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長安眸色一閃,微微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如今組織攻城戰的便是甯北軍那一群小将,文青羽對靈刃下了死命令,這一場戰鬥隻許觀戰。
她也和濟長安一道,遠遠的在大後方,隻關注着前方的戰事,卻沒有發表丁點的意見。
任由着一幫小将們自己折騰。
文青羽擡頭看了看城門樓,甯北軍這一群小将自打被她教訓以後,都憋着勁想要在這一次戰鬥中找回顔面來。
所以,辦事情很是賣力。
眼看着攻城的軍卒就要夠着城門垛口,隻需要一個挺身就能殺上城牆了。
文青羽眸色一閃,朝着傳令官說道:“傳令,萬閩沒有出戰之前,不可以拿下城樓。”
這是個極度匪夷所思的命令,但是傳令官是靈刃的人,自然不會質疑自己主子的命令。還是原原本本将手中的令旗打了出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戰場上極度詭異的一幕。
眼看着就要爬上城樓的兵卒們突然一個個主動爬下了雲梯,城門樓上的陽平府守軍已經在垛口高高舉起了大刀,俨然已經做好了與攻上城樓的敵人一決死戰的覺悟。
哪裏想到大刀一揮出去卻撲了個空,莫說是眼前,連雲梯上都沒了半個敵軍。
于是,所有人眼中便都出現了一絲疑惑。甯北軍這是退兵了?不像啊。
之後,城門樓下的甯北軍會時不時的再去爬一爬雲梯,不過麽卻是頂着盾牌爬。
而且爬不到幾下,便又退了回去。
如此反反複複,城門樓上費了不少的弓箭,卻連敵人半點油皮都沒有碰到。
這是……什麽打法?
所有人都蒙了,一個個眼中越發凝重起來。
甯北軍就是名不虛傳,瞧瞧這戰術,聞所未聞。這定然是什麽極其厲害的戰術!
濟長安并不知道陽平府守軍的心思,他已經被眼前這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曠世奇葩戰鬥給驚呆了。
“我說,你實際上是伍景龍的奸細吧。”
文青羽斜睨了他一眼:“若我說是,你當如何?”
“那還用問?”濟長安嘻嘻笑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小生定然第一時間就下馬投降,然後請求和談。反正那老滑頭有的是錢,總能将我換回去的。”
文青羽嘴角抽了抽,濟準到底造了什麽孽,能生下這麽個叫人不省心的玩意來。
“濟長安,你的氣節呢?”
“氣節是什麽?”濟長安不在意的說道:“能吃麽?能喝麽?即便能吃能喝,沒有命吃個毛線。”
文青羽便又認認真真看了他一眼:“你說話越來越叫人聽不懂了。”
“呵呵,這都是我夫人的功勞。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跟我夫人越發的相似了?”
不用他說文青羽也知道,這些大約都是葉卓然慣然喜歡說的話。
這人,到底是有多怕葉卓然不待見他。如今說話行事的風格幾乎跟她一模一樣了。
“你以爲,陽平府的依仗是什麽?”
濟長安眸色一閃:“自然是萬閩。”
“你對陽平府的地形熟麽?”
濟長安想了想,誠實的說道:“不熟。”
“所以,想要拿下陽平府必須先除掉萬閩。”
“我知道了。”濟長安眼睛一亮。
“若是攻破了城門,即将面對的将是一場巷戰。我們不如陽平府守軍熟悉街道,想要收付陽平府,總要費些功夫。若是将萬閩給引出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文青羽勾唇一笑:“這荒郊野外幕天席地的,的确更适合做墳墓。”
濟長安看了看她臉上的笑容,那一抹笑容溫良無害。大家閨秀一般的端莊儒雅,怒放芙蓉一般的嬌美。
卻叫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都說榮王長了一顆七竅玲珑的黑心肝,這個女人絕對不遑多讓。
那兩個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千年老狐狸!
甯北軍的攻城節奏,顯然大幅度拖慢了戰争的速度。
終于,在萬衆期待中,所有人耳邊都響起了城門開啓那特有的厚重的沉悶聲響。
然後,一隊人馬呼嘯着沖過了吊橋。吊橋立刻又收了上去。
濟長安眸色一閃:“這……這也太快了吧。”
文青羽眼中也極快的閃過了一抹異色。
的确是太快了,原想着大軍出城迎戰,怎麽也得需要個半盞茶的時間。
如今從城門開啓到吊橋收起來,頂多也就過了七息,還是五息?
感覺不過眨了眨眼,吊橋就給收起來了。
“我是不是看錯了。”濟長安欠扁的聲音傳了過來:“那到底是有多少人?有一千人麽?”
“一千對十萬,伍景龍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們。”
濟長安砸了咂嘴:“我說你也算個人物了,原來在伍景龍的心裏卻根本不算個什麽。居然就派了一千來人就來迎戰了,他分明是看不起你啊。”
文青羽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攻城的人馬是你的,甯北軍也是你的。伍景龍看不起的分明是你。”
濟長安噎了一噎,這女人還真是個半點不吃虧的性子。就連嘴上的虧都吃不得。
“看來。”文青羽微微一笑:“伍景泰已經成功了。”
濟長安眸光一閃:“你又知道了什麽我不知道的?”
“南疆王發兵大周的時候,帶走的是南疆國内最爲精銳的鷹騎衛。你以爲,這些人如今在哪裏?”
濟長安想了想說道:“陽平府定然是住不下的。”
“所以,他們隻能住在陽平山上。”
“莫非,伍景泰去陽平山上收複了鷹騎衛麽?伍景泰居然那麽有本事?”
“我将溫三借給了他。”
“那就難怪了。”濟長安一拍手,顯然很是興奮:“也就是說,陽平府裏如今真的隻能拿得出這麽多人了麽?真是天助我也。”
“接下來,就看你那些小将的本事了。”
萬閩不愧是南疆第一名将,雖然隻帶了了了的一千人馬。卻還是迅速的便擺好了隊形。
接下來便于甯北軍的小将們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
“傳令。”文青羽眸色一閃:“告訴作戰的人馬,機會難得,要多加曆練。”
濟長安嘴角一抽,這人分明是讓大家慢慢玩。
話說,你就不怕西門外的伍景泰打敗了,然後伍景龍帶着援軍殺過來麽?
他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問的。
“戰争拖的太長不大好吧。”
“無妨。”文青羽笑了笑,笑容卻頗有些神秘:“伍景龍不會有機會回來了。”
濟長安心中一動:“莫非,你在城裏早有布局?”
這一次文青羽卻并沒有回答,隻是唇畔的笑容卻越發的明豔。
濟長安咽了咽口水,難怪她說拿下陽平府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這女人上次跟自已一樣分明隻去了一趟陽平府,又日日處在伍景龍的監視之下,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在城裏布好了局?
跟這樣的人成爲敵人,實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布局的人卻根本不是文青羽而是洛夜痕。
陽平府裏有一個第一富商李明德,李明德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錢。
而錢可通神,很多事情有了錢就會發生改變。
所以,一張密集的大網便在伍景龍眼皮子低下悄無聲息的織好了。
但等着時機到了,便将伍景龍這隻蒼蠅給牢牢的粘住。
于是,濟長安也不再覺得着急。扯着缰繩,滿面含笑注視着前方一鍋粥樣的戰鬥。
這一場戰鬥注定了便于西昌大捷一樣被天下銘記,它們都是前無古人的曠世奇戰。
西昌大捷以少勝多,成了神話。
陽平府的攻城戰,則是因爲以多勝少,居然能用了整整一個時辰。
這場仗打到最後,連萬閩自己都失了興趣。
年齡越大的人性子越沉穩,到了萬閩如今的年齡,基本上已經不可能再爲了什麽事情着急上火。
然而,眼前的戰争太過詭異,又極度挑戰人的智商。
分明有好幾次,敵人的刀鋒已經到了要害,卻莫名其妙的移開了來。
按着他的理解,早在戰争開始之初,他已經該死了無數回了。
可是到了如今卻都還活的好端端的,幾乎連油皮都沒有破那麽一星半點。
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态絕對不是因爲運氣好。而是對手完全沒有将自己放在眼裏。
老頭子的神經幾乎已經完全崩潰,一雙眼眸裏面漸漸就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盡管離的遠,濟長安也覺得似乎聽到了他氣急敗壞的叫聲。
“差不多了吧。”說實話,濟長安如今對萬閩很是同情。
這老頭子太倒黴了,打了一輩子的仗,無論輸赢大約也碰着過不少的對手。
隻怕想破了腦袋也從來沒有想到會遇見了這麽一個對手。眼看着再打下去,老頭子就要抹脖子血濺當場。
這一戰,幾乎将他的裏子面子都給輸光了。
也不知老頭子自此以後會不會對打仗産生了心理陰影。
文青羽擡頭看了看天:“差不多了,傳令吧。”
傳令兵再次揮動着手裏的旗子,甯北軍的小将們一下子就開始加緊了攻擊。
不過眨了眨眼,萬閩的脖子周圍已經架滿了數不清的刀劍。
一眼望過去如用雪亮刀鋒築起的鳥巢,而萬閩的頭顱顯然就是鳥巢當中孤零零的可憐鳥。
濟長安咽了咽口水:“這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