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颦眉:“我說開窗。”
“郎中都說王子是風邪入體,是以一定要防寒保暖不可見了風,還要時時拿着藥草來熏熏屋子,以免病症再度加重。”
“别的郎中?”文青羽冷哼一聲:“既然别的郎中已經告訴了你方法,爲什麽如今本公子還能出現在這裏?”
陳管家的話立刻就給噎回到了肚子裏。
“你去摸摸你們主子身子下面的被褥可是已經濕透了,他身上尤其是後背可有紅色細小的丘疹。還有,你主子呼吸是否渾濁困難,似郁結于胸?”
陳管家聞言立刻走了過去,按照文青羽的指示一一檢查之後,臉上立刻就帶出了一絲驚駭。之後看向文青羽的眼神便充滿了欽佩。
“請公子指點,因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是我們主子的病情又惡化了麽?”
陳管家這話說的頗有些緊張,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文青羽,生怕從她口中聽到了什麽不好的消息。
“如今南疆已然是将要入夏的氣候,屋子裏還生着四個炭盆,你熱不熱?”
陳管家一愣,所以說,主子身下被褥盡濕,是熱的?
“他身上的丘疹,嚴重麽?”
“這個玩意麽,會導緻排汗孔堵塞,汗管破裂。”
陳管家立刻就叫破裂兩個字給驚着了,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文青羽看他一眼:“你也不用這麽擔憂,那玩意實際上還是很常見的。俗稱叫做痱子。”
陳管家迅速擡頭,有些哭笑不得。說的那麽嚴重那麽吓人,原來就是痱子?
這一眼便看到文青羽唇角含笑,顯然心情好的不得了。原來,她對自己方才的不敬還是非常介懷的,所以這是故意吓唬他叫他出醜麽?
“那……”陳管家決定要全力配合,他出醜沒有關系,隻要人家心情好了能給自己主子治病就行:“這呼吸不暢又是怎麽回事?”
“哦。”文青羽指了指桌子上煙霧彌漫的小鼎:“天天被這些東西熏着,你呼吸能順暢才怪。”
“可這些都是郎中吩咐的。”
“哪個郎中吩咐的,你去找他來治好了。”
“去将窗戶打開,炭盆和藥鼎立刻撤出去。給王子換新的被褥,快。”
陳管家立刻高聲吩咐,生怕慢了一刻叫文青羽不滿意甩袖走人。如今這可是尊大佛,怎麽都不能得罪的。
五王子府的效率還是極高的,眨眼之間伍景泰的屋子裏就換了一副全新的面貌。
“公子可以給王子看診了麽?”即便方才文青羽一番鬼扯,但是陳管家卻已經對她徹底的信服,再不敢有半分的輕視。
文青羽朝前走了幾步,伍景泰的屋子采光極好。門窗洞開之後,光線還是很充足的。于是,她一眼便将他的樣子看了個清清楚楚。
說起來伍景泰的長相與南疆王和伍景龍并不十分想象,那兩個人的身量都不高,身體卻很是結實。五官也偏向粗狂,很有南疆的地域特色。
但是伍景泰卻要纖細的多,即便是躺在床上也不難看出他的身量是很高的。最起碼比伍景龍要高了半個頭。而他的五官也偏向柔和,皮膚也不似其他南疆人一般是古銅的色澤。白得多也細的多。看起來倒更像是中原的世家大子。
她給他把了把脈,眉頭便不由自主颦了起來。伍景泰的脈搏很正常,強勁有力,如同一條充沛的大河,哪裏有半點生病虛弱的迹象?
“公子如何?”
“五王子暈倒之前發生了什麽?”
“并沒有什麽。”陳管家說道:“一切都很正常,王子上一刻還在說話,突然就栽倒了。栽倒以後就再沒有醒過來。”
“他的脈象一切正常,甚至比普通人的脈搏跳動的還有有力,說明是個身體底子非常好的人。從脈象上看,并沒有絲毫發兵的迹象。”
陳管家的臉上便籠罩上了一層憂色:“先前的郎中也都是這麽說的。沒有原因卻昏迷不醒,莫非真是有人對王子下了巫咒之術?”
文青羽挑了挑眉:“你知道巫咒之術?”
“南疆王室中人有誰不知道巫咒之術?我們的大祭司就是法術極高的巫主,在南疆除了王爺,她的地位便是最高的。”
文青羽眸色一閃,南疆與中原不同。蜀國人都喜好豢養蠱蟲,崇拜神秘的巫術。這個習俗在南疆尤爲突出。
而前些日子見到那個神秘的大祭司也絕對不是善類。
“曲姚城裏有多少人懂得巫咒之術?”
“隻有大祭司一個。”
“那就不可能,如今她在陽平府呢,根本就是鞭長莫及。”
“巫咒之術并不一定要在身邊,小人聽說隻要布下了陣法,有了一定的媒介,千裏之外也可以殺人于無形。”
“若是以前也許可能,但若是三日之前便絕對不可能。你們的大祭司早就受了重創,如今已經自顧不暇,哪裏還有能力千裏之外取人性命?”
“那……”陳管家沉聲說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仔細想一想,你們主子在暈倒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不可漏掉一個細節。”
“那時,五王子正跟我和墨莊主在說話。”溫松柏揚聲說道。
“當時在場的都是什麽人?”
“我,墨莊主和陳管家,再沒有旁人了。”
“那就不是這個事情,再往前。”
陳管家想了想說道:“再往前王子用了午膳,之後與平日一樣午休了片刻就召見了三公子和墨莊主。”
陳管家将那一日伍景泰做的事情樁樁件件都說了出來,分明就沒有半點值得人懷疑的地方。
文青羽颦了颦眉:”這些事情聽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尋常,但是一定有與平日不一樣的地方。之所以沒有發現異常,是因爲你想的還不夠仔細。"
“要說異常麽。”陳管家沉吟着說道:“王子那一日午膳比平日多用了一些算不算?”
“但凡與平常不一樣的都算異常,你可以回憶一下,多用飯這事情在你們王子身上可是經常出現?”
陳管家立刻搖了搖頭:“那倒不曾,王子是個很有節制的人。他做每一件事情都很有規矩,吃飯從來都有定量。那日的事情幾乎從沒有發生過,但是并沒有比平日多多少。”
文青羽眸色一閃:“不要以爲差異細小便可以忽略不計。須知道千裏之堤毀于蟻穴。”
陳管家立刻就一臉凝重了起來:“這話,小人記下了。”
“可知道王子多用飯的原因?”
“知道。”陳管家點了點頭:“那日的菜肴裏有個小點心王子很是喜歡,就比平日多吃了兩塊,隻多吃了兩塊。”
文青羽眸色一閃,自古以來病從口入,若伍景泰真的是病了。那麽入口的東西說不定就真的存在問題。
“是什麽點心?”
“桂花糯米糍,王子速來喜歡桂花。這個季節卻絕對不是有桂花的時候,所以王子對這個點心便多了些好奇,不由多吃了幾塊。”
“點心還有麽?拿來給我看看。”
陳管家卻搖了搖頭:“過去太久了,早就沒有了。”
文青羽略一沉吟,但凡違反常規的事情都是不正常的。這個季節怎麽會出現桂花?可惜,不能見到實物,便也不能下最後的定論。
“你怎麽會想到五王子是中了巫咒之術?”
“起先小人也是沒有想到的,後來是王子的近身之人在小人耳邊提了一句,小人才往那個方面想了想。”
“誰提醒的你,就把那人給好好請過來就是。”
陳管家一愣:“您的意思是?”
文青羽淡淡看他一眼:“天下間有很多人知道巫咒之術?”
陳管家眼睛一亮:“小人這就去辦。”
五王子府外獻寶的人已經被盡數的遣散,如今的五王子府顯然又恢複到了原有的平靜。
陳管家站在院子裏,目光平靜的注視着眼前忙碌的丫鬟,語氣頗有些倨傲。
“今天來的那位是貴客,我告訴你們一個個都驚醒一些。否則的話,五王子府裏不介意換一批更能幹的下人。”
“是。”脆生生的女子聲音回蕩在了半空裏,丫鬟們一個個眼底都帶着淡淡的笑。
聽說來的這個人跟藥王谷的神醫相熟,那不是說王子終于可以醒來了麽?于是,端着茶水點心的丫鬟們一個個走的飛快。
“狗賊,拿命來。”
陳管家剛給丫鬟們訓完了話,冷不丁斜刺裏一道玄色身影一閃,雪亮的光輝半空裏閃了一閃。閃電般一閃而逝,再出現卻已經是陳管家脖頸上一把薄薄的劍。
“想要暗算我們公子的人,隻能後悔在這世間走過一遭。”
冰冷的聲音沒有半絲起伏,一字一句卻說的陰森而清晰,叫聽着的人心底裏立刻便升騰起了寒意。
陳管家的話一下子就給噎回到了肚子裏,張着嘴半句話也說不出,顯然已經給吓呆了。
院子裏則傳來一片碗碟破碎的聲音,接下來便是響徹雲霄的尖叫。
侍衛們聞聲而動,卻在趕到院子裏的一瞬間,一個個都傻了眼。
院子正中,五王子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陳管家正被人挾持着,雪亮的劍已經明晃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種情況下,挾持的人本該是要碎屍萬段的。可是那人卻分明是方才管家迎進府裏那位公子的侍衛,管家才吩咐過,這些人絕對不能得罪。
如今,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