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沒有說話,她并不認爲玉滄瀾做的有錯。
能被關在蒼穹山禁地裏的,一定也不是什麽好人。明知道玉滄瀾的身份,卻還要逼着他修煉魔功,就更加的沒安什麽好心。
“後來。”玉滄瀾手指猛的攥緊,繼續說道:“殺了他後我也受了内傷,整日都迷迷糊糊的。那個時候,我以爲再也走不出禁地了。”
玉滄瀾突然扭過頭,桃花眼裏的幽深讓人驚心。
“你知道我是怎麽出來的麽?”
文青羽心中一顫:“若是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從那人的密室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吃的,連水都沒有。可是我在踏出禁地之前的前一刻,卻一直都有水喝。”
他唇角勾了一勾,美豔臉孔上的笑容卻冷的刺骨:“直到重新見到光明那一刻我才發現,這一路上,都是冰心放了她的血給我喝,我才能活下去。眼看着就要得救了,她卻永遠都不能再走出去。”
玉滄瀾深呼吸,桃花眼裏隐隐泛着一絲水光:“所以,從那一刻起,我痛恨黑暗。冰心也成了我此生唯一的侍女。”
玉滄瀾那樣懼怕黑暗,是因爲有這麽一段過往?他不是害怕,而是無法面對,無法面對黑暗中爲他死去的侍女。
“我醒過來之後,王妃去探望過我很多回。我漸漸發現,與我走的近女子,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所以,天下間便多了個風流世子。”
他勾唇一笑:“在那以後,蒼穹山上終于不再有人枉死。我也才能平平安安活到了現在。”
玉滄瀾用風流和不學無術做了外衣僞裝自己,也挽救了其他人。
“父王知道我休習了魔功,他怕我有一日被魔功反噬,便将它封印。若我有一日私自解開了封印,将會給蒼穹山招來巨大的災禍。而代表了光明的蒼穹山,自然不能有一個修煉魔功的繼承人。”
文青羽眼眸一眯,濟安王妃不是玉滄瀾的母親麽?天底下有這樣的母親,居然親手設計将自己的兒子推入到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玉滄瀾看出了她的疑問,朝着她微微笑了一笑:”天下人都不知道,王妃實際上并不是我的生母。"
文青羽悚然一驚,她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了麽?
“父王這輩子唯一愛的女人并不是她,但是濟安王必須迎娶蒼穹神女,這是蒼穹山萬千年來的規矩。”
文青羽眸色冷了一冷,對濟安王的印象一下子就差到了極點。
一個男人爲了權勢地位,便抛棄了心愛之人另娶。既然已經娶了别人卻還不能一心一意的對人家,還跟舊情人暗通款曲的麽?
到了最後,将自己的兒子從他親生母親身邊搶了過去。緻使自己的孩子險些死在了禁地。這樣的父親,簡直比文長封還要叫人唾棄。
文長封即便再不好,最起碼對待鄧姨娘母女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你不要誤會。”玉滄瀾朝着她微微一笑:“父王當初已經打算放棄繼承權,要跟母親生死相随。是母親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回山完婚。婚後他從來沒有碰過王妃,也表示若王妃願意便與她和離。是那個女人自己不肯走。後來,也是母親親手将我送給了父親。父親從來沒有動過要我們母子分離的打算。”
文青羽噎了一噎,玉滄瀾跟她解釋的着麽?那是他的家事,她對濟安王讨厭還是喜歡又有多大的關系?
“我離開母親之後,便再也不曾見到過她。但我清楚的記得,我離開的時候母親又有了身孕。她一直跟我說,那是個妹妹。”
他雙眸一緊:“若是我的妹妹能夠找到,該也是不小了。”
文青羽微微笑道:“你放心,總能找到的。等這些事情告一段落,我和洛夜痕一起幫你來找。額,洛夜痕還是算了吧。”
她突然想起,現在的濟安王妃不就是洛夜痕的姑母,蜀國的惠安大長公主麽?
這種給人家姑姑添堵的事情,還是不要拉着人家一起幹了吧。
玉滄瀾眸色微閃:“好。你知道我修習魔功,不覺得讨厭?“
文青羽微微一笑:“功夫就是功夫,魔也好,善也好,功夫會分麽?說到底還在使用功夫的人,心是正的,功夫有魔性又如何?”
玉滄瀾神色一僵,終于釋然。桃花眼裏再度浮起風流無邊的笑容,這一次笑容直達眼底。
“這話,我記下了。”
“那就好。”文青羽站起了身:“你扯着我說了一夜夢話,我現在要出去吃飯,我快要餓死了!”
飛影對于文青羽一大早從玉滄瀾房間裏出來的事情很是糾結,但是在雨荞一記眼刀丢過去之後,愣是忍着什麽都沒有問。
辰時到,吉時到。
南疆王的屍體正式入殓。
這一次到場的,除了昨日晚宴上見到的人,還有與南疆王結盟的九溝十八寨的部落首領。
人群中的飛鸾隻微微看了他們一眼,臉上沒有半點的尴尬。
伍景龍表現是很是悲傷,但文青羽還是注意到他眼底有一絲淡淡的焦急。盡管他掩飾的很好,卻還是叫他發現了。
于是,她暗暗冷笑。伍景龍着大約是發現大祭司受了重傷,所以着急了吧。
南疆王的入殓很順利,并沒有出現什麽意外的情況。一具華麗的棺椁,徹底終結了南疆王的一生。
入殓之後,伍景龍随意撒了幾滴淚水,便任由請來的和尚在院子裏做起了法事。
文青羽他們則被行宮裏的下人給帶到了前廳裏。
今天前廳裏的人明顯比昨夜要多了許多,各位部落首領也都在場。
令文青羽非常意外的是,竟然還有不少的商戶。
“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南疆王駕崩,我等深感哀恸。但還請世子節哀順變,早日繼承大統爲好。”
文青羽剛剛坐下,便聽到一個部落首領突然開了口。她微微低了低頭,伍景龍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基了吧。
“父王如今屍骨未寒,讨論這個爲時尚早。”
他話音剛落,下面立刻傳來了七嘴八舌的勸谏,無一不是頗爲沉痛的請求伍景龍立刻即位。那個場景,似乎伍景龍若是不立刻登基即位的話,就是對不起全天下。
文青羽沒有說話,這種時候,并不是她該出場的時候。
濟長安,雲開,飛鸾也都沒有說話,隻有連睿的目光間或在部落首領和伍景龍直接掃過。态度已經是不言而喻。
“南疆王的封号到底還是大周給的,如今父王駕崩,于情于理本世子都該先上表大周然後請旨冊封。等着大周的旨意下來,本世子方才能夠名正言順的登基。”
這話一說完,立刻就聽到最先開口的那個部落首領說道:“如今南疆有強敵環飼,乃是非常之時。怎可沒有國君?正好大周怡親王殿下在次,不如請親王做個見證,請世子先行登記。然後再上表朝廷可好?”
這話一說完,還沒等連睿表态,先聽到飛鸾冷笑了一聲。随即,大廳裏立刻就響起她婉轉柔媚的嗓音。
“若是我沒有記錯,剛才說話的可是甯泉部落的首領?”
甯泉部落首領聽到飛鸾點名,神色不由微微一僵:“沒錯,正是。”
“你方才說南疆如今有強敵環飼,你所說的強敵是誰?”
這話一說完,莫說是甯泉首領,即便是伍景龍臉上也不大好看了。暗暗瞪了甯泉首領一眼,責怪他不會說話。
這些事情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可是卻絕對是不能擺在桌面上的。
“怎麽不說呢?”飛鸾微微一笑,媚态橫生,立刻就叫人看的心尖都癢癢了起來。
“本公主怎麽瞧着目前離南疆最近的就是我們蜀國,還有就是暗月少主了。”
“啊呀。”
飛鸾話音剛落,立刻聽到濟長安一聲誇張的尖叫。
“林州不是在西北麽?家父剛好統領西北,這麽說,連小生也成了南疆的敵人?小生不會被殺了滅口吧。”
眼看着濟長安略顯蠟黃的面頰之上頃刻間就浮起了一絲蒼白,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怕什麽?”葉七斜了他一眼:“夫君剛才又不是沒有聽見,南疆如今的仇敵多了。除了我們甯北軍,還有蜀國和暗月少主呢。”
“哦對了。”葉七眼睛一亮,微微扭了扭頭,轉向了文青羽:“聽說少主如今是林州的太守,那豈不是南疆另一個敵人就是大周?”
她微微回過了頭,清澈的眼眸看向濟長安,顯得很是困惑:“既然大周如今也是對南疆環伺的強敵之一,怎麽還能向大周上表請旨側封?那不是認賊作父麽?”
濟長安點了點頭:“夫人說的不錯,小生以爲這絕對是認賊做父。”
葉七便越發的困惑:“我瞧着南疆世子是個聰明的人,怎的自己的父親屍骨未寒,就急着認賊做父去了?着不是不忠不孝麽?”
“夫人隻怕誤會了。”濟長安鄭重的說道:“南疆世子絕對不是那種不忠不孝的人,完全是下面的人有私心想要陷害世子與不義。世子聰明睿智,才不會上當。”
說罷,還不忘好心的看向了伍景龍:“世子說,是麽?”
文青羽低頭,掩住眸中笑意。濟長安和葉七真是一對氣死人不償命的活寶。
兩個人這麽一唱一和的,不但将全大廳的人都給說成了伍景龍的敵人,還非常不遺餘力的堵死了他即位的可能。
若是伍景龍真的做了南疆王,那麽他也就坐實了不忠不孝的罪名。
主位上的伍景龍一張臉黑的幾乎能滴出墨來,陰沉的眸子狠狠瞪了一眼甯泉部落首領。甯泉首領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于是立刻就吓的縮了縮脖子。
“怡親王不要誤會。”伍景龍朝着連睿說道:“景龍絕對沒有将大周當做仇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