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文青羽淡淡應了一聲,并不覺得意外。
蓮霜飛快的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自打越來越接近德溪,她便覺得少主似乎越來越不愛說話。幾乎就要變的與榮王一般淺淡。
“那個……似乎不是我們的人。”
“恩。”文青羽一雙清眸仍舊盯着外面細密如針的雨絲,眼神中不辯喜怒。似乎也并沒有實質的去看什麽。
“那個該是馮嬷嬷。”
“額?”蓮霜不由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馮嬷嬷嗎?那個老人家這麽晚出來在他們院子裏閃一下就走,是想做什麽?
“我出去看看。”
“不必,她已經走了。”
蓮霜頓了一頓,眉眼中終究有一絲疑惑:“少主,爲什麽管那人叫嬷嬷?嬷嬷這稱呼,不是隻有……才有的?”
文青羽将視線從雨中收回,輕聲說道:“你是說皇宮吧。”
蓮霜立刻點頭,她想說的就是皇宮。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閃過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就是宮裏的嬷嬷。”
“啊?”這一次,蓮霜越發的愣怔。
“我問你。”文青羽将視線放在蓮霜身上,眨也不眨看着她:“暗月閣的烏峰山你去過沒有?”
蓮霜點點頭:“去過,我們四人在下山之前。閣主都叫我們在烏峰山呆過一個月。”
烏峰山乃是暗月閣收藏天下卷宗的地方,冥域千百前來搜集到的天下秘聞都在烏峰山。每一代退役的長老,便會到烏峰山看守卷宗。
而每一代新任長老,則是開始于烏峰山查看卷宗。暗月的長老要有一顆七竅玲珑心,要對天下局勢了然于心。
所以,驗看卷宗,是他們第一個考驗。
文青羽繼續說道:“那麽,你便告訴我。當年鳳陽宮變後,鳳氏一族是什麽下場?”
蓮霜想了一想,說道:“鳳陽宮變後,鳳國皇宮被一場大火燒了個精光。皇宮裏的人無一生還。鳳氏皇族,被當今皇上全部處死。說是爲了給枉死的皇後和太子報仇。”
文青羽呼吸一滞,她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連胤設計害死了她之後,想要得到建元舊部的支持,必然得将自己身亡的責任都推在鳳國身上。
果然,天下人都以爲自己是被鳳亦寒假意和談騙進了宮,後來又趁她即将生産無力反抗的機會将她斬殺。連胤爲了給自己報仇,沖冠一怒爲紅顔,隻身入宮。斬鳳帝,燒皇宮。又誅了鳳氏九族。隻管将所有投降的鳳國皇親國戚和重要官員,一口氣殺了個幹幹淨淨。
他那麽做,不但沒有人說他殘忍,氣量狹小。
反而被天下人贊揚他情比金堅,對發妻和孩子情深意重,才做下了那等瘋狂之事。
她咬緊了唇瓣,她知道連胤一定會徹頭徹尾講她和孩子利用個夠本。
但,真的聽到,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如同一把不慎鋒利的刀,一下子戳進了她的心裏,一點一點慢慢的将整顆心割裂。
蓮霜眼看着面前之人一張臉孔驟然變的沒了顔色,不由心中一凜:“少主,您沒事吧。”
文青羽咬了咬牙,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是一片清明。想要報仇,以她目前的實力根本辦不到。
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找到洛夜痕!
“我沒事,你繼續說。”
“哦。”蓮霜壓住心頭的訝異,繼續說道。
“鳳國投降後,當今皇上下令坑殺了所有鳳國皇室和鳳陽的官員。死亡人數近萬人。然後,又以雷霆之勢将自己的心腹派到舊日鳳國各城,迅速接管了整個鳳國。”
“那你以爲,鳳國還會不會有什麽機會?”
“機會?”蓮霜一愣,随意堅定搖頭:“少主如果說的是複國的機會,那是絕對不可能有的。鳳國的根已經徹底被皇上挖斷了,根本不可能有翻盤的機會。”
文青羽淡然一笑:“你似乎忘記了非常重要的一環。鳳陽宮變之前一個月,鳳國真正的精銳實際上早已離開。”
蓮霜臉上終于閃過一抹震驚:“少主是說……鳳國的戰王……莫言殇?!”
“恩。”文青羽點頭:“那人隻要在,鳳國的精神就不會亡。何況,鳳國真正的力量完全在莫言殇手上。”
“少主莫不是覺得,浮陽山莊和……莫言殇有關系?”
“有沒有關系暫時不大能确定,但今日的馮嬷嬷見到我時所用的禮節,不是個長久在宮廷中浸淫的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蓮霜恍然大悟:“難怪少主一見了她就稱呼她爲嬷嬷,可是,她居然也并沒有否認?”
文青羽略一沉吟:“是啊,她怎麽能沒有否認?”
能猜到浮陽山莊跟莫言殇有關系并不難,畢竟莫言殇和蕭若離是親兄弟。
所以,莫言殇買下了浮陽山莊送給蕭若離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隻是,浮陽山莊崛起于十多年前。
那時的鳳國還在天齊王玉懷恩的輔佐下異常的強盛。
蕭若離那時該是剛剛去了越國,而莫言殇也還是個稚童。
浮陽山莊這步棋居然那麽早就步下了麽?是巧合還是什麽?
還是說,莫言殇的父親一早就預見到了将來的禍事,所以留了那麽一手?
不過,既然浮陽山莊是莫言殇的,他送給蕭若離以後,自己又去了哪?
會不會正在浮陽山莊中?
而,馮嬷嬷明顯是不介意她知道了她的身份。她這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還是有什麽人叫她不介意?
窗外,雨仍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院子裏的泥土被雨水打濕,濃重的土腥味飄的滿院子都是。
文青羽微微颦了颦眉,心中突然略過一絲不祥。
“風止他們在做什麽?”
蓮霜想了想說道:“我來之前,風止正在安排靈刃那些人準備值夜。”
“不好。”文青羽突然站起了身:“快跟我出去。”
“怎麽了?”蓮霜一愣。
文青羽面色一沉,聲音便也冷了幾分:“風止既然安排了人值夜,那麽無論什麽樣的天氣,一定會有人值夜。如今,你可看到了人?”
蓮霜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驚駭:“莫非……不會吧,沒理由啊!”
文青羽神色冷凝,她也知道沒理由。
蕭若離能将浮陽山莊送給她,這個地方就絕對安全。
是以,她從沒懷疑過東陽山出來的任何人。
但,有些事情的發生,就是不需要理由。
“快跟我出去!”
下一刻,兩道纖細的身影便箭一般從門口激射而出。
也就在她們将将躍出房門的瞬間,身後的屋子突然轟隆一聲塌了下來。
巨大的倒塌力量,掀起滾滾煙塵,木屑灰土漫天裏飛濺。這一處院落瞬間便如籠罩在一片不見天日的濃霧當中。
文青羽一扯蓮霜,兩條身影在滾滾煙塵中穿梭。四下裏,卻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如同有什麽正貼着地皮,急速的滑過。雨夜,萬籁俱寂,驟然傳來這樣子的聲響,直叫人覺得毛骨悚然。
文青羽朝着三丈外的一棵粗大的樹指了指,蓮霜會意,兩人迅速躍上了樹冠。
樹上,視野極是開闊,便也能将院子及周邊的情景瞧的清清楚楚。
這一瞧才發現,不僅僅是她們住的屋子。
小院裏所有的屋子都在同一時間倒塌,蕩起的煙塵也在一番雨水的澆灌下漸漸消散。
“啊,蛇!”
蓮霜一聲驚呼,文青羽這才看到。
四下裏,正有數條大蛇從倒塌的房屋地基下面慢慢爬了出來。
蛇極大極粗,碗口一般。蛇身上密布着金色的鱗片,被雨水一澆,冷幽幽的青光叫人不寒而栗。
文青羽擰眉,屋子居然是建在蛇穴上的麽?
難怪這麽不牢靠,被雨水一泡便直接塌了。她就覺得奇怪,即便是下雨,院子裏的土腥味也不會那樣的濃重。
如今想來,那哪裏是土腥味,根本就是蟒蛇的味道!
馮嬷嬷将他們領進這樣的屋子是做什麽?想要她們葬身蛇口麽?
風止他們又在哪裏?
這一想,四下裏看了一圈,卻并沒有看到風止和飛影,竟連靈刃衆人也憑空消失了一般。
蟒蛇被驟然驚動,從地下的巢穴裏爬了出來。本身似乎對被驚動非常的不滿,四下裏遊走,巨大的蛇尾拍拍打打,瞬間便将已經毀掉的院子,毀的越發徹底。
眼看着,蟒蛇便朝着她們栖身的大樹遊了過來。
蓮霜臉色一變,幾乎比雪還要白。
她可以說,她這輩子最怕這種沒有腳的玩意了麽?
“少主,怎麽辦?蛇是會爬樹的。”
文青羽伸手摸了摸懷裏塞着的荷包,還好她習慣将重要物品放在荷包裏随身攜帶。
洛夜痕的白玉簪,凝霜刺和九轉渡厄香都在荷包裏放着。對付這些個龐然大物她也不是沒有半點把握。
“等一下如果蛇上來了,你坐着一動不要動。它們實際上是個半瞎子。”
“那您呢?”
文青羽微微一笑:“我自然也不會動。”
這話蓮霜半點都不相信。
“我看要不還是我先下去吧,即便弄不死這些玩意。她們吃了我也該飽了,說不定就走了。”
文青羽看她一眼:“你這麽瘦,确定能飽?”
蓮霜的臉瞬間變垮了。
文青羽拍了拍她:“放心,我們輕功好,打不過,我們可以跑。”
蓮霜嘴角抽了一抽,少主,您确定能跑的過麽?能跑得過,還不早就跑了?
“吱吱。”兩人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叫聲。
文青羽擡頭,瞬間便看到某個狐狸雪貂大白貓神獸,正懶洋洋躺在高她們一個頭的樹冠上。
顯然是兩人剛才說話打擾了它的睡眠,是以,這貨現在非常不滿。
以至于,紅彤彤寶石一般的眸子裏,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憤怒。
“咕唧。”
冰爺跟你們說,打擾冰爺睡覺後果很嚴重。你們要麽快點下去,把冰爺的床還來。要麽,就給冰爺提供個更舒适柔軟的床。
于是,某神獸非常不知羞恥的将一雙澄澈的紅寶石眼睛,在文青羽懷裏它那最理想的床榻上一勾,在一勾。
文青羽卻好似并沒有生氣,朝着冰魄招了招手:“你不是想睡的更舒服些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