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可能會做那樣的事?我出生就在林州,這裏埋着我們林家的列祖列宗。我怎麽可能讓洪水淹了我的祖宗?”
文青羽清眸一眯,語氣越發的冷冽:“無論什麽人叫你這麽做,你都不會做麽?”
“當然。”水千丞很是堅決,文青羽沒有忽略他瞳眸當中跳動的怒火。
“若那個叫你這樣做的人,是楚憐霜呢?”
水千丞整個人立刻就僵住了,良久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會的,憐霜那樣善良,才不會叫我去做那種事。”
“是麽?”文青羽冷笑:“若她真的那樣做了,你會怎麽樣?聽她的話照做,還是與她翻臉,從此後再無往來?若她執意如此,你可能大義滅親,爲了天下蒼生,親手斬殺那個妖女?”
“你住口。”水千丞的雙手再次有力的揮舞,整個人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站了,雙眸因爲憤怒而一片通紅,直直盯着文青羽。
“憐霜不會那樣做,我知道了,你們來就是想要破壞我和憐霜之間的感情,實際上想要霸占憐霜的就是你吧。”
玉滄瀾默了,文青羽傻了。
這得是什麽強大的思維才能想得出,他們今天跟他這麽多廢話,是爲了得到楚憐霜?
得到楚憐霜需要跟他啰嗦麽?
莫說楚憐霜心裏沒有他,就是真的有,一刀下去殺了就完了,這麽費事找他聊天,他們到底是有多閑?
“你冷靜一下。”文青羽深呼吸,發現跟一個腦結構異于常人的人說話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你不如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楚憐霜有沒有說過要讓你帶着她度過靈水河?有沒有說過要你在靈水防禦工事上做些手腳?”
水千丞很聽話,真的就很認真的想了一想:“有,但她告訴我那是爲了阻止你們來追趕我們。”
“好。”文青羽點點頭,決定無視這個傻子榆木的腦袋。
“你們的目的地是南疆,南疆如今與大周正在開戰。你們兩個一個是太守的愛妾,一個是大周有名的河工,你以爲南疆王憑什麽收留你們?你們那樣的身份,不是該殺了才更叫人痛快的麽?”
“憐霜說,她攢了很多的錢。南疆窮的很,到時候她将錢都給了南疆王,南疆王自然會放我們一條生路。說不定運氣好了,還能買個官當當。”
“憐霜說?什麽都是憐霜說。你自己是沒有腦子的麽?爲什麽就不能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她撒的謊實際上并不高明。”
水千丞還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什麽都說不出。終于垂下了頭,神情頗有幾分頹然。
“你敢不敢來跟我打個賭。”文青羽微微笑着,溫良而無害,像極了拿糖哄騙誘拐小孩子的壞蛋。
水千丞現在的腦子已經完全亂了,被文青羽牽着鼻子走。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什麽樣的賭局?”
文青羽眸色一閃:“等一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如果沒有我的吩咐你不可以說話。如果最後的事實證明,一切都跟我說的一樣,楚憐霜的确包藏禍心,你以後要聽取我的吩咐,萬不可被她牽着鼻子走。若是我說錯了,我就親自送你和楚憐霜離開林州。你敢還是不敢?“
水千丞抿了抿唇:“我答應你,事實最後隻能證明你是錯的。”
文青羽唇畔含笑:“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入夜,楚憐霜再度出現在密室當中,那水眸當中的怨毒在她進入到密室中的瞬間便盡數化成了楚楚可憐的溫柔。
“千丞哥哥,我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水千丞終于從密密麻麻的圖紙中擡起了頭:“憐霜你在這裏當真是半點不開心的麽?”
楚憐霜心中一動,她勸了這麽久,看着意思這個蠢貨終于是有些松動了麽?
“我自然是不開心的,在這裏處處受制于人,哪裏有在外面的自由自在?”
水千丞将手裏的圖紙一點一點折了起來,速度很是緩慢,似乎在于什麽道别一般。
時間也随着他的動作一點一點的流逝,在楚憐霜即将逝去耐性的那一刻,水千丞突然擡起了頭。
“既然你決定了,我自然要聽你的,你看。”
他站起了身走到床榻靠着的牆壁邊上,手指也不知在哪裏點了一點,眼看着牆面立刻裂開了一個大洞。黑黝黝的洞口如同怪獸張大的嘴,從外面一絲絲的灌進冷風來。
楚憐霜顯然吃了一驚,聲音也有些微的顫抖:“你什麽時候弄出來的?”
水千丞撓了撓頭發:“我覺的隻要是你說的話都是對的,所以自打你第一次找我,我就在準備了。”
“一直沒告訴你就是想着,給你個驚喜。”他現在一臉的黝黑,若非如此,楚憐霜定然能夠看到水千丞臉頰上的紅暈。
楚憐霜面色一變,這男人原來早就将她說的話給記在了心上。
那爲什麽要她幾次三番的來勸說?直接說明白了不好麽?
笨蛋就是笨蛋,沒事搞的什麽驚喜。若非他的這個什麽驚喜,自己如今早就出去逍遙快活了。
水千丞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楚憐霜,立刻就發現了她臉色的變化。于是整個人都局促了起來。
“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你要是生氣,我把機關毀了,重新将牆堵起來就是了。”
楚憐霜險些淩亂了,這人腦袋裏面長的是草麽?是麽?
女人的心思他竟然半點都猜不透。還想着将洞口再堵起來?堵起來她這幾日的功夫不是白費了?
這個時候的楚憐霜完全忘記了,當初她看上水千丞,就是沖着他的老實憨厚和沒有心機。從來不懂得猜度人心,否則又怎麽會對她死心塌地,别的女人半眼都不曾看過。
“我沒有不高興。”她唇角勾了一勾,硬擠出一絲僵硬的笑:“我是被你的驚喜給驚住了,真是……太令人驚喜了!”
“是吧,是吧。”水千丞立刻就活了過來,咧開嘴笑的很是開懷:“就知道你很喜歡,想到這個主意的時候,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楚憐霜暗暗磨牙,你怎麽不把自己給吓死!偏臉上還要裝出一副溫柔如水的柔弱。
“你确定能從這裏出的去?”
“當然。”水千丞點了點頭:“這個牆的外面就已經出了太守府,我們出去以後,直接去靈水河。有我在今夜定然可以過河。”
“好。”楚憐霜的眼眸明顯的一亮,立刻将水千丞一雙黝黑粗糙的手給抓在手中,竟也不嫌棄他此刻的髒污:“你放心,等過了河以後,我們一定會有好日子過。”
“恩。”水千丞用力的點了點頭。
兩條身影便從洞口爬了出去,楚憐霜狠狠吸了一口寒涼的空氣。柔美的面頰上極快的閃過一絲狠戾。
林州的百姓們,好好享受你們的最後一夜吧。最多半個時辰,你們就該等着喂魚了。到時候,我将是挽救你們與水火的仙女!
她仿佛已經瞧見了一片衆人膜拜,感恩戴德的迎接她重建林州的樣子,于是整個人的心情格外的好。連帶着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不少。
過城門的時候,楚憐霜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如今已經宵禁,城門早就落了鎖。哪裏知道水千丞笑呵呵說了一句巡查河道,城門卒居然二話不說立刻就給開了門。
她再一次爲自己的眼光感到驕傲,這個傻子果然是最好用的!
浩浩蕩蕩的靈水河就在眼前,夜色給靈水河也披上了一層黑色的紗。
白日裏暗黃渾濁奔騰翻滾的靈河水已經看不到了,此刻隻能瞧見一片不見五指的黝黑。加上河邊淩冽的風,叫人覺得,頃刻之間就會被靈河水給吞沒一般。
楚憐霜立刻就生出了一絲懼意:“這時候過河,真的沒有問題麽?”
“有我在,别怕。”水千丞立刻朝她呲着牙笑着,夜色中顯得那一口牙白的晃眼。
楚憐霜立刻就放了心,但還是覺得雙腿軟的面條一般,幾乎邁不動步子。
于是,水千丞便扯着她的手往前走,到了一處稍微低窪的地方指了指下面:“這低下有我平日巡查河道的船,我們從這裏下水。”
楚憐霜勾頭一看,隻是一隻很小的木船,在不斷翻攪的靈水河裏,這隻小船就如同一片樹葉般渺小。
“這個……是不是太簡陋了?”她捂了捂鼻子,船長期泡在水裏,一股子刺鼻的黴濕味。
水千丞又撓了撓頭:“我隻有這個,你委屈一下吧。”
“好吧。”楚憐霜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叫他扶着跳上了船。水千丞立刻就準備向對岸劃去。
“等一等,楚憐霜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帶我先去攔河壩和你設置的治水機關看一看。”
水千丞顯然愣了一愣:“不是急着逃命麽?去那裏做什麽?”
楚憐霜勾唇一笑,美眸中便帶出一絲沒來得及掩飾的狠辣:“就是爲了逃命,才要去那裏。”
她很快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便低了低頭,再擡起來又是如往昔一般水做的可人。
“我們去将攔河壩和治水機關稍微做些手腳,這樣子追趕我們的人多少都會受到一些阻礙,我們就能夠成功的逃脫了。”
水千丞卻并沒有動彈,顯然對于她的提議并不能夠贊同。
“可是,破壞了堤壩和機關,林州很有可能會遭遇水災。”
“不會的。”楚憐霜笑的一臉溫柔:“我們隻破壞一點點,不過叫水位升高一些叫他們行船困難。絕對不至于能夠引發水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