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的人都站在村子背靠的大山前面,明亮命令的火把将面前的那座山給照的一目了然。
那山看起來與天下間所有的山似乎并沒有什麽分别,不過是山勢特别陡峭了些。一眼望過去隻能看到直上直怪石嶙峋的一面絕壁。
絕壁的上面蓋着厚厚的青苔,在往上便是一片暗影,枝枝杈杈的該是從崖縫裏面長出來的樹木,深夜裏卻看不真切。
這樣的絕壁,絕對不會有人随随便便去爬,除非你是真的活的不耐煩了。
“時辰差不多了。”玉蒼瀾擡頭看了看天。
今夜的夜色極好,一擡頭便能看到頭頂上一輪碩大明亮的圓月。
他身上豔紫繡金蓮的長袍突然就鼓了起來,夜幕中周身上下漸漸就裹上了一層如實質一般的濃稠白色氣流。
而他一張比女子還要豔麗的容顔漸漸變得透明如冰晶一般。
他豎起一隻手掌,拿另一隻手在掌心裏一劃。眼看着如玉的掌心當中便裂開了一條口子,下一刻便要溢出一抹殷紅的鮮血。
但是,也不知是月色的關系,還是因爲玉蒼瀾的玄玉訣叫所有人都看花了眼。隻看到從他掌心裏流淌出來的血竟是冰晶一般透明而微藍。
微藍而透明如冰晶的血一下子便灑在了絕壁之上,之後也不知玉蒼瀾低聲說了什麽。
“轟隆隆,咔嚓!”
天地間一聲巨響,衆人隻覺得整個天幕似乎都裂開了一般,腳下的地面不住顫動。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極度耀眼的光亮給刺的完全睜不開。
之後,便是鋪面而來的一股寒氣,叫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好了,睜開眼睛吧。”
玉蒼瀾仙樂般華麗的聲音緩緩響起,天地間瞬間寂靜了下來。
“嘶。”
暗夜之中,瞬間響起陣陣抽氣聲。
眼前那個,是什麽?
方才的絕壁須臾之間消失不見,所有人此刻眼睛裏看到的是一片冰雪世界。
腳下茫茫一片冰原,也不知通向了哪裏,依稀能瞧見遠處似乎影影綽綽有大片的建築。
冰原之上的樹木是所有人都不曾看到過的,那些樹卻并沒有結冰,如今卻不知被誰用紅綢給纏了半截,樹枝上挂上了燈籠。
燈籠分明也是用冰調出來的,一個個做成了宮燈的樣子,叫裏面蠟燭一照。一盞盞宮燈便如同用水晶做的一般,晶瑩透明。
燈籠裏面的光照在冰原上,冰面的光再度反射了回去。也不知用了什麽原理,冰原上竟是半點不黑,到處都亮堂堂的一片。
這也是大家方才覺得刺眼的原因。
玉蒼瀾正站在冰原之上,桃花眼裏滿是寵溺和溫柔的看着段鳴羽。
“妹妹,歡迎你回家。”
段鳴羽神色一怔,回家兩個字瞬間叫她失了言語,竟是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動彈。
“這就是蒼穹山?真是太美了!”
直到耳邊響起雨荞和一衆丫鬟的驚呼,段鳴羽才醒過了神來。
“都進去吧。”
她緩緩踏上了冰原,仔細一看才發現山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從中間分開來縮在了兩旁。
原來,那一面絕壁懸崖竟是個機關屏障,而開啓機關的鑰匙就是玉蒼瀾的鮮血。
難怪世人找不到蒼穹山,有誰能想到居然有人能将整整一座山崖給弄成了機關?
雨荞秋露和甯芷甯寒緊緊跟在段鳴羽身後踏上了冰原,之後是飛影和飛翩。
再然後便是蕭若離和秦煌龍千嬌,子車霖和洛夜痕走在最後面。
從頭到尾,段鳴羽并沒有回頭去看過子車霖半眼,似乎并不擔心這個人質會突然自己跑了。
“嗖。”
段鳴羽剛剛在冰原上站定,眼前驟然閃過一抹帶着淡淡幽藍的白芒。下一刻隻覺得懷中一暖,有什麽東西鑽了進去。
低頭一看,正對上一雙水汪汪濕漉漉紅寶石一般的雙眼。
“吱吱。”
耳邊響起清脆的一聲動物鳴叫,手心裏一暖,是那小東西正用粉嫩的舌頭在她手心裏舔過。
“冰魄?!”
段鳴羽眸色一閃,懷裏面那個正是某隻雪貂狐狸大白貓神獸。
“吱吱。”
冰魄大眼睛一眯,立刻拿自己毛茸茸的頭顱在段鳴羽懷裏蹭來蹭去。顯然因爲段鳴羽一下子便叫出了它的名字而非常開心。
“你鼻子倒是靈。”玉蒼瀾在它頭顱上一點,桃花眼裏滿是淡淡的笑:“我剛将小羽兒接回來你就聞着味了?”
冰魄根本不理會玉蒼瀾,在文青羽懷裏蹭來蹭去,顯然已經樂的瘋了。
段鳴羽皺了皺眉,某雪貂狐狸大白貓顯然得意忘形。蹭着蹭着便往它最喜歡而絕對不應該蹭的地方蹭過去了。
“冰魄是神獸,冰系的神獸都不畏嚴寒。羽兒你抱着它即便在冰原中行走,也不會覺得冷。”
溫潤如暖陽般的聲音立刻阻止了段鳴羽狠狠将冰魄扔出去的舉動。
眼看着冰魄正撒着歡的小身子立刻就僵住了,紅寶石樣的眼睛從段鳴羽胳膊縫裏漏出了半絲眼風,悄悄的朝着蕭若離的方向瞄了一眼,卻又趕緊垂了下去。
那樣子分明是怕的緊。
段鳴羽淡淡哼了一聲,一把揪住了冰魄的後頸皮。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不然從今天起你交給若離養着。”
眼看着冰魄四隻爪子猛的一緊,身上的毛也快速收攏了起來。嘴巴裏面更是發出了嗚嗚的聲音,顯然很是委屈。
冰爺聽話,冰爺乖乖。你看冰爺這麽可愛,美麗可愛高貴的美人啊,你可千萬不要将冰爺給送人了啊!
段鳴羽這才滿意的将它再度給抱在了懷裏,這一次因着蕭若離在身邊,冰魄再也不敢造次。
但,那一雙紅寶石樣的眼睛卻不時偷偷朝着蕭若離的方向瞄一眼。前蹄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點一下再點一下。
可惡的男人,冰爺是神獸不跟你計較。總有一天冰爺要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純爺們。
也不知它小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麽,衆人眼睜睜瞧見從一隻動物的眼睛裏面竟流露出一抹讓人不可思議的猥瑣。
段鳴羽抱着冰魄,真的便覺不出寒冷來。
洛夜痕和子車霖秦煌龍千嬌都不是一般人,冰原中的寒氣并不能傷他們分毫。
這一下,便隻有五個丫鬟遭罪,其中尤以功力最淺的雨荞爲甚。
幾乎在一進入蒼穹山,她的臉色便立刻也變的冰一般蒼白。即便将身上的衣服緊了又緊,還是難以抵擋四面八方襲來的寒氣。
雨荞冷的牙齒直打顫,眼看着便邁不動步了。驟然間卻覺得手心裏一暖,然後暖意便向着四肢百骸流了過去。
扭頭一看,卻是飛影不知道什麽時候握住了她的手。
她之所以會突然覺得溫暖,完全是因爲飛影正在将自己的内力一點一點從她手心裏灌入到她的體内。
“你幹什麽?”雨荞一皺眉,本能的便要甩開他的手。
“别動!”飛影聲音一寒,并沒有如往昔一般對她唯唯諾諾:“除非你想害死我們。”
雨荞一愣,自然知道如今飛影正在運功是絕對不能随随便便打斷的。若是她抽回了手,飛影很可能會被自己的内力反噬,頃刻間就能斃命。
于是,她便真的不敢再亂動。
但是,人的内力終究是有限的。飛影燃燒自己的内力給她取暖,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
等他内力耗盡,等待他的便也隻能是斃命,無非是個早晚的問題。
所以,雨荞的臉上到底還是浮現出了一絲焦急。
“把這個吃了。”
沒有人看到子車霖什麽時候追了上來,不過是聽到有人說話再擡頭,那須發皆白仙人一般的老者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如今,老人手心裏正躺着一枚豔紅如火的丹藥。
“這個是強心丹,雖然不能叫你不畏嚴寒。但絕對不會傷了你的心脈。”
雨荞感激的看了子車霖一眼,伸出另一隻手來拿過丹藥丢進了嘴裏。
“你們幾個丫頭也過來,一人一顆。都是花一樣的小丫頭,若是凍出了毛病怪叫人心疼的。”
子車霖笑眯眯朝着其餘幾個人招了招手,然而剩下四個丫鬟卻并沒有如雨荞一般立刻就走了過去。一個個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子車霖瞬間冷了場,臉上的笑容卻是半分不減。
“可不要小看了這藥丸子,這裏面可是用了好些你們想都想不到的好東西。不必替我老頭子省錢,你們得保護好了自己的身子才能夠更好的伺候你們主子不是?”
這話說完,眼看着幾個丫鬟都有些意動,但一個個卻仍舊沒有動彈。
段鳴羽清冷的眼風微微掃過,淡淡說道:“都去吃了吧。”
幾個丫鬟從善如流,立刻就去接過了子車霖的藥丸。
也不知道是藥丸真的有效,還是心理作用。片刻之間,大家似乎真的就覺得這冰天雪地裏似乎并不那麽難捱了。
“再忍半刻鍾就好。”玉蒼瀾輕聲說道:“蒼穹山上布的有陣法,将整座山峰給分成了四季。等過了這一段,就該暖和了。”
這裏便是蒼穹山主山,外人一向不可随便進入。但隻是這一段冰雪嚴寒之地,修爲稍低的人頃刻間便能給凍死。
所以,在主山的入口處才會連一個守山弟子都沒有見到?
因爲,根本就不需要!
“是滄瀾回來了麽?母妃可是等你許久了,你這一趟回來的可是太慢了些。”
天地間驟然響起一道極清脆,極溫柔的女子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