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半隻腳剛剛踏出了門,卻頓了一頓,回頭朝着鳳亦歡淡淡一笑。
“側妃實際上也不用覺得委屈,你如今的樣子和吳乘風其實才是絕配!”
說罷,再也不曾回頭,優雅的出了鳳來居,完全無視身後鳳亦歡是不是會被氣的吐血。
送了郎中回來的飛影正趕上這個場面,嘴角不由狠狠抽了一抽。
王妃和王爺真是越來越般配了,皇上,将這樣子兩個人湊在了一起,真的就從來沒有擔心過麽?
從那一日開始,榮王府前院裏的人提起王妃都是三緘其口,前院難得的安靜。
平日裏各種觀望拉幫結派的女人們,一下子消停了。
文青羽并沒有接手前院的一應事宜,前院的事物仍舊是玉娘子和福伯打理。
看上去似乎與以前并沒有什麽分别,每個人卻都知道,一切跟以前都不一樣了,各個管事絕對沒有一個敢将王妃小瞧了去。
“王妃。”福伯颦着眉頭,小心翼翼看了眼懶洋洋窩在床榻上的王爺,和一臉怒火伺候王爺吃藥的王妃。
隻覺的這會房間内的氣氛似乎并不美妙,忍不住懷疑自己來的是不是不大是時候。
這才想起,他進屋之前,飛影那極其愉悅的眼神,那個眼神分明就是……幸災樂禍!
“鳳将軍不肯來。”
文青羽挑眉:“誰去請的人?”
“老奴親自去的。”
洛夜痕淡淡看他一眼:“鳳天南是武将,你對他太有禮貌,他不會适應。”
福伯面皮抽了一抽,王爺這話說的,不就是暗指鳳将軍欠抽麽?
文青羽白他一眼:“你見着鳳天南了麽?”
福伯點頭:“見着了,老奴也講話說清楚了。鳳将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側妃既然已經嫁了人。犯了錯,王爺盡管處置就是。他沒有意見。”
文青羽看了看洛夜痕:“鳳天南,這是想把自己撇清?”
洛夜痕抿了抿唇,唇畔勾起一絲淡然笑容:“飛影,拿着本王的金印親自去一趟天翼将軍府府。若是鳳将軍仍舊不肯來,就把王印留下不用拿回來了,自此後便請鳳将軍來做榮王好了。”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拿着王印去請一個将軍。這在自古以來還真是第一遭,不是擺明了以勢壓人麽?
天下間有抱着王爺金印還能睡着覺的将軍?
再看一眼某人一臉的理所當然,文青羽默了,好吧,他就是明目張膽的以勢壓人!
飛影這回走的極快,一溜煙就不見了蹤迹。
他現在發現了一個規律,隻要是王爺和王妃吩咐的事情,你必須第一時間麻溜的去辦,晚了,有你後悔的。
房間裏再度剩下了洛夜痕和文青羽,文青羽将手中藥碗塞給洛夜痕。
“你也歇了好些日子了,自己吃藥。本妃等下還要應付鳳天南那個老狐狸,得好好休息休息。”
洛夜痕皺了皺眉,卻也并沒有反對,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如詩如畫的容顔上半絲沒有變化。
文青羽默了默,藥不是很苦麽?前些日子這厮每次一吃藥就各種的折騰,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洛夜痕看她一眼:“青青這麽看着爲夫,可是覺得爲夫比那什麽鳳國第一公子更順眼些麽?”
文青羽噎了一噎,她從來都知道榮王府裏發生的事情一定不會瞞過洛夜痕。鳳來居将鳳側妃軟禁他定然是知道的。
她以爲,憑着鳳亦歡特殊的身份洛夜痕怎麽都要過問一下,沒想到過了幾日了,他卻什麽都沒有說。
這次,剛一開口,怎的問的卻是吳乘風?而且,聽起來,這口氣似乎不大愉悅?
“你說吳乘風?”文青羽瞟他一眼:“洛爺雲端高陽一般,自然比他看起來順眼多了。”
“隻是看起來順眼?”洛夜痕挑眉:“難道,本王其他方面就比他差?”
文青羽暗暗翻了個白眼,洛大美人這是又抽了什麽風?
吳乘風跟他是一個檔次上的麽?總跟他比什麽?也不怕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吳乘風都已經是個死人了,你跟個死人有什麽可比的?”
洛夜痕鳳眸微微一閃:“爺怎麽聽說,青青似乎很是欣賞吳乘風?”
文青羽一愣。
“可惜?若是?”洛夜痕冷冷哼了一聲:“就憑這個,爺肯讓他自己死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洛夜痕一張玉顔上半絲表情也無,鳳眸中一片幽深。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洛爺,您沒問題吧,不過是沒有說完的一句話。您至于的這麽生氣?”
“至于!”洛夜痕沉聲說道:“青青以爲他在可惜什麽?又是若是什麽?”
洛夜痕聲音一冷:“他是在可惜沒能與青青早些相遇!敢動這樣的心思,活該挫骨揚灰!”
文青羽瞬間無語:“你……想多了吧!吳乘風比我大十多歲,即便再早些相遇我也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童。他能動什麽心思?”
洛夜痕淡淡哼了一聲,抿唇不語。有眼睛的人卻都看的出,他此刻心情非常的不美妙。
文青羽心中微歎,洛夜痕這次受了傷到底傷了哪?怎麽能變的這麽幼稚?
“洛夜痕,你能成熟些麽?”
洛夜痕眸光一閃:“青青嫌棄本王不成熟,青青自己不也一樣不成熟?”
文青羽挑眉。
“你明知鳳側妃留着有大用處,你卻還是想方設法斬斷了她的手臂。”
“這個不一樣,鳳亦歡本就該死。”
“爲什麽?”
文青羽狠狠一噎,爲什麽?她能說麽?
她難道能告訴洛夜痕,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前世就是被這個女人推波助瀾害死的,然後自己就成了他的王妃?
她若真這麽說了,立刻就會被人當成了妖怪。
她眸色一冷:“我殺她,自然有我一定要殺她的理由!”
洛夜痕擡眸看她一眼,眼底一絲陰暗極快的閃過。
“可是因爲玉鳴溪?”
文青羽一愣,自己可有什麽地方露了破綻?
“你怎麽知道?”
洛夜痕聲音清淡:“玉鳴溪死在鳳陽皇宮,鳳側妃是鳳國公主。鳳陽宮變那一日,鳳國皇室死的幹幹淨淨,憑什麽她就可以活着?”文青羽咬了咬唇垂下了頭,不叫洛夜痕看到自己眼底的恨意。
“所以說,玉鳴溪的死實際上宮裏那位也做了很多事情吧。跟鳳亦歡聯手做的?也許,鳳帝也插了一腳!”
文青羽眸光微閃,不得不佩服洛夜痕的心思缜密。憑着一點點看似毫無關聯的蛛絲馬迹,竟能将事情想的八,九不離十。
“說吧,玉鳴溪究竟怎麽死的?”
文青羽驟然擡頭:“你确定,想知道?”
洛夜痕一雙鳳眸眨也不眨看着她:“你是我的王妃,你的事情便是我的。沒道理叫你一個人背負太多的仇恨。”
“好。”文青羽點了點頭:“那一日,她在鳳國的大殿上,被破腹取子,鳳國君臣近千人圍觀。盡管那樣,她卻并沒有死!”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笑容苦澀:“她在等一個希望。結果……她等來的希望卻親手向她舉起了弓箭,一箭穿心。當時,鳳亦歡就在他的懷裏。”
她心中湧起難以言表的酸澀,她以爲那些事情放在心裏許多年,早就發黃褪色。卻原來,無邊的恨隻能像深淵一般,越來越深沉。
“而那個孩子,那個生下來就是死胎的孩子。被人挑開肚腹,摘出了……”
下一刻,她手腕一緊,迅速跌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别說了。”洛夜痕的下颚輕輕摩挲着她頭頂的墨發,聲音中一絲顫抖:“我都……懂!他們果然全都該死!”
文青羽眼角微澀,重生一世她突然發現自己是個極容易被情緒左右的人。
說了剛才那一番話,她的心中如同正被一把鈍的根本沒有開刃的匕首,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割着。無邊的冷意幾乎就要将她吞沒。
但,在這個懷抱當中,那似花非花的澀然清香一下子就叫她覺得莫名的安心。
不由伸出了手臂,将他的腰緊緊摟住,素白一雙小手在他天青色的蜀錦袍子上抓出深深的褶皺。
一滴清淚無聲滑落,墜入到他瀑布般如墨青絲當中。
洛夜痕似乎被那一滴淚給燙着了,身軀幾不可見的顫了一顫。
“那些人都很強大,你不要将自己輕易置于險地。以後,那些危險的事情,由我來做。”他說。
“如此,才不枉我……與你相遇這一場!”
洛夜痕一雙鳳眸當中,極快的閃過一絲痛苦,卻漸漸堅定。眼底深處有什麽正在一點點破碎。
可惜,将頭埋在洛夜痕懷中的文青羽并沒有看到。
很多年以後,當她回憶起那一天的這一幕,都會在心中無數次的問自己。
若是,當時她看到了洛夜痕那時候的表情,是不是接下來的事情就會不一樣?
那個時候,她才會依稀響起,那一日,其實她忽略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洛夜痕并沒有詢問她是如何将鳳陽皇宮的事情知道的那樣清楚。
再比如,洛夜痕語氣中那一絲令人心驚的絕然!
她那時才明白,自己從來就沒有了解過身邊她愛過的兩個男人。
若是了解,上一世,她怎麽都不會嫁給連胤。
若是了解,這一世,她也不會險些,失去了洛夜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