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木馬能夠大批量生産,那麽在戰場上,無論是運輸還是沖鋒都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木馬的力氣比尋常馬匹大了數倍不止,何況,木馬根本不怕刀槍。
那将意味着,他們将擁有一支無與倫比的絕世神兵。
“這東西可有名字?”
“方鄖說,這玩意是在古書殘卷中找到的。原本就有個名字叫做木牛流馬。”
“木牛流馬,是個不錯的名字。”文青羽點了點頭,便将視線從馬車上移了開來。
“蓮霜的身子,可有法子複原?”
這話說完,眼看着将自己隐在人堆裏的蓮霜身子突然顫了一顫。擡眼朝着這邊看來,不過頃刻之間,卻又收斂了所有的光彩,再度地下了頭。
文青羽眸色一冷,好好一個孩子,以前多活潑多陽光?如今,竟因爲夏家主給生生弄成了這個樣子。定靜山莊的覆滅,真是一點都不虧。
蕭若離勾唇一笑:“我就知你見我是爲了這個事情。蓮霜的重傷至經脈俱損,按理,再不可修習武功。”
蓮霜咬了咬唇,頭顱越發低了幾分。秋露和風止的眼中卻陡然爆發出一抹驚駭,蓮霜居然……
“我記得無痕當日中了離魂蠱以後,你和飛鸾一起用蠱蟲徹底損毀了他的經脈,然後又廢體重鑄的麽?怎麽蓮霜就不行?”
“理論上的确可以。”蕭若離沉吟着說道:“但實際操作有些問題。”
“無痕是男子,身體本就強健。當日他的經脈又是因蠱蟲損毀,蠱蟲是毒,是毒便有相生相克。是以,那些蠱蟲實際上護住了他的真元。但是蓮霜本就受了重傷,身體的底子根本與無痕無法比拟。何況,她的經脈乃是受外力作用,而徹底的斷裂。”
文青羽颦了颦眉:“也就是說,真的沒有法子了麽?”
“有。”蕭若離卻點了點頭:“但是那法子卻相當的兇險。成功的幾率不大。”
“蓮霜鬥膽請問蕭先生,成功的幾率有多大?”蓮霜突然擡頭,目光很是沉靜。
“不到三成。”蕭若離溫暖的目光看向了她,眼底多少帶着些悲憫。
“若是不成功,會如何?”
“死。”
“那就算了。”文青羽開口說道:“人不一定非得會武功不可。”
“不。”蓮霜卻開口說道:“請蕭先生盡管一試。”
文青羽颦了颦眉:“蓮霜,若是不成功,你會死。”
“我知道。”蓮霜點了點頭:“蓮霜不願成爲任何人的累贅,請少主成全。”
“可是……”文青羽頓了一頓,突然便決定不再勸了。
雲開說過,蓮霜是個極其堅韌的人。自小習武就比尋常人吃了更多的苦頭,武功對于她來說,該是極重要的。
有些人,爲了完成心願,當真是可以将生命置之度外。
“若離,若是成功了,蓮霜的内力能夠恢複如往昔一般麽?”
“自然不能。”
“那……”
蕭若離展顔一笑:“我是說,置之死地而後生經脈重鑄之後,她的内力會更勝往昔。”
“你真是……”文青羽心頭一寬,便斜睨了他一眼。
這一眼卻如一根刺一般,一下子便紮在了洛夜痕的心頭。洛大美人的心裏一下子便升起一絲煩躁,然後,毫不猶豫便橫在了兩人的中間。
“既然事情都說完了,青青我們回府吧。”
文青羽噎了一噎:“你着什麽急,我話還沒說完呢。”
洛大美人微微一笑,雲破月來天地色變:“你說完了。”
文青羽叫那一笑瞬間便給晃了神,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就給忘了。滿腦子裏都是洛夜痕那溫柔如昙花綻放的微笑。
“榮王說的是,蓮霜的事情你不必擔心。”
文青羽終于回過了神,卻冷不防一眼瞧見了蕭若離臉上也挂上了一絲笑。與洛夜痕那一笑令日月無光不同。蕭若離的笑如同撥開了雲霧,綻放天地間的暖陽。一下子就驅散了冬日的嚴寒,叫人滿心滿眼裏都是溫暖。
她便又晃了晃神,這一次卻是極快的回過了神來。
“咳咳。”她掩唇低咳,額角卻爬上了一叢黑線。
這兩個男人,是在用美人計麽?
話說,這兩人一個身份高貴,一個清雅如仙。就這樣子大喇喇的對她使用美人計,真的沒有問題麽?
“蓮霜修複經脈想來需要用到不少的藥草,需要什麽青青盡管跟爺開口。即便再難找的藥材,爺也定然給你找了來。”
洛夜痕語調輕緩,文青羽清眸瞬間便是一亮。
她怎麽忘記了子車世家?
洛夜痕掌控着整個子車世家,子車世家擁有的稀世珍品不勝枚舉。洛夜痕也說了,子車世家最不缺的就是藥材。有了這麽一重保障,蓮霜的勝算便又大了幾分。
“藥材并不是關鍵。”她剛準備說些什麽,耳邊便又響起蕭若離的聲音。
“即便有再多的藥材,真正的關鍵還是蓮霜。經脈損毀,廢體重鑄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自古以來,廢體重鑄之所以很少能夠成功。不是藥品不足,也不是醫術不夠精湛。而是病人無法忍受痛苦,最後生生咬斷舌頭而送命的比比皆是。”
這番話,成功的再度将文青羽的目光拉了過去。
蕭若離的眼眸眨也不眨盯着蓮霜問道:“即便如此,你仍舊堅持要嘗試麽?”
“要!”
蓮霜的回答極其堅定,沒有半絲猶豫。
“好。”
蕭若離點了點頭,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潤,暖陽一般,叫人看着心底裏便是一暖。
“若離……”
文青羽剛準備再說些什麽,手腕一緊,冷不防一下子便給洛夜痕扯在了懷裏。
“青青天就要黑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文青羽擡頭,身邊的男子如詩如畫那一張玉顔上,分明帶着一絲毫不掩飾的疲憊,連帶着眼底那一片青黑似乎也越發的暗了幾分。
“我很累。”
洛夜痕聲音低沉而清淺,一顆頭顱也軟綿綿垂了下來,挂在了她的鏡窩裏。
文青羽臉色一黑,手指變切上了他的脈搏,隻覺得指尖下的脈搏跳動的極是輕緩。
“你,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一蓬火焰竄上了她一雙清眸。
“知道宮裏面想要算計你,爺三日就趕回了燕京。哪裏能顧得上休息?”
他鳳眸微合,在她耳邊輕聲的咕哝着。似是虛弱的很。
文青羽心中瞬間便掠過一絲心疼,從德溪到燕京。五日已經是極限,洛夜痕卻生生隻用了三日。幾乎可以想象,這三日之中,他該是沒有合過眼的。
到了燕京之後,先是幫着靈刃救出了秋戰,又在樹林裏跟連睿打了一架。難怪脈搏會這樣的虛弱。也虧的他身體底子一向不錯,若是換了旁的人,隻怕早就将自己給折騰死了。
“不如,我來給榮王把把脈如何?”天地間響起蕭若離溫潤的聲線。
文青羽眼眸一亮,立刻說道:“如此,甚好。”
話音未落,卻驟然覺得腳下一空,竟是被洛夜痕抱着騰空而起。一個起落便回到了馬車裏。
“爺困了睡一下就好,不勞離哥哥費心。”
低悅慵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卻叫文青羽微微打了個哆嗦。
離哥哥,能換個稱呼麽?這麽惡心的叫法,她想想都惡寒。虧得它是怎麽一再叫出來的。
另一邊,洛夜痕卻已經一頭倒在了軟榻上,狹長的鳳眸微微合了起來。在鼻翼間投下濃濃一層陰影。馬車裏迅速響起清淺卻均勻的呼吸聲。
這清淺的呼吸聲一下子便止住了文青羽正欲離開的腳步,反而扭過頭将車簾小心的拉好,不叫投進了半絲光線。
她的動作太過專注,以至于完全沒有看到,軟榻上的某人唇角邊分明挂着一絲微微的笑。
馬車外面,蕭若離退回到木牛流馬中,揮手讓靈刃撤回到天塹山上。
直到關上了馬車的車門,他臉上溫潤的笑容才漸漸消失。
“咳咳。”
一聲低咳自他微薄的唇瓣當中溢出,帶着刻意壓制的破碎,卻還是異常的清晰。他擡手按向了唇角,放下手,卷大的袖子邊緣卻染上了一抹血迹。
竹青色的衣服上,那一小片鮮紅的血迹,如同原野上綻放的一株紅梅,格外的耀眼。蕭若離眸色一冷,修長指尖用力一扯。便将那一角衣袍撕下,随手丢出了車窗。
那一角染血的衣袖,便如樹葉一般,頃刻間便被車外的大風給攜裹着,不知飛向哪裏去了。
“馮岩。”
木牛流馬裏響起他略微黯啞的聲音,馮岩的身軀立刻自靈刃中躍了出去。
“去選一具女屍易容成秋雲染的樣子,随後送去後妃陵。人手由你随意抽選,方式你自己來選定。這是你們這一批靈刃,最後的考核。”
“是。”馮岩眸色一閃,腳尖一點,立刻消失在大風之中。
這些話,似乎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颀長的身軀終于軟軟靠在了車壁上,如同挺拔而立的一抹翠竹,驟然之間倒伏。隻剩下蒼白和脆弱。
良久,馬車裏方才響起幽幽一聲輕歎:“隻希望,能再多陪你一些時日。”
......
榮王府的馬車順利穿過了城門,再度回到了燕京城裏。
如今,已然進了黃昏,京城裏的街道上反而傳出了人語。竟是比白日裏要熱鬧的多。
文青羽扯了扯嘴角,心底裏多少有些羨慕。
百姓就是百姓,隻要能有三餐的溫飽,便能夠滿足,笑對每一天的生活。不過才一兩個時辰,竟是再沒人想起方才百年大族的定國公府的血案。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有這樣滿足的生活,該有多好?
“你若累了便歇着,所有的風雨,爺盡數替你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