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姨娘咬了咬唇:“那我呢?我不是死士,做這些事情也是你們逼我的。”
吳郎中唇角勾了一勾,笑容中有些微的殘酷。
“不要這麽說,你在主子手裏拿到的好處還少麽?本來你是不必死的,可惜,你太過貪心,犯了絕對不該犯的錯誤!”
鄧姨娘身子一顫:“我若是有了兒子,文長封自然會對我越發的言聽計從。怎麽就這麽容不得這個孩子?”
“你要這個孩子,真是爲了主子?”
吳郎中的聲音不聞半絲起伏,一雙眸子陰冷如刀:“你以爲主子是如你一般的蠢笨婦人?”
鄧姨娘噎了一噎,眼底卻也染上了半絲幽怨:“這孩子畢竟是你的骨血,你竟然也下得去手?你竟是半點情分都不講的麽?”
“你我有什麽情分?不過是些你情我願的事情。”
鄧姨娘身子一抖:“你……你竟是對我,沒有丁點的情感麽?”
“沒有。”吳郎中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鄧姨娘終于咬了咬牙:“我現在隻想知道,你是怎麽給我下的紅花。我日日防備着你,你送來的東西我從來不曾用過。”
吳郎中看了她一眼,唇畔勾起一絲冷笑,眼風微微朝着妝台一掃。鄧姨娘瞬間便是一驚:“是胭脂?!你們,居然将紅花下在了胭脂裏?”
“你也不算太笨。”
“若我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吳郎中淡淡看她一眼:“爲了活命,胭脂你敢不用麽?”
鄧姨娘滞了一滞,她被人下了毒。胭脂裏是主子每月賜給她的解藥。若是不用,她隻能死的更快。
“好,好的很。”鄧姨娘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原來,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我一直都隻是個随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你現在明白還不算太晚。”
鄧姨娘閉了閉眼:“你若想我死,便動手吧。我死以後,希望你們不要爲難鴛兒。”
吳郎中挑了挑眉:“你沒資格談條件。”
說着話,手腕一抖,便又扣住了藏在袖中那一枚匕首。作勢便向着鄧姨娘刺去,鄧姨娘終于歎了口氣,不甘的閉上了眼。
“噗。”
一蓬鮮血飛濺,吳郎中的身子卻在那鮮血噴灑的瞬間,突然毫無征兆的狠狠撞向了床榻。那一蓬猩紅的血剛好落下,半點不拉的盡數潑在了他的臉上。
“相爺覺得,這一出戲好看麽?”
天地之間陡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女子聲音,聲音悠揚動聽如同珠玉相擊,卻偏偏滲透了雪山之巅的冰泉,叫人聽着徹骨的冷。
吳郎中自床榻上爬了起來,屋門也恰在此時被人一腳給踹了開來。從外面進來三個人,他的瞳眸瞬間便給瞪大了,見了鬼一般。
“你,你們,沒有走?”
“往哪走?”文青羽瞟了他一眼:“這樣子精彩的一出情人反目,本妃怎麽能不留下來看?”
吳郎中臉上的怔忪瞬間便淡了下去:“是我中計了。”
“那賤人肚子裏的孩子可是你的?”
一聲怒喝,文長封如同瘋了一般沖了過去,一把攥住了吳郎中的衣領。
“說,是還是不是?”他一雙眸子猩紅。
綠帽子這東西不會有男人喜歡,文長封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懷疑是一回事,證實了又是另一回事。
吳郎中看他一眼,瞳眸中卻沒有半點恐懼,伸出手不在意的揮向了文長封:“你自己生不出來,爺好心給你幫幫忙。”
文長封一張臉氣的豬肝一般,偏偏手指被吳郎中攥着,如同給捏在了鐵鉗裏,疼的他直抽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文青羽冷眼瞧着也并不去阻止,文長封這完全就是自找的。
明明看見吳郎中揮手之間便結果了院子裏所有的護衛,他卻還要不知死活的往前沖。人要是想作死,誰能攔得住?
吳郎中并不想要與文長封爲難,手腕一用力,便将他給丢了出去。
“被你們算計了,是我技不如人。”他甩了甩手,語氣卻很是平靜。
“你若想活着也不是不可以。”文青羽朝着他勾唇一笑:“隻要你告訴本妃,你口中那個主子究竟是誰。本妃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是麽?”吳郎中自嘲的一笑:“可惜,太晚了。”
“什麽?”
吳郎中話音剛落,眼看着便從他口中湧出了大量的黑血,連帶着眼睛和耳朵裏也有黑色的血液滲出。他的身軀向着地面狠狠砸去,不過抽搐了數下便徹底咽了氣。
文青羽眸色一冷,吳郎中的牙縫中沒有藏着毒囊,如今卻還是毒發身亡。他竟是一早就服了毒藥,就等着這個時候毒發了麽?
看來,殺死那些護衛和鄧姨娘,早就在他計劃之中。
在他的設想當中,大約是希望自己和文長封反目,即便不能因爲鄧姨娘肚子裏的孩子給她定什麽罪。但是,血洗南苑可就不一樣了。
有了先前那一番刻意的引導,血洗南苑一定會算到她的頭上。
洩憤殺人,實在是再合适不過的借口。這樣子明目張膽的惡行,再怎麽樣也會給她招來些麻煩的吧。
原來,鄧姨娘滑胎不是重點。竟是以這麽些人的死來給她挖了這麽大的坑?
幸好洛夜痕一早安排好了這麽一出戲,讓文長封親眼看到了這一場殺戮。
誰這麽恨不能她死?!
“不知眼下的情況丞相打算如何收場?”
洛夜痕低悅慵懶的嗓音緩緩響起,文長封陰雲密布的眼底終于出現了一絲清明。
“不知榮王有何高見?”
洛夜痕淡然一笑:“鄧氏畢竟是慎貴嫔的生母,總得讓貴嫔面子上過的去。”
文長封心中一顫,幸好榮王提醒。
他恨不能将這個背叛了他的賤女人碎屍萬段,竟是忘記了宮裏面還有一個文青鴛。但,就這樣子将她葬入了文家的牧場裏,他得惡心死。
“相爺莫要忘了,院子外面還有許多死人。”
文長封眼睛一亮:“本相可以說南苑裏來了盜匪,殺光了所有的人又劫走了鄧氏。這樣豈不幹淨?“
洛夜痕不置可否,隻微微笑了一笑。
文長封立刻覺得那真是個再好不過的主意了,即給死人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又不需要再管鄧姨娘的屍身。
到時候,随便拿席子裹一裹找個亂葬崗一扔,任她叫野狗分食了,也多少能叫自己出口氣。
“既然相爺已經有了計較,爺和青青便先行告辭。”
文長封眸色一閃,他起先的确是跟文青羽做了一場戲。
目的就是爲了接下來看到的這一出。如今雖然鄧姨娘和吳郎中都死了,但是他的秘密卻也毫無保留的暴漏在了他們面前。這個……
“相爺不必憂心,文家畢竟是青青的母族。若真是失了顔面,對青青來說不是好事。”
這一下文長封便徹底放下了心:“如此,榮王日後還該跟本相多親近才是。”
……
這一夜極是寒冷,後半夜的時候便飄起了雪花。
片片飛舞的雪花大的棉絮一般,頃刻間便将山河上下給蓋上了厚厚一層的棉被,也掩蓋了塵世間所有的污垢。
文青羽窩在軟榻上,懷裏緊緊抱着一隻手爐,懶洋洋的幾乎就要睡了過去。
“爺,王妃,那個女人醒了。”
文青羽立刻就睜開了眼,一把掀起了車簾,馬車外面飛影身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本是深沉的暗夜,卻因着這一場大雪,而顯得天地之間并不黑暗,反到能映射出些微的光亮。
“将她移去旁邊的亭子裏。”
低悅慵懶的嗓音淡淡的說着,文青羽面前的簾子便再度給放了下來。
“稍等一下再出去,亭子裏的炭盆才剛剛點上。”
如詩如畫的絕美男子,将一件紫貂的披風輕柔批在文青羽脖頸之上。滿眼皆是缱绻的溫柔。
“洛夜痕,我不冷。”文青羽微微颦了颦眉。
如今的她早就跟先前不同,她的體内有上古神功赤陽蓮影,雖然卡在第七重怎麽都不得突破。好歹也将體内的兩股真氣給吸收了不少,如今的她早就不再懼怕外界的嚴寒。
偏偏洛夜痕卻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般,一會塞個手爐給她,一會又給圍上了紫貂披風。馬車窗子更是給拉的死死地,不叫透進了半絲風。
“不冷也得當心。”洛夜痕鳳眸中一片堅決:“雪地裏終究寒氣重,若真被寒氣給傷着了你又不知道,将來吃虧的還是你。”
好吧,文青羽暗暗撇了撇嘴。突然發現洛夜痕非常具有當老媽子的潛質。
大約盞茶之後,洛夜痕率先下了馬車,然後才轉身來接她。
紫貂的披風半空裏一蕩,如同一朵盛開的紫色蓮花,悄悄綻放在皚皚白雪之上。文青羽剛擡手接了一片雪花,頭頂上便給罩上了一把油紙傘。
“走吧,莫要耽擱了時辰。”
于是,某個說一不二的男人直接扯着她的胳膊朝着涼亭走去。
文青羽嘴角一抽,她耽擱時辰?
她不過就是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她耽擱什麽時辰了?這貨剛才非得讓自己在馬車裏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這就不怕耽擱時辰了?
話說,在四面透風的涼亭裏即便點上再多的火盆,有用?
文青羽這麽腹诽着,便一眼看到了涼亭,然後整個人便徹底的呆住了。
那是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