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段惜羽眸光一閃,突然擡起了頭。
“武陽關對大周來說何其重要?既然連睿對我有情有義,這個忙總是要幫的。”
“……你說什麽?”玉懷翊顯然狠狠吃了一驚:“你是要答應連睿的求婚?”
段惜羽卻是抿唇一笑:“洛夜痕當初既然有膽子對我作出那樣的事情,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玉懷翊皺了皺眉:“大周的求娶未必就是真心,誰不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是洛夜痕的。他們的目的絕對不是他們所說的那麽單純。”
“我知道。”段惜羽笑道:“就是因爲這樣,洛夜痕才會更後悔,不是麽?”
“羽兒!”玉懷翊聲音陡然一沉:“我不許你拿自己的命來賭氣!”
“天下間想要取我性命的隻怕還真是不多。”
段惜羽冷笑着說道:“何況,爹爹您也絕對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玉懷翊神色不住變換,終究還是歎了口氣:“無論你做什麽決定,爹爹都會支持你。”
“爹爹您真是太好了。”
段惜羽歡快的笑着:“不過我也沒有那麽傻。”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什麽都要等我先生下了孩子,再說。”
“所以……”段惜羽看了眼玉懷翊:“在小包子生下來之前,你不許讓任何事情打擾我。”
玉懷翊皺眉之間,對面女子卻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唇角勾了一勾,到底是有了身孕的女子。這才勞動了一會的心思,就累得睡着了。
他目光緩緩自段惜羽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掃過,如今這個的确才是總重之重。
爲了這孩子的平安,他還是做些什麽吧。
自打玉蒼瀾大婚之後,世界仿佛驟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子蘭來看過段惜羽幾次,每一次來都沒有說過半句話,隻靜靜看她幾眼就走。
玉蒼瀾和玉含嫣時不時會鬧出些家暴的不和諧因素,卻從來沒有人關心過。
大家隐約都知道,那大約就是一種叫做情趣的東西。
玉懷翊時常忙的不見人,隻在每日黃昏來段惜羽屋裏坐一坐,順便跟她聊一聊臨仙村的近況。
連睿也異常的乖巧,天天想着法子來逗弄段惜羽開心。
每每提起大婚的事情,段惜羽便遵循不答應,不決絕的方針。微笑着盡管他自己一個人說。
那個時候,全天下突然就開始傳聞,說是蒼穹山的暗月少主段惜羽就要和怡親王成親了。
而作爲暗月少主曾經的恩愛夫君大蜀榮王洛夜痕,和曾經的死對頭大周皇帝連胤,自然受到了全天下人最熱切的關注。
但,當這個消息瘋狂滋長的時候,原本最不該淡定的兩個人卻及有默契的比誰都要淡定。
大周燕京城裏,每日的上書幾乎比冬日的雪花還要厚。
紛紛要求連胤下旨褫奪連睿的封号,然後問罪蒼穹山。
這個勢頭,在連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之後,驟然間就停住了。
“朕要對付蜀國,你們誰去攻打蒼穹山?”
于是……大周看起來消停了。
蜀國前線,當隐衛各種忐忑的将這個消息透漏給洛夜痕的時候。他不過挑了挑眉,然後,淡然和溫和的說了一句:“我與青青并沒有和離。”
于是……蜀國看起來也消停了。
而,原本趨于白熱化的武陽關戰役,突然之間也停了下來。
整個天下,就在這一片詭異的寂靜當中,過了一日又一日。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某個時刻的到來。
直到那一日……兩封同樣的密信驟然出現在兩個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案頭。
這一日天剛破曉,段惜羽便驟然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一絲異樣的感覺,與往昔似乎并不十分相同。
低頭一看,剛剛穿上的裙子已然濕了半條。
“小姐。”
雨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半濕的褲子。
“這褲子昨日剛洗了還沒有晾幹,也不知道誰這麽粗心給拿來叫您穿上了。我立刻給您換一條。”
段惜羽勾了勾唇角,真是個貼心的傻丫頭。明知道褲子是她自己弄濕的,怕她難爲情,趕緊給她找理由。
“雨荞……”
“啊呀小姐,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不會怪罪那些粗心的丫頭。所以,我便也不打算責罰他們了,您隻管放心吧。”
“其實……”
“您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今天的事情跟小姐沒有半分關系。”
“那個……”
“您真的不用糾結這個事情,我都說了,這不是小姐的錯。”
“我……”
“您真的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段惜羽的臉終于黑了,怎麽原先都沒有發現雨荞這丫頭這麽啰嗦?還叫不叫人好好說話了?
“甯寒,進來把雨荞給我拎出去。”
“啊……爲什麽要把我拎出去?”雨荞抗議。
段惜羽也不接她的話,再次吩咐道:“甯芷過來服我回床上躺着,秋露去給我爹爹送個信。就說……”
小腹驟然的一陣抽痛,段惜羽咬了咬牙:“我要……生了!”
“甯寒你放手,幹什麽丢……”
四下裏一片寂靜,隻聽到雨荞極度不滿的嚷嚷了半句話,後半句直接給吞進了肚子裏。
“生了?!”
接下來驚天動地一聲吼,雨荞第一個驚醒了過來,掙脫甯寒的鉗制,沖向了段惜羽。
“小姐您都要生了怎麽還能叫人将我給扔出去?奴婢可是要伺候您的?”
段惜羽這一陣的陣痛還沒有過去,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看了她一眼。
還用問我?你那麽啰嗦不扔出去,我說的成話麽?
雨荞臉一紅,立刻扭頭大聲喝道:“你們幾個傻了?還不立刻按小姐吩咐的去做!”
說罷,率先架起段惜羽一隻胳膊,朝着床榻走去。
屋子裏,其他幾個丫鬟驟然驚醒,一陣雞飛狗跳的忙亂。
世子府瞬間沸騰了。
蒼穹山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幾乎是眨眼之間就都到場了。
穩婆和奶媽一早就備好了,段惜羽是瓜熟蒂落,正常分娩。幾個穩婆和奶媽也并不着急,有條不紊的進了産房。
玉蒼瀾也想跟着一起沖進去,卻叫玉懷翊一把揪着衣領拽進了花廳裏。
“你拽我幹什麽?”玉蒼瀾桃花眼裏冷凝如冰,死死盯着自家老爹:“你沒聽到羽兒叫的有多慘?”
院子裏:“……”寂靜無聲。莫說是人的叫聲,連鳥叫都沒有。
玉蒼瀾臉色一紅:“羽兒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定然更危險。我得進去幫忙!”
玉懷翊淡淡看他一眼,嫌棄的說道:“你妹妹現在是在生孩子。”
那個意思,你打算怎麽幫?
“……額?”
玉蒼瀾瞬間醒過了神,立刻就閉上了嘴巴,卻并沒有如玉懷翊一般坐在椅子上,而是順着牆根蹲了下去。
“我進去吧。”玉含嫣瞅了眼溜牆根可憐兮兮蹲着的玉蒼瀾,淡然說道:“蒼穹山上我的醫術最出衆。”
玉蒼瀾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雙眸迥然有神的看着玉含嫣。
“你也不能去。”玉懷翊說道:“新婚的婦人沖撞了血房不吉利。”
“父王說的對。”玉蒼瀾立刻朝着她說道:“你又沒生過孩子懂什麽?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外面吧,别進去跟人家添亂。”
玉含嫣看他一眼,俏臉微微一紅,難得的沒有反駁,乖乖的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唯有子車霖在一衆羨慕的目光當中,悠然的推開産房的大門,走了進去。
這一等,便是一上午。
産房的門開開合合了無數次,丫鬟們一盆盆幹淨的水端進去,卻是将一盆染滿了血的水再端出來。
起初玉懷翊還能淡然的坐着,逼着玉蒼瀾跟他下棋。
到了後來,一顆棋子自他手裏捏了将近一炷香也沒能丢下一顆。
“要是沒心思下就别下了。”玉蒼瀾索性将棋子直接給丢進了盒子裏。
“我早就不想下了。”
話已經說出來了,玉蒼瀾便直接站了起來。
“聽說别人生孩子都叫的撕心裂肺的,羽兒房間裏面怎麽半點動靜都沒有?”
他狠狠皺着眉:“聽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裏走一遭,羽兒……會不會有危險?”
玉懷翊的臉也白了,擡腳不由分說便狠狠踹向了玉蒼瀾:“你妹妹要是有了什麽閃失,就是你給咒出來的。”
玉含嫣也冷冷瞪了他一眼。
玉蒼瀾瞬間醒悟:“我這就是張臭嘴,羽兒自然大吉大利,母子平安。”
産房的門又開了,這回出來的是甯芷。
玉蒼瀾終于逮着機會沖了過去:“裏面情形怎麽樣了?”
甯芷将手裏的盆子交給其他的小丫鬟,又吩咐了她們準備新的熱水,這才顧上給玉蒼瀾回話。
“穩婆和老家主都說,公子的身體底子不錯,胎位也沒有問題。這一胎會非常順利。”
“那怎麽這麽久了?”玉蒼瀾皺着眉:“還流了那麽多血?屋子裏連點動靜都沒有?你們确定羽兒是在裏面生孩子?”
甯芷嘴角一抽:“自然是在生孩子,穩婆說公子這是頭一胎。宮口自然開的慢些,一般頭胎生孩子生個五六個時辰的都是常有的,不用着急。”
“……哦。”玉蒼瀾喉結滾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那她爲什麽不叫?你告訴羽兒,疼的話就叫出來。叫出來會舒服些。”
“穩婆說了,大呼小叫的反倒會失了力氣。所以叫公子不要随便的亂叫,關鍵的時候隻管暗暗使勁就是了。”
“還有這麽一說?”玉蒼瀾顯然對這個說辭表示非常新鮮。
“可是還要等五六個時辰?”冷傲的聲音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