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也因得知了玉鳴溪的死因，心灰意冷了一些，自動退出了一些。真正剩下的長生衛舊部并不多。
如今這些人，有的是死了那些人的親戚來補了缺，有的是平成平威後來私自招來的，有的則是戰亂中被他們兄弟救起的。
這些人，她卻并不熟悉！
她數次出現在寒衣巷，見的，也不過隻是蕭若離平威這幾個舉足輕重的人。
所以，長生衛中人對她不信任，到沒什麽奇怪。真要是對她很信任，她到還真就不放心了。
文青羽随手撿起一個螺母看了看：“這些東西應該還能再精細些。”
平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些東西屬下從前聞所未聞，這些兄弟都曾經做過鐵匠和木匠，兄弟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我知道。”文青羽笑了一笑：“方先生那人很挑剔，但若是能叫他看上的東西。必要的時候，便能多救幾條命。”
卻聽到有人輕聲笑了笑，語氣中顯然非常不屑：“不過是個看不出用處的小玩意，能救命？主子莫不是開玩笑的麽？”
平威眉頭一颦，剛張了張嘴，就聽到蕭若離溫潤的聲音緩緩說道。
“二當家莫非沒有告訴大家，主子從不喜歡開玩笑？”
他聲音溫潤的如同暖陽一般，眸子也如三月春風般醉人。
平威卻聽的狠狠咽了咽口水，自打上次文家墳場之後，他便再也不敢小瞧蕭若離半分。
他的緊張自然也感染了其他人，這些人雖然對文青羽和蕭若離并不怎麽放在心上。對平威卻是極信服的，如今見平威這個樣子，眸光中便也不由的多了幾分慎重。
“呵呵。”文青羽展顔一笑，一雙眼眸因這一笑而越發的璀璨，亮過暗夜最耀眼的星辰。那平凡的臉上竟平添出幾分妖娆，看的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至于這些玩意能不能救你們的命，不久的将來。本公子會給你們機會親自驗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搞了半天說的還是廢話。
卻聽她繼續說道：“你們現在隻需要記得，叫你們做這些東西的不是我也不是什麽随随便便的人。這位方先生名喚方鄖，他有個外号叫做——神機老人！”
說罷，她便閉了嘴，施施然轉身，出去。
衆人微微一笑，什麽方鄖，聽都沒有聽說過。還起了個外号，叫什麽神機老人。
神機老人？！
生鐵作坊裏驟然間一陣寂靜，莫說剛才震耳欲聾的叮當聲，即便呼吸聲似乎都半絲不聞。
文青羽滿意的勾了勾唇角，這些人，總算不是太笨！
蕭若離看她一眼：“你還是這麽喜歡吓唬人。”
文青羽撇嘴：“我哪裏吓唬人了，不過是實話實說。哪裏知道神機老人都失蹤了十好幾年了，名頭還那麽響？”
蕭若離抿了抿唇，朝着她極有默契的笑了一笑。
身後追出來的平威聽到這話，腳下一滑卻好懸沒有摔倒。
不是吓唬人？不知道神機老人名頭響？不知道你會說這句話？
神機老人那簡直就是個神話，他制造的暗器機關巧奪天工，莫說是武林中人，即便是天下鐵匠幾乎都把他奉若神明。
若是能得到他一件暗器，親眼參詳一下，幾乎是所有鐵匠一輩子的心願。
如今，竟然叫他們知道，他們打的這些個小物件居然是神機老人要的。神機老人要來幹什麽？自然是要用在他的機關暗器裏面。
有一天，神機老人的機關暗器裏用到的部件，居然出自自己的手？這種事情，想想就激動，誰還能不興奮？
他追出來不過是怕主子生氣，想緩和下氣氛。如今看來，氣氛哪裏需要他緩和？這黑心膽大的女人，從來都是不肯吃虧的。
“平威出來幹什麽？”文青羽笑眯眯看了他一眼：“莫不是追出來看看本公子有沒有被你們氣哭？”
平威打了個哆嗦。
文青羽卻歎了口氣，眼眸中極是凄苦：“說起來，本公子也真是命苦。莫名其妙接手了這麽個爛攤子不說，結果弄的手下各個都看不起我。你說，我以後哪裏有臉再做夢夢到表姐？幹脆，幹脆解散了長生衛算了。”
“别，千萬别。”平威急聲說道：“長生衛是前主子的心血，主子你可不能說解散就解散。”
“那你說。”文青羽指了指平威：“這些人跟我都不一心，我說話不但不聽還處處出言諷刺，這該怎麽辦？”
平威無語望天，叫他說？他能說什麽？
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統領，他要知道該怎麽辦，長生衛這些年也不會越來越不上道。
“你看……”文青羽眼圈一紅：“連你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果然就坑我一個人麽？”
蕭若離唇角勾了一勾，好整以暇看着文青羽這一臉的憤懑不平，心底裏對平威充滿了同情。
“那個……”平威叫那紅紅的眼睛給看到一腦門子汗，突然發現，面前這個女子似乎比自己前主子更叫人頭疼。
“關鍵是主子跟他們不夠熟悉，隻要主子跟他們多處處。增加了彼此之間的信任，他們實際上都是性情中人。”
“這樣啊。”文青羽摩挲着自己精緻的下颚：“本公子最近有個朦朦胧胧的想法，很是能夠增進我與長生衛之間的情感。就是缺乏實踐，不大敢推廣。”
平威隻覺着心底裏驟然升起一股冷意，不祥的預感愈演愈烈。
偏偏文青羽一雙清眸水潤潤的，充滿了期盼的看着他。他腦子猛的一熱，結果，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嘴，張口說道。
“那……屬下願意第一個嘗試。”
“太好了。”文青羽燦然一笑：“明日午時後，你就跟着若離走吧。”
平威心底那一絲不祥逐漸擴大，他剛才說了什麽？貌似答應了什麽不該答應的事。
可不可以……反悔啊！
“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文青羽點頭微笑：“不用擔心長生衛，暮雪說話比你更管用。”
說罷，轉身，朝着另一間屋子走去。
院子裏，冷風悠悠，石化了般的某二當家，終于漸漸回過了神。一張威武不凡的面孔上，終于升起了一絲悲戚。
文青羽并不在乎他接下來會做什麽，她心情此刻相當的愉悅。
天塹山的事情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長生衛這些放養的不成樣子的大爺們終于可以好好拉出去練一練。
當然，将他們弄進天塹山之前，有些東西卻是要提前準備下的。
比如，你不能叫人随便偷偷跑出去吧？更不能叫人随便偷偷跑進去吧？
所以,神機老人出現的太是時候了！
正好，連睿不在，連胤也忙，天時地利人和，此刻不練兵，等待何時？
不過麽，新的機關究竟怎麽樣，總還是找個活人試試才能更加放心。
所以，平威真是太合适了！
文青羽心情很愉悅，隻覺得最近諸事順利，重生以來的種種的陰霾也暫時可以稍微散一散了。
所以，此刻看見什麽都順眼的很。
以至于，無痕和一個頭發盡數白了的老頭吵得大眼瞪小眼，劍拔弩張的眼看着便要刀劍相向，她也覺得很順眼。
她一進屋，冰魄便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了出來，一下子跳進她的懷裏，窩在了最柔然舒服的地方，位置及精準。
文青羽現在心情好，不跟它計較。找了個椅子，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下，看戲。
屋子裏吵架吵的正兇的兩個男人突然就停了下來，任誰身邊突然多出這麽一個一臉興味的觀衆，都不可能再有興趣繼續吵下去。
文青羽這才看清，跟無痕吵架的老頭那張臉實際上還是很年輕的。長相并不差，可惜一頭的頭發卻盡數白了。不仔細看，還真以爲那是個老頭。這個大約就是方鄖吧。
眼看着兩個男人偃旗息鼓，房間裏靜了下來。文青羽這才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戲演完了？本公子卻還沒瞧過瘾呢。”
無痕嘴角抽了抽，終于朝着文青羽讨好的微笑着：“我家這個不争氣的死老頭，吃了雄心豹子膽，叫豬油蒙了心，不小心得罪了主子。還請主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把他當個……放了吧。”
這話說完，眼看着那半大老頭假裝陰沉的臉上，真的就隴上了一層陰雲。
文青羽嘴角也抽了一抽，方鄖該是無痕的親爹吧。有兒子這麽說爹的？
還讓把自己爹當個什麽給放了，那什麽他雖然沒說出來。但能被當做氣體放出來的，還能是什麽？
方鄖隻不過是變了臉色，沒有跳起來狠揍這個兒子一頓，已經是相當有涵養了。
“咳咳。”文青羽低頭，掩住眸中輕笑：“我從來沒生氣，方先生本也是身不由己。”
無痕瞳眸一亮，卻仍舊做出一臉嫌棄不屑的樣子對神機老人說道：“聽到了麽？主子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計較，你還不快去跟主子道謝？”
方鄖一張臉孔不住變色，終于咬了咬牙，喝道：“你個小王八蛋，說什麽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說誰是小人，誰是小人？”
無痕臉色一黑。
方鄖氣的胡子直哆嗦：“說老子是小人，你是老子的兒子，老子是小人，你這小王八蛋是什麽？”
“爹爹罵哥哥什麽都行，就是不要再罵哥哥小王八蛋了。”
斜刺裏脆生生一道聲線傳來，暮雪端着茶盤走了過來。
“哥哥是爹爹的兒子，哥哥若是小王八蛋，爹爹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