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影頓了一頓:“屬下出去的時候,劉傲已經不在院子裏了。”
葉尚書歎了口氣,姜允眸色卻是閃了一閃。
文青羽朝着他聳了聳肩:“這還真是……不好辦了。劉傲對姜大人和葉大人的誤會太深了,誰也沒有防備居然還能叫他給逃走了?這要是讓他回了京城,江綏城乃至整個西北,哎!”
姜允咬牙:“是你故意放他走的吧。”
文青羽眉峰一挑:“姜大人這話可就說錯了,我分明跟你一起在屋子裏,有功夫去放他走?何況……”
她微微笑了一笑:“這裏是西北總督府,你的地盤。看不住一個受了傷的人,怨得着我麽?”
姜允噎了一噎,表面上說是這樣,可實際上呢?
他府裏的人早在知道朝廷發兵就已經遣散了個幹淨,哪裏還有護院?
要不然也不至于來了竊賊直接讓人家去賬房拿錢。
再說,剛才院子裏那三十來号的靈刃,他就不信看一個草包劉傲都看不住。
這不明擺着就是故意的麽。
“葉大人咱麽走吧。”文青羽朝着葉尚書點了點頭:“姜大人是忠臣,咱們就成全了他吧。到時候有江綏近萬名百姓陪葬,他也不虧。”
“慢着。”姜允沉聲喝到:“你确定皇上一定會屠了江綏城?”
文青羽看着他,眉目中很是陳靜:“皇上也許不會,但是,劉傲一定會!”
姜允抿了抿唇半晌無語,劉傲是個小人,又是護國公唯一的嫡子。他的怒火,隻能叫江綏近萬人的鮮血才能澆滅。
“你需要我做什麽?”
文青羽勾唇一笑:“不是我需要大人做什麽,是爲了幫助大人保住江綏百姓,本公子需要做些什麽?”
姜允徹底的默了,眨也不眨盯着面前笑的溫良無害的女子。
那笑容實際上很是溫暖,如今看在他的眼裏,卻叫他覺得這人比狐狸還要黑心!
……
“王爺,葉家和溫家的人已經都安排好了。”溫松柏深沉的眸子充滿審視的看着面前正專心畫桃花的男子。
“恩。”洛夜痕頭都沒擡:“可靠麽?”
“老四在看着。”
洛夜痕手肘一沉,将最後一筆抹在紙上,之後便将毛筆給架在了筆架上。
“葉家,可有什麽意見?”
溫松柏眸色閃了一閃,說服葉家和溫家的舉動榮王并沒有參與,他怎麽就笃定了葉家那裏會遇到麻煩?
“起先,葉尚書夫人不同意犧牲旁支的嫡系,後來是老夫人出面,事情才确定下來。”
洛夜痕鳳眸中顯出一抹了然:“葉家走幾個人?”
“大約二十個。”
“二十?”洛夜痕挑眉:“爲什麽是二十?”
“除了葉家老夫人和夫人以及嫡出的幾位小姐之外,還有庶出的幾個沒出閣的小姐和公子。另外,已然婚配的,葉夫人還想将那些人也給一起帶出去。”
洛夜痕眸色一冷:“你覺得,這些人合适?”
“葉夫人說,這些都是葉尚書嫡系一脈,若是她隻帶走自己的子女,難免會被人認爲她刻薄寡恩,無顔面對葉尚書。”
洛夜痕唇畔勾起一絲淡淡的冷笑:“告訴溫四,能走的隻有葉老夫人葉夫人以及嫡出未出閣的小姐和年幼的公子。最多不可超過十人,誰走誰留叫他們自己看着辦。若不然……”
他鳳眸一眯,眼底泛起一絲毫不掩飾的冷芒:“她們就隻能給葉大人養老送終了。”
溫松柏眼眸一閃,這個意思就是葉家再猶豫的話,便是一個不帶!
“是。”
他恭恭敬敬朝着洛夜痕行了個禮,實際上自打他被迫回了榮王府之後,也給洛夜痕行了不少的禮。唯有今天這一個最是真誠。
眼前這人,殺伐果斷,做事情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這樣的人絕對值得他效忠。
“離着除夕還有多久?”
溫松柏愣了一愣,榮王着話題是不是轉的太快了?
“大約還有十多日。”
“隻有十多日了?”洛夜痕唇角一勾,顯然很是愉悅:“告訴溫四,三日後爺親自送他們一起走。“
“什麽?”溫松柏臉上立刻就出現了一抹不贊同:“王爺居然也要離京?”
“青青一個人在外面過年會寂寞。”
溫松柏眼中立刻就閃過一絲失望,才認爲榮王是個成大事的人。如今居然爲了兒女私情要冒險離開燕京?
“你可是不同意?”
溫松柏低了低頭,他的确不同意,卻沒想到洛夜痕問的這麽直接。
“榮王蟄伏燕京數年,想來該是有自己一番思量。若是王爺貿然離開燕京,相信這許多年在京城的布局将會付諸東流。”
洛夜痕勾唇一笑:“爺在燕京這些年,難道就不能是真心來做人質的麽?你們怎麽都不相信爺呢?”
溫松柏默了一默,真心做人質?他那樣的人會真心做人質?當大家是傻的麽?
“青青替爺去守護爺的家園,你以爲爺能安安心心睡得着?”
溫松柏沒有言語,男子可以重情,但是一個成大事的男子重情就未必是好事。
“既然快要過年了,爺自然得送給宮裏一份大禮。過年就得熱鬧,不然爺怎麽能走的安心?”
溫松柏猛然擡頭,這個意思是說,榮王早就給自己離開做好準備了麽?
“你以爲想要讓宮裏面忙的焦頭爛額什麽都顧不上的,能是什麽事情?”
溫松柏略一沉吟:“時局。”
“眼下鴻門關并沒有大的戰事,溫大和葉尚書也已經到了江綏。目前看起來,時局并不能牽制他太多的視線。”
“葉家和溫家的失蹤呢?”
“葉家和溫家的變故自然能夠叫他睡不安寝,不過想要平安的離開,卻還是要在京裏真的亂起來之後。水混了才好摸魚。”
洛夜痕慢悠悠說道:“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能出現在這裏是爲了家人。皇上就沒有家人麽?”
溫松柏眼睛一亮:“爺是說,太後!”
洛夜痕鳳眸當中終于出現了一絲贊許:“還有怡親王,這出戲,少了他怎麽唱的起來?”
溫松柏眼中的失望迅速消失,再次對洛夜痕真心的折服。
天上地下,大多數人都墨守成規。卻總有那麽一些人,他們就是擁有着任性的資格。
“榮王打算怎麽做?”
洛夜痕微微一笑:“這個,就得找王妃幫幫忙了。”
幽深的鳳眸當中,難掩缱绻的溫柔,溫松柏知道,他口中這個王妃定然不是林州城裏那一個。“青青。”溫柔的呢喃響起:“看看爺給你的驚喜,夠不夠驚喜。”
……
昏暗的房間裏湧動着刺鼻的黴濕,房間很小,隻有破破爛爛一張小小的木床。
床上像模像樣鋪着粗布的單子,卻遍布着血污。即便房間裏的光線再昏暗,那樣大塊大塊幾乎成了褐色的血迹,還是叫人覺得觸目驚心。
劉傲剛一睜開眼睛,便又再度閉上了。
他一定是在做夢,不對,一定是中了邪了。這種鬼地方即便是在他做夢的時候也從來不曾出現過。
“醒了?”
耳邊突然傳來顫巍巍一個極其蒼老的聲音,聲音又尖又細,聽在耳朵裏也分不出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醒了就開始吧。”
之後,劉傲明顯感覺到下腹一涼,分明有人在扯他的褲子。于是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你幹什麽?”
“呦,精神不錯。”
他的眼前站在個滿臉褶子的老人,老人也看不出有多大年齡,整張臉都如同核桃一般皺在了一起,越發顯得一雙眼睛很是渾濁。
他頭上的頭發已經盡數白了,發質并不好幹枯稀疏,在腦後編了跟辯子,卻還沒有一根筷子粗。
昏暗的燈火下,老人朝着他笑了一笑,滿口的牙齒都已經缺了不少。
“精神好說明身體好,小夥子你就死不了。”
劉傲狠狠打了個哆嗦,隻覺得腦子裏面漿糊一般,根本就無法想清楚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是什麽地方?你個老不死的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麽跟本官說話?”
老人咧嘴一笑,枯瘦的身體都似在微微的顫抖,喉嚨裏面的笑如同拉動破敗的風箱,叫人聽在耳朵裏渾身上下的都不舒服。
“不管你是誰,到了我這裏,都得挨一刀。”
劉傲一愣,還沒明白挨一刀是什麽意思。褲子已經叫老人給扯了下去。
下一刻,便看到刺目寒光一閃。老人手中顫巍巍舉起來的,分明是一把薄如蟬翼四指寬造型奇異的刀子。
“不用怕,雖然這活小人許久不幹了,到底手藝還在。說好了一刀就是一刀,絕不會叫你挨第二刀的。”
眼看着老人手腕一抖,劉傲立刻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突然就明白老人口中的一刀是什麽意思。
“住手。”出口的聲音尖利而急切,幾乎帶着破音。
“我是朝廷四品的城門領,我爹是當朝國舅護國公,我表哥是當今的皇上。你敢碰我,我滅你滿門!”
他不住扭動着身子試圖做起來,卻無奈的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捆在了床闆上,根本就動彈不得。
“呵呵。”老人不在意的笑了一笑:“老朽的滿門隻有小人自己,大人想滅隻管滅吧。做這個營生斷人子孫,老朽從來就沒想過會善終。”
“你…….你個老東西,老貨,老……”
劉傲眼看着老人水火不近,于是便大聲咒罵了起來。
可惜,他自認爲将這輩子最惡毒的話都給罵了出來,老人卻仍舊一臉含笑的握着刀子看着他。
“罵吧,現世報總比來時報要好。你罵痛快了,也等于老朽還了你的債。将來等着你的将會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他将手裏刀子在蠟燭上烤了一烤,便又再度走向了劉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