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無妨。”洛夜痕淡淡說道:“相爺莫不是忘了,國師曾經親口說過,文氏貴女天生貴命,宜國宜家。”
“王爺是說……”文長封雙眸中驟然爆發出一抹驚人光亮。
洛夜痕淺淺一笑:“本王什麽都沒說,隻是突然想起二小姐命格極其尊貴。”
……
馬車裏,文青羽冷眼瞅着一條拇指粗細的碧油油的小蛇鑽進了車裏。
車上的人卻從洛夜痕到飛影都好似并不覺得意外,自然也沒有人覺得車裏突然出現蛇這樣一種動物,是一件非常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于是,文青羽便動也不動,在洛夜痕的身邊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值得大驚小怪。
小碧蛇遊動的速度不慢,進了車子卻先朝着文青羽看了一眼。綠豆般大小一對猩紅眸子中,明顯帶着審視。
三分不屑,三分淡漠。恍惚中竟似縮小了的那一對潋滟鳳眸。
洛夜痕修長指尖一彈,小碧蛇的腦袋便垂了一垂,突然扭了頭,一下子彈向了洛夜痕玉雕般的手掌。
文青羽擡眸望去,洛大美人一隻瑩白的手掌,馬車中完美的如同玉雕,不見半絲瑕疵。如今手心中盤着碧油油一條蛇,如同拖着上好一塊碧色翡翠。怎麽看怎麽好看。
洛夜痕手指在小碧蛇背上一抹,從它嘴巴裏極快的吐出一個小小紙卷。他不過展開來看了一眼,随手畫了幾筆,便又将紙卷重新塞回了蛇口中。
一道綠光閃過,車廂裏哪裏還有小碧蛇半絲身影?
洛夜痕微微擡頭,鳳眸中一抹似笑非笑:“青青似乎不怕蛇?”
文青羽暗暗翻個白眼:“那麽小的蛇,不怕被人踩死?”
洛夜痕淡然一笑:“碧遊個頭雖小,叫它咬一口卻絕對死的不慢。”
文青羽心下了然,蛇這種東西跟女人一樣,外表越美麗越危險。
用蛇這種東西傳遞消息,也隻有蜀國那種自幼與毒蟲爲伍的人才能夠做的到。
“不好奇我在做什麽?”
文青羽看他一眼:“你想說的話,我又何必問?”
洛夜痕笑了一笑:“文青鴛天生貴明的箴言還差了幾分可信度,爺得幫幫她。”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幫她?明明是幫你自己好吧。
“你以爲叫她嫁去榮王府是誰的主意?”
“還能有誰?”洛夜痕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不過就那麽幾個人。”
文青羽想了想:“皇上還是……太後?”
“有分别?”
“沒有。”
文青羽搖了搖頭,連胤還是太後的确沒有什麽分别。不過就是想給榮王府增加個眼線而已,順便再叫大家都惡心惡心。
所以,睚眦必報的洛大美人直接給惡心回去了。
看來,文青鴛這一次定然能夠順利入宮。
“你打算怎麽做?”
“也沒什麽。”洛夜痕淡然說道:“天命貴女,總得有點什麽神迹才好。一旦叫百姓相信了那樣的命格,無論真假,她都隻能入宮!”
文青羽默了一默,文青鴛那個性子,入宮後應當也就離死不遠了。不過,并不值得同情。
不做死就不會死!
文青羽清眸極快的掃了一眼洛夜痕,文青鴛想要給她添堵?沒門!
洛夜痕唇角勾了一勾,鳳眸中明顯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
“文青鴛雖然沒能塞進來,難保以後宮裏還會有那樣的打算。還是得想個法子從跟上絕了他們的念想才好。”
“青青說的極是。”洛夜痕點點頭:“不過一時半會倒也不會,榮王府中本就有宮裏的眼線。”
文青羽颦眉:“誰?”
洛夜痕聲音突然沉了沉:“你很快會見到。”
文青羽心中一動:“莫不是你……後院那些女人?”
一個人字咬的極重。
“恩。”洛夜痕鳳眸一閃,微微點頭。
“哼。”文青羽突然就覺得心情很不美妙:“我脾氣可不大好,說不定會弄死一個兩個。”
“盡管弄死。”洛夜痕微笑:“隻要青青高興,不弄死了爲夫,弄死誰都行。”
“榮王未免太心狠了吧,果真是喜新厭舊的薄幸郎。”
車窗外飄進一絲低語,極輕快的男子聲音,帶着少年特有的灑脫飛揚。偏偏說的低沉婉轉,似乎帶着無盡哀怨。
洛夜痕颦了颦眉,薄唇抿的極緊,鳳眸中閃過一絲暗沉。
文青羽心中一凜,這個馬車上都是些什麽人?
不說她與洛夜痕,即便是車外面的飛影和秋露蓮霜,又有哪個是好惹的?
如今竟然被人這樣子靠近都毫無所覺?
手臂一緊,扭頭看去卻是洛夜痕一把将她扯進了懷裏。
“屏息,凝神。”他說。
于是,文青羽立刻屏息凝神。
“那人用了密語傳音,真身并不在附近。”
文青羽臉頰剛好貼在洛夜痕胸膛上,隻覺得柔滑的絲緞下,洛夜痕的心髒跳動的似乎并不快。
咚咚的有力而富有節奏,并沒有因爲女子近身而有半絲的紊亂。
“胡思亂想些什麽?”頭頂男子一聲低笑,修長手指快速在她頭頂彈了個爆栗。
文青羽吸了口氣,她不過是小小猜測了一下什麽樣的女子能叫洛夜痕心跳紊亂,怎的就被敲了?
這人心口也長眼睛了麽?
突然間,她卻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屈指搭上洛夜痕脈搏。
沒錯,他的心跳并沒有加快,不但沒有快分明是慢了。幾乎比正常人的心跳慢了三到四下。
“洛夜痕……”
“别說話。”洛夜痕大掌按在她頭頂,文青羽并沒有能夠如願擡頭看到那一張玉顔。
“凝神,不可分心!”
四下裏突然傳來一陣雨聲,傾盆大雨毫不留情砸在棚頂上劈啪作響,木質的馬車發出吱嘎嘎的澀然聲響。眼看着在那樣大的瓢潑大雨中,頃刻間便要四分五裂。
“咔嚓。”巨大的雷鳴在頭頂炸響,幾乎靜止不動的馬車突然間失去控制了一般開始狂奔。
“秋露蓮霜?”文青羽心中一驚,這樣大的雷雨,馬顯然是受了驚。
洛夜痕選來駕車的馬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雖然不能比得上大婚那日她騎的度雲踏雪,卻也算得上千裏難尋的良駒。
那是随便能夠受驚的麽?
如今馬匹受驚發力狂奔,秋露蓮霜和飛影就坐在外面車轅上,怎的沒有聽見半絲聲響?可是已經出了問題?
她身子剛動了一動,卻叫洛夜痕一把按住。
“别亂動,隻要我們沒事,他們定然無礙。”
文青羽不過轉眼之間便也想明白了,剛才那個聲音明顯是沖着她和洛夜痕來的。
飛影他們沒有動靜,便是并沒有發生意外。否則以他們的身手,怎麽可能被人悄無聲息解決了,卻半絲動靜也無?
何況,跟在他們身邊的榮王府暗衛不知還有多少?既然大家都選擇了保持緘默,那就說明,來人并不打算對其他人動手。
馬車狂奔了許久,頭頂傾盆大雨始終沒有停歇,似乎還被雷給劈了好幾下。馬車車廂大雨中越發的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能夠碎裂。
洛夜痕的手掌一直放在文青羽頭頂,文青羽耳邊除了雨聲雷聲,便隻能聽到洛夜痕的心跳。
眼睛更是除了洛夜痕的一片衣角再看不到其他。
隻覺得時間似乎過的異常緩慢,而洛夜痕的心跳仿佛也跟時間一樣,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與此形成對比的卻是,風雨雷電越發的急促。
不對!
文青羽心中突然一凜,如今已然是秋末,眼看着便要入冬了。
深秋的天氣,也許會有暴雨傾盆,卻哪裏來的雷鳴?
她耳中隻有暴雨雷鳴,除了洛夜痕看似與暴雨雷鳴應和的心跳再聽不到其他。
那便隻能說明,除了洛夜痕的心跳,她聽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是……幻象!
指尖下,洛夜痕的脈搏跳動的越發緩慢,許久都感受不到半絲動靜。那玉白的肌膚似乎也越來越像玉一般……一般的冰冷。
文青羽眉峰一挑,閉唇凝神,深呼吸。
突然一聲仰天長嘯,嘯聲清冽高亢,如同鳳鳥鳴唱,一下子劃破滿天烏雲,引霞光無數。
于此同時,火紅妖娆的身影遊魚一般穿窗而出,伫立于棚頂之上。
一雙清眸中瞬間難掩驚駭,馬車什麽時候到了這樣的地方?
眼前一架黛青色大山直聳入雲,飛瀑流泉自山間跌落,扯出無盡的碎瓊亂玉轟鳴着彙入下方一池碧色深潭。
天上豔陽高照,道路兩旁草色枯黃,樹葉稀疏。好一個晴空萬裏的秋日豔陽,哪裏有半絲風雨?
至于秋露蓮霜和飛影根本就不見了蹤迹,隻有榮王府孤零零一架馬車伫立于碧水深潭邊緣。
文青羽暗道一聲好險,再進一步便要墜入到深潭之中。
“啪啪啪。”
身邊不遠處有間華麗的破爛茅屋,屋子裏傳出清越的擊掌聲。
說它破爛實在是因爲屋子沒有半點完整的地方,上沒有屋頂遮頭,下沒有門窗擋風,連牆壁都塌了半邊。
說它華麗,卻是因爲它雖沒有原先的棚頂門窗甚至牆壁,卻被人用昂貴的彩綢給生生變了個樣子。
茅屋的外牆上纏着色彩斑斓的彩綢,彩綢是江甯寸金一尺的彩雲緞,據說一年也難成十匹,如今卻被用來給這破敗的茅屋沖做了外牆。
門窗自然還是沒有的,透過門窗卻能輕易瞧見裏面紅氈鋪地,明珠爲燈。屋中一張軟榻,卻是黃金爲骨,上面雪白柔軟的鋪蓋赫然竟是可遇不可求的雪貂皮。
如今軟榻上懶洋洋靠着個人,正緩緩放下手掌。隻看到那一雙手掌上也不知帶了多少寶石的戒指,微微一晃,一片晃瞎人眼的閃亮。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洛夜痕是暴發戶麽?洛夜痕的金馬車招搖麽?
跟眼前這茅屋和主人比起來,洛夜痕根本就是艱苦樸素的典範!
“什麽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