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香撲鼻,半空裏一聲輕響。眼前的玉門驟然間消失。
下一刻,霞光萬道,閑雲缭繞,一片芬芳。迎面有微風拂來,耳邊似有仙鶴唱響。
“若離,這裏怎麽……”
段惜羽愣了,這是在地下墓穴中?
她此刻正坐在一扇碩大軒窗前面,窗戶外面是一片廣袤的平原,處處鳥語花香。
身後,有桌有椅,還有床榻,俨然是間閨房。
實際上,這間閨房的布置還是相當雅緻的。若是……忽略了那些層層疊疊的蛛網的話。
“阿嚏。”也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風,她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爲什麽這樣對我?爲什麽?”
耳邊驟然傳來一聲低語,甚是哀怨悱恻,段惜羽立刻打了個哆嗦。
擡眼望去,妝台邊分明坐着個女子。女子一襲大婚喜府,卻挺着碩大一個肚子。
“若離,那是……”
她聲音驟然一頓,哪裏有蕭若離?
莫說是蕭若離,連玉蒼瀾玉含嫣,甚至冰魄和應龍都不見了蹤影。
如今這個破敗的閨房裏面,隻有她和那個……新娘。
“爲什麽這麽對我?”新娘仍舊在喃喃低語。
段惜羽便覺得從脊背升起了一絲寒意。萬年的古墓果然怪事多,她不是……見鬼了吧!
“我說……姑娘?”
妝台前女子立刻扭過了頭,段惜羽狠狠吸了口氣。
“神女?”
她看到了什麽?那女子的面容分明就與神女殿中的雕像一般無二。
這是她今日第三次見到這張面孔,第一次是在神女殿上,第二次是在方才的玉門上,如今是在這裏。
所不同的是,門上那個多了九條尾巴,而如今這個卻多了個球。
“你也被人抛棄了麽?”
“什麽?”段惜羽猛然一驚。
女子按了按眼角,原本飛揚妩媚的丹鳳眼中卻是一片凄楚。
“你也有了孩子麽?可是那個男人狠心将你給抛棄了?”
她的聲音仿佛帶着一種魔力,聽起來輕飄飄的似乎并沒有什麽質感。卻叫人莫名的上心。
“你真是個傻妹子。”女子歎了口氣:“在男人心裏,家國利益永遠高于一切。又有誰真的将兒女情長放在心上?”
“海枯石爛,至死不渝,從來就抵不過天下。”她聲音一變,似乎帶着缥缈的哭腔。
“你胡說。”段惜羽皺了皺眉,下意識想要反駁。
可是,出口的聲音卻比那女子的聲音還要缺乏質感。
“你上輩子不就是懷了身孕又被男人背叛了麽?”女子呵呵低笑:“一屍兩命,成就了他無上的榮光。”
女子飛揚的鳳眸中驟然染上一絲殘酷:“破腹取子,一箭穿心的痛,你這麽快就忘了?”
“住口!”段惜羽一咬牙,心中莫名的開始痛了起來。
“這一輩子又怎麽樣?原本該是要毀滅天下給自己報仇,結果又愛上了一個男人。不還是逃不脫被男人背叛的命運?”
“額?”段惜羽神色一頓,總覺得好似有什麽不對勁,腦子卻無法思考。
“來吧。”女子朝着她伸出了手。
“來我身邊,隻要你将自己交給我,我就可以幫你報仇。叫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全都灰飛煙滅。”
她的聲音溫柔如水,面孔上也帶着溫潤的笑。
段惜羽的目光一凝,頭突然就疼了起來。雙腳卻不聽使喚的朝着女子走去。
“對,就這樣,過來。”女子笑容越發明豔:“隻要你過來,将再也不會感受到這人世間絲毫的痛苦。”
“嘭。”段惜羽肚子上突然鼓起來一塊,顯然是孩子動了一下。
“額?”她心中一蕩,一下子醒過了神。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她從來沒想過要向那女人靠近,怎麽就離得她越來越近了?
顯然,那女人對她用了攝魂術之類的東西。
“哦?”女人挑眉,顯然有些意外:“居然能從本尊法術中清醒過來?”
“你到底是什麽人?”
“自然是幫你的人。”女子突然收起臉上的凄楚,目光漸漸的兇殘。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隻需要将你的身體交給本尊。本尊答應你,會替你報仇。”
她伸出兩根手指:“兩個男人是麽?一個大周皇帝,一個蜀國君王?”
“你想叫他們怎麽死?”她笑道:“本尊給你滅了這個世界可好?”
“你是瘋子麽?”段惜羽眯了眯眼。
能自言自語到這樣的程度,得有多瘋啊!
“聽我句話,妄想是種病,得治!”
“你說什麽?”女子聲音陡然變得尖利:“愚蠢的人族,你居然敢嘲笑本尊?”
“……”爲什麽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稱呼?
“你不過是本尊一脈魂魄。憑什麽這萬年來本尊就要被鎮壓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你就可以逍遙自在?本尊不服,本尊不服!”
“額……”這人,得病的多厲害啊!
“我要你将盜去本尊的魂魄還回來,還回來!”
狠戾的聲音當中,眼前的女子突然消失了。
段惜羽隻來得及看到平地裏似乎起了一陣旋風,一下子就到了她的跟前。
下一刻,她的脖子就叫人給狠狠掐住。
“還來,還來……”
窒息感鋪天蓋地湧了上來,段惜羽發現自己居然半點沒有反抗能力。
莫說赤陽蓮影突然消失了一般,就連自己的手腳都好像突然之間僵硬了,半絲不能動彈。
如今的她,隻有任人宰割的份。意識漸漸飄離。
“轟,啊!”
天地之間卻是陡然間一陣大亮,掐着她脖子的手一下子松開了。空氣瞬間沖了進來。
她腦子一陣眩暈,似乎聽到有人微微的一聲輕歎,之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首領,醒醒,您怎麽就睡着了?”
段惜羽是被人無情的給推醒的,好吵!
睜開眼睛那一刻,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到底是誰?這麽兇殘?好端端一個暈倒的人都能給生生晃醒?
你會讓天下間的郎中都羞愧死知道麽?
“首領,您終于醒了。”耳邊仍舊是方才溫柔而略帶焦急的女子聲音。
段惜羽眼睛立刻瞪大了:“你是誰?”
“額?”
身後,那個青色衣衫圓圓臉蛋的小丫頭立刻就愣住了,随即眼中便氤氲出了一絲水汽。
“首領,人家不是你的丫鬟麽?您怎麽就這麽嫌棄人家?”
之後,便是一陣嘤嘤嘤的哭聲。
段惜羽給哭的一頭黑線,她當然知道這個圓臉的小姑娘是個丫鬟。
她頭上那兩個團子頭,簡直就是自古丫鬟的标準發型。她問的是她的名字好麽?
“名字。”她皺了皺眉,哭聲叫她有些心煩意亂。
“名字?”這下子小丫頭哭的更傷心了:“首領居然連人家名字都不記得了,嘤嘤嘤嘤~~~~~。”
段惜羽:“……”
她到底是做了多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不過就是問了個名字,至于的哭這麽傷心?
她發誓,這丫頭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她從來就沒有見過。不該問下名字麽?
“能不哭了麽?”
“嘤嘤嘤。”
“我不就問了下你的名字?”
“嗚嗚嗚嗚。”
“好好說話行麽?”
“嗷嗷嗷嗷嗷。”
“閉嘴!”
段惜羽一頭黑線,爲什麽有人哭居然還能哭出這麽多種花樣。姑娘,你果然是水做的吧。
小丫頭緊緊抿着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但那眼中分明含着兩泡熱淚。任誰都能看的出來,她剛剛被無情的摧殘過。
“青兒,你又惹首領不高興了?”
屋子外面遠遠傳來一個爽利的女子聲音,腳步聲響,進來的是個穿着藍衫的丫頭。
這丫頭比青兒年長幾歲,眉梢眼角帶着中天然的妩媚韻緻,尤其是嘴角邊一粒小小的黑痣,瞬間就能勾了人的魂魄。
“首領快些準備吧,不要誤了吉時。青兒年紀小可以慢慢調教,今天這日子,卻不好叫她總哭的。”
“……你哪位?”段惜羽忍了半晌,到底沒能忍住。仍舊重複了方才的老問題。
說實話,這問題問出來她還是非常忐忑的,生怕一句話出口,又引來決堤的洪水。
好在這藍衫姑娘顯然穩重的多,不過愣了愣,妩媚的雙眸中便又盈,滿了笑容。
“首領您這又是玩的哪一出,先前非要讓青兒說出自己的名字。這會又認不出藍兒了麽?都是要大婚的人了,您什麽時候才能将自己的玩心給收起來呢?”
誰玩了?她是得有多欠抽才喜歡這麽玩?等等……她方才聽到了什麽?
“你說誰大婚?”
藍兒抿唇一笑:“自然是首領您大婚,還能有誰?”
“你等等。”
段惜羽終于覺出哪裏不對了。
她方才分明遇到了一個長的跟第一代蒼穹神女一模一樣的女人,之後險些叫她給掐死。
醒來之後……
不對啊,方才那個破敗的房間呢?神女呢?
這又是……她不是,又重生了吧!
老天爺您能不開玩笑麽?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呢,重生個鬼啊!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擡腿就要往屋子外面走。
“首領您這是幹什麽?”藍兒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她給按回到了椅子上:“王夫沒有到之前,您絕對不可以出去。”
“我……”
“我們都知道您心儀王夫已久,可是即便再心急,也不能這般貿然沖出去。”
“我不是……”
“雖然您是咱們部落的首領,但終究是個女子。作爲女子總該矜持些沒錯。”
“實際上……”
“時辰也差不多了,王夫馬上也該到了。首領您再等一會就好。”
“閉嘴!”段惜羽一聲曆喝,半空裏爆出一蓬赤紅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