段惜羽表示不死心,非常難以接受自己再度載給了那一顆黑心。
“蜀國的先王不是該在王陵裏麽?可要我派人送你去?”
洛夜痕緩緩睜開了眼:“我是你的王夫,即便是要入王陵,也隻能是給你陪葬。”
段惜羽:“……”做人,做到這樣無恥的境地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這人就這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入王陵隻能算是陪葬,這算不算将自己祖宗都給賣了?
話說,蜀王陵裏面的洛氏祖宗們會不會氣的再度活過來?
“小羽兒你要是再不出來,小離兒就要哭死了!”
大帳外面陡然傳來華麗悠揚仙樂一般的男子聲音,段惜羽嘴角抽了抽。
玉蒼瀾什麽時候來了?居然還帶着段離?
“我出去看看。”
眼看着便要走到屏風後了,耳邊突然傳來洛夜痕低悅慵懶的嗓音:“孩子是叫段離麽?離?”
他聲音突然一沉,一個離字念得異常鄭重:“不好,改了吧。自此後叫做不離。”
于是,小包子的名字就這麽随随便便被自己老爹給一句話改成了段不離。
段惜羽對這名字多少是有些介意的,每次她都在段不離耳邊念叨說他爹給起的名字太難聽。
段離段離,多好的名字,幹什麽非改成段不離?
她很是怨怪當初那個情形之下,并沒有認真的跟洛夜痕談一談,以至于兒子的名字就那樣定了下來。
每當她說起這個,洛夜痕鳳眸都會沉上一沉,然後鄭重的說上一句。
“不離就是不離!”
大帳外面,一襲豔紫繡金蓮長袍的美豔男子,幾乎奪了天上地下所有的榮光。
即便是在混亂血腥的戰場之上,誰也無法忽視他難掩的風華。
段惜羽眯了眯眼:“小包子呢?”
“趕路趕得及,他撐不住睡了。有個叫星宿的姑娘給抱着去營帳裏休息了。”
段惜羽眸色一黑:”你剛才說誰快哭死了?”
“哦。”玉蒼瀾晃了晃手裏美人出浴的鑲金扇子:“來的路上的确哭的厲害,這不是睡着了麽?”
“小包子在哪呢?”
玉蒼瀾朝着某個方向努了努嘴:“就在那邊。”
“帶我去看看。”
許久沒有見到小包子,段惜羽心底實際上非常想念那粉粉嫩嫩的一團。
都說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好幾個月了也不知他長成了什麽樣子。
“你認識星宿麽?怎麽能将小包子随便給了别人?”
這一問,玉蒼瀾顯然目光便有些遊離。細看,分明還帶着一絲神往。
“說起來,那個叫星宿的姑娘,長的可真美。”
“……”段惜羽腳下步子頓了頓。
實際上你問都不問就放心的将小包子交給别人帶走,完全是因爲人家姑娘長得美吧!
“玉蒼瀾,這話你敢當着玉含嫣說麽?”
“我剛才說了什麽麽?”玉蒼瀾桃花眼用力眨了眨,表示自己非常無辜。
段惜羽默了,所以說本性難移。
想要叫玉蒼瀾不喜歡美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離着她和洛夜痕的帳篷并不遠起了一個新的帳篷,剛走到帳篷旁邊便聽到裏面咿咿呀呀的聲音。
段惜羽的唇角不由自主就勾了起來,那個聲音聽起來便如同有人拿着羽毛在她心尖上輕輕撓了一下,立刻就伸手掀開了帳子。
幾乎就在帳子掀開的瞬間,淩厲的殺氣浪潮一般鋪面而至。卻在接觸到她的一瞬間消失無蹤。
“參見主上。”
低頭看去,帳子最裏面擺着張軟軟的小床,床邊的紗帳拿鐵鈎勾着。床邊跪着個穿着水藍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并沒有擡頭,隻能看到烏發間隐隐漏出一抹雪白的脖頸。卻無端端叫人覺得心中一蕩。
“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