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看起來一貫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雅男子,實際上心思神的誰都看不透。
他居然也會去趟這一趟渾水?
“華淺笙,他也肯?”
“爺親自要的人,容不得他不肯!”洛夜痕眸色一冷。
文青羽看他一眼,懂了!
京城裏唯一不叫洛夜痕放心的,大約也就剩下這個變數最大的國師大人了。
何況,華淺笙對天塹山又太過的熟悉。
叫他留下,不如叫他走。
洛夜痕親自提出要華淺笙随行,依着連胤多疑的性子,不得狠狠懷疑一下?
他越是懷疑,華淺笙便越是得去。他若留下,難免會叫人覺得是被人窺破了心思,不敢前往。
唯有跟着洛夜痕去了,方才能打消連胤的懷疑。
文青羽心底一暖,洛大美人爲了她行事方便,這是把所有的麻煩都攬在自己身上了麽?
“宮裏面派了華淺笙去,誰都知道華淺笙是太後的人。飛龍衛有他統領,你會不會很麻煩?”
“不會。”洛夜痕搖了搖頭,神色清淡:“這次派出去的是飛魚軍!”
文青羽心裏突然就有點不痛快,她怎麽會不知道洛夜痕的意思。
飛魚軍是秋雲染的人,秋雲染哪裏會叫洛夜痕有危險?她挑出來的人,自然會拼命護着洛夜痕的周全。
秋雲染竟然還沒放下對洛夜痕的心思!
洛夜痕看了看文青羽,鳳眸中笑意更深。
“青青可是吃醋了?”
文青羽狠狠白他一眼:“本妃那麽忙,哪有功夫做那麽無聊的事?”
洛夜痕卻笑的越發愉悅,再不是往日裏的輕輕淺淺。這一笑,仿佛是從内心深處一下子發了出來,連胸腔都在震動。顯然很是愉悅。
文青羽咬了咬唇,卻伸手将一樣東西塞在了洛夜痕手中。
洛夜痕低頭看去,卻是一面細長的玄鐵令牌,令牌中心刻着個秋字。他眸色一閃,看向文青羽。
文青羽低聲說道:“這是秋戰與我結盟時給我的令牌,他說必要的時候可以憑借這塊令牌調配飛魚軍。”
洛夜痕一下子将文青羽扯進懷裏,将下巴擱在她頭頂上輕輕摩挲。
“我知你擔心我,我又何嘗不擔心你。青青……”
他頓了一頓,似是下面的話很難開口。
“恩?”文青羽低聲呢喃,難得的溫順。
“等我回來,我們……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這話出口,洛夜痕瞬間便覺得自己的心口似乎藏了一面鼓,竟然跳的異常劇烈。
他從不知道,原來有一日,他的心竟然也能爲了另一個人而跳的這般劇烈。那個感覺,恨不能将一顆心跳出來,跳進她的心口,讓兩顆心能夠合二爲一,再不分開。
他手心微微一涼,極是黏,膩,漸漸勾唇一笑。原來洛夜痕也是會緊張的麽?
“恩!”
馬車裏突然傳來女子低低的聲音,聲音雖然極爲低沉,極爲輕柔。卻萬分清晰,洛夜痕一下子便聽見了。
他坐直了身子,将文青羽從胸口扯開,叫她與自己臉對臉,這樣才能清楚的瞧見彼此的眼睛。
“我說。”他抿了抿唇:“做真正的夫妻,真正的夫妻,你可懂?”
文青羽臉頰微微一紅:“好!”
洛夜痕鳳眸中溢出一抹欣喜,卻狠狠咽了咽口水:“真正的夫妻是要……圓房的!”
文青羽臉頰更紅,幾不可聞的輕輕恩了一聲。
洛夜痕鳳眸中一片溫雍:“青青放心,圓房的時候,爲夫會很溫柔。”
文青羽臉色終于黑了,不是都答應了麽,死妖孽你有完沒完。
于是,很不客氣的狠狠白了他一眼:“等你能活着回來再說!“
“呵呵。”洛夜痕一聲大笑,極是愉悅:“爲了能跟青青圓房,爲夫死也要爬回來。”
文青羽無語望天,這人,臉皮能再厚些麽?
但,這一次,她的唇畔明明也是挂着一絲笑的。能與這樣一個處處爲她着想的人做真正的夫妻,其實,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榮王和青羽小姐不知在說些什麽,聽起來很是開心?”
馬車外面突然突兀的響起一聲極不和諧的聲音,陰冷的女子聲音仿佛帶着無盡的怨恨。
文青羽狠狠皺了皺眉,秋雲染,真是陰魂不散!
扭頭看去,身旁男子果然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清冷疏離。
飛影挑開車簾,文青羽擡眼望去,竟是已經到了十裏長亭?
剛才在馬車裏她心慌意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居然早就出了城門。
這才想起,連胤下旨,要百官與十裏長亭送别榮王,難怪會聽見秋雲染的聲音。
百官儀仗就在前方,明黃傘蓋下坐着的,赫然正是連胤和秋雲染。伍明月卻并沒有來,看來這些日子,秋雲染該是很得寵的。
秋雲染一眼便看見馬車裏朝她打量過來的文青羽,陰冷的臉龐上勾起一絲冷笑。
“青羽小姐好大的架子,見了皇上和本宮居然還不肯下車的麽?”
卻看見眼前天青色身影一閃,洛夜痕率先跳了下去。
“皇貴妃娘娘隻怕誤會了,青青身子嬌弱,她下車需要本王将她抱下來才是。”
說着話,便在萬衆矚目之下,将文青羽一把抱下了馬車,然後輕輕放在了地上。
随後,便解下頸間紫貂的披風溫柔披在她剪頭:“走吧,去見過皇上。”
“恩。”文青羽鼻端萦繞着獨屬于洛夜痕那種似花非花的澀然香氣,隻覺得圍在身上的紫貂披風異常的溫暖。
她答應了與洛夜痕做真正的夫妻,此刻的心境與以前再不相同。
故而,對秋雲染越發的不客氣。于是,直接将手塞進了洛夜痕寬大手掌當中,與他并肩朝着明黃傘蓋而去。
眼看着秋雲染身子僵了一僵,臉上神色越發的陰郁。
“青羽小姐未免太嬌貴了些,下個車還需要榮王抱下來麽?本宮記得,青羽小姐好似會武功的。有這麽嬌貴?”
言下之意,便是要提醒連胤想起文青羽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并小小暗示下,她有欺君的嫌疑。
文青羽淡淡看她一眼:“本妃自然不那麽嬌貴,可惜夫君太過憐惜。怕本妃跳下馬車崴了腳,所以才堅持要抱着本妃下來。”
秋雲染狠狠滞了一滞,攏在袖中的拳頭便又攥緊了幾分:“青羽小姐真是好福氣,榮王如此溫柔體貼,相信無論誰做了榮王妃都是一樣的好福氣。”文青羽暗暗翻了個白眼,秋雲染是有多沒腦子?才能說出這樣子尖酸的話來?
聽這話說的,無論誰做了榮王妃都有一樣的好福氣?
不就是暗示她,榮王不是因爲喜歡她才這樣子對她。而是礙着榮王妃的身份,至于榮王妃誰做都可以。
那話裏話外的暗示,全天下的人隻要是有耳朵的,自然都聽出來她話頭裏的那個誰,就是她自己。
文青羽不由看了看連胤,眼看着連胤眸色越發的陰霾,唇角便不由勾了一勾。
秋雲染到底知不知道,當着自己夫君的面不遺餘力的給自己夫君戴綠帽子的行爲,是非常不合時宜和愚蠢的。
沒看下面定國公急的大冬天,起了一頭的汗麽?
要是她知道自己這麽折騰隻能越發堅定定國公與他人合作的決心,不知會不會氣的吐血。
“皇貴妃娘娘說的是。”文青羽點了點頭:“能做榮王妃的确是本妃的福氣,這福氣卻未必是什麽人想肖想就能肖想來的。”
“你……”
“住口!”
眼看着秋雲染臉色一沉便有些不管不顧,連胤終于出聲呵斥起來。
“今日朕率百官給榮王送行,不要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争,以免誤了吉時。”
“哼。”秋雲染冷冷哼了一聲,終于不再言語。
連胤招了招手,賀青立刻端了個托盤過來。盤子裏放着酒壺和兩隻杯子。
“朕爲榮王預備了水酒一杯,請榮王滿飲此杯,也好旗開得勝,揚我大周天威。”
說着話,先端起了其中一杯酒一飲而盡,賀青便将托盤放在了洛夜痕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便焦灼在那小小一個酒杯上。
皇上與榮王不過表面上的和氣,這在大周朝堂不是什麽秘密。那麽,這杯酒,榮王是喝是不喝?
文青羽隻覺得心中一顫,清眸便掃向了那杯酒。
無奈,賀青端酒的角度極爲刁鑽,她所站的位置,完全看不都酒水的樣子。
“皇上。”秋雲染慢悠悠說道:“榮王要遠行,醉酒易誤事,酒還是不喝了吧。”
文青羽聽着這話,心裏越發沒底。秋雲染對洛夜痕的心思她清楚,既然她能這麽說,莫非酒水真的有問題?
連胤卻好似并沒有生氣:“不過小小一杯酒水,榮王千杯不醉。定不會因爲這一杯酒水便醉酒誤事。”
洛夜痕一張玉顔上終于勾起一絲淺淡笑容:“皇上說的是。”
說着,便伸手端起了托盤中的酒杯。
“榮王!”卻聽到秋雲染一聲疾呼,看那個意思,很有可能會搶下洛夜痕手中的酒杯。
連胤臉色終于陰沉了下來。
洛夜痕卻淡淡說道:“皇貴妃娘娘的祝福就不必說了。娘娘身份尊貴,您的祝福除了皇上自然沒人受得起。臣與青青才是夫妻一體,臣出行,有青青的祝福就夠了。”
“賀青,這裏風大,伺候皇貴妃進馬車裏休息。”
“是。”賀青甩了甩拂塵,傾身擋在了秋雲染身前,态度恭敬守禮,挑不出半點差錯。
“滾開!”秋雲染眼底分明有一絲不屑,臉上神色倨傲中帶着冷然。
“隻怕老奴滾不得。”賀青好脾氣的說道:“皇上下了旨,老奴不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