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扶額:“哎呀,我忘了。”
這可真怨不得她,大婚當夜她累的夠嗆。第二日清晨回了新房倒頭就睡,一睡便睡了整整一日。
醒來後,直接就命人給如歸賭坊送了信,然後就在回燕樓等着雲開。
哪裏還想的起來什麽回門不回門的事情?何況,她也并不認爲文長封很希望再見到她這個女兒。
“那……走吧。”
“不急。”洛夜痕朝着她淡淡瞟了一眼:“我餓着呢,吃飽了再去。”
文青羽朝他翻了個白眼:“相府裏不許你吃飯麽?”
洛夜痕卻極認真的點了點頭:“相府裏的飯或許真就不是那麽容易吃的。”
文青羽愣了一愣,洛大美人這麽說,是知道了什麽?
“坐下。”洛夜痕輕輕敲了敲桌子:“吃飽了,一起去看戲。”
文青羽默了默,所以,您實際上也不是真的想要回門,而是去看戲?
相府裏能有什麽戲?
這一頓飯吃的極快,半個時辰不到,榮王府的馬車已經到了相府門外。
文青羽站在門口看了看,不由愣了一愣。
相府大門外挂着火紅的燈籠,甚至連門口的石頭獅子上都披紅挂彩的顯然極是喜慶。
大門口那個是文長封麽?
文青羽的印象中,文長封一直走的都是穩重的路線。雖然長的還算不錯,但穿着上卻一直顯得老成,所以不到四十歲的人看起來卻仿佛早已過了不惑之年。
今日,他卻穿了件绛紫色的團花暗紋袍子,整個人看上去似乎一下子年輕了五六歲,倒也有些英氣逼人的意思。
文青羽眯了眯眼,文長封腦子壞了?
自己怎麽從來不知道,他對這個女兒竟然如此重視的麽?不然,他在自己回門的時候特意穿成這樣是怎麽個意思?
“青羽,你可算回來了。”
文長封一張臉孔上堆滿了和煦的微笑,看着文青羽和洛夜痕下了馬車,竟率先下了台階迎了上去。
“本王身體尚未複原,起的遲了些,還請相爺勿怪。”
洛夜痕一臉淡然的朝着文長封點了點頭,文長封一張臉孔則堆滿了笑:“哪裏,哪裏,一點不晚。”
說着話,便及熱情的将兩人引到了主院裏。
前腳一踏進正廳,文青羽一雙清眸便不由眯了一眯。
真是……好大的陣勢!
正廳裏的人可真不少,大多卻是些須發皆白的老者。文青羽不過随意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清眸中劃過一抹冷色。
那些老頭子她即便再不經常見到卻也絕對不會記錯,那些人據說,是文氏宗族的老人!
這些人平日裏文長封連個鼻孔都不願意抛給人家一個,如今居然堂而皇之出現在丞相府正廳裏?
今天什麽日子?榮王妃回門的大日子,這些人有資格出現?
文青羽腳下步子頓了一頓,難道說,文長封還想着将庶子記在姨母名下?
“大姐姐,幾日未見,鴛兒真是想死你了。你可算來了。”
斜刺裏,一道嬌弱低柔的嗓音顫巍巍響起。
聲音似乎不大,在一衆虎視眈眈氣壓極低的老頭子面前,細弱的簡直如同蚊子哼哼。
偏偏威力也跟蚊子哼哼差不多,明明細弱的很,卻總是叫人能夠一下子就聽得到。
文青羽挑了挑眉,正廳最不起眼的角落裏,文青鴛正一臉謙和的微笑着,滿臉都是相思的情愫。
“是麽?”文青羽展顔,沖着她笑了一笑:“我也很是想念二妹妹!”
溫柔甜美的聲音,親切而不做作,柔美而不失大氣。如同春日裏最柔和那一絲風,叫人聽着從内而外的覺得柔軟。
縮在角落裏的文青鴛臉上熱情而略帶羞澀的笑容終于僵了一僵,良久,方才吐了吐舌頭。
“大姐姐真是會說笑。”
“我可沒說笑。”文青羽轉眼間,已經将文青鴛的神色盡收眼底。
今日,她身上穿的衣服極素淨,與往日裏的鮮豔誇張的嫩粉色系全然不同。臉上的妝容也恰到好處,将她嬌小甜美的風韻發揮的淋漓盡緻。
加上那一臉欲語還休的嬌怯柔弱,直将她往日裏跋扈嚣張,不通事故的形象甩出了幾條街。這樣子的文青鴛還是很符合相府大家閨秀的身份。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相信,榮王府裏的侍衛們該是也很想念二妹妹的。”
文青鴛臉上的笑容再也維系不住,漸漸顯出一絲猙獰。
“你……”眼看着,那嬌怯柔弱中便要摻上一絲狠戾。
“二小姐慎言!”
她身後卻突然傳來平靜無波,半絲情感也無的一聲低語。一個頭發花白的嬷嬷嚴肅的面孔在文青羽眼前一閃而過,卻迅速又堙沒在人群之後。
文青鴛的身軀明顯顫了一顫,文青羽眼底閃過一抹冷色。宮裏的嬷嬷果然不一般。這才幾天?眼前的文青鴛俨然已經脫胎換骨了一般。
“咳咳。”文長封臉色黑了一黑,對他總是被無視也覺得有些無奈。
想要等着對面那一對男女想起自己是不大可能的了,唯有主動提示下自己的存在。
“這位想必就是大小姐?大小姐當真是貴人,實在沒把我等這些老朽放在眼裏!”
文長封剛咳了兩聲,卻冷不防頭頂上有個顫巍巍的聲音冷聲說道。文長封臉色黑了一黑,眸子中明顯略過一絲不滿。
文青羽挑眉望去,說話的是首位上坐着的一個老頭。
老頭年齡不小,一張臉孔如同怒放的秋菊,層層疊疊的褶皺堆了滿臉,幾乎将眉眼都擠成了細細的縫。
那樣一張臉孔,實際上基本上已看不出什麽表情。但他卻偏偏要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很有威儀。于是,坐的及端正。
文青羽實際上很是同情了那老者一把,丞相府的椅子是黃花梨的。碩大華麗,缺點就是……太硬。
看那老頭已經到了瘦的成了竹竿的年齡,坐在那樣一把椅子裏根本就是叫骨頭直接跟椅子坐着最親密的接觸。那應該很疼的吧!
偏,他還要做的那麽直,不得更疼?
所以,他那一臉的怒色實際上很好理解,那根本就是疼出來的!
“哼。”文青羽充滿同情的目光,終于叫老頭覺出了一絲不舒服。從鼻孔裏使勁哼了一聲。
“文家大小姐可聽到老朽的話了?”
文青羽點點頭:“聽到了,卻不知你是……?”
“好大的膽子,小丫頭片子見了老祖宗不但不行禮,還敢用你來稱呼老祖宗?”
文青羽歪頭看去,老頭下首坐着個半大老頭,臉上盛開的菊花自然沒有剛才那個鮮豔,卻将架子端的更足。
相信若是那人面前有張桌子,他能直接一巴掌給拍掉半邊去。
“這位……又怎麽稱呼?”
半大老頭臉色越發陰沉:“大小姐真是好教養,連本族長都不認得?”
“哦,族長啊!”一絲柔媚的尾音挑的極高,文青羽不在意的掃一眼文長封。
文大丞相此刻并不痛快,非常不痛快。他是誰?當朝一品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結果在自己家廳堂裏,居然連個主位都坐不上!
文青羽突然不覺得那些老頭子讨厭了,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所以,讨厭的人讨厭的人便不再讨厭。
“青羽,問族長好。”文長封輕聲朝着文青羽吩咐一句。
“哦?”文青羽揚眉看去,清眸中帶着溫潤微笑:“您确定要問好?”
文族長從鼻子裏淡淡哼了一聲,頭顱微微揚了一揚,半絲眼風不曾給過文青羽。
文青羽默了默,文家這些人,腦子都有問題吧!
早先,姨娘沒有嫁給文長封的時候,誰知道文氏一族是些什麽貨色?
如今,文長封富貴了,這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文氏一族的人也跟着再認不清自己的本份了麽?
“叫你問好都是擡舉你了。”上方主位文家老祖宗撇了撇嘴:“你這樣一個自幼喪母的女人,按理根本沒有資格再進入文氏的宗祠。”
他老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念在你夫君身份特殊,族譜上便不曾除了你的名字。卻不曾想,有娘生沒娘養的就是不懂規矩!”
文青羽眸色一冷,清眸中似有刀鋒一閃。
“文家人果然都是好教養!”
正廳裏響起洛夜痕淡然慵懶的低悅嗓音,淡的沒有半絲情感,聽在耳朵裏叫人卻再生不出對生命的渴望。
所有人都僵了一僵,眼裏除了那如詩如畫的男子,再也不能容得下其他。
洛夜痕輕輕牽起文青羽的手,鳳眸中一片暗沉。
“若是本王沒有記錯,本王與王妃有些特殊的權利。即便入宮見了皇上都不需要行禮問安,這事情,丞相不知道?”
文長封身子一僵,莫名從心底升起一絲寒意。額角卻悄悄劃過一滴冷汗,瞬間很是希望眼前那些老頭和半大老頭都不曾出現過。
“知道。”文長封扯了扯嘴角,笑容卻極不自然:“榮王素來超然于大周朝堂之外。”
洛夜痕點頭,顯然對于文長封的配合很是滿意:“那麽,見了榮王妃,爾等因何不跪?”
全場靜默,無數老頭,半大老頭精光四射的老眼睛裏瞬間失神,瞳眸中似乎突然失了焦距。四下裏看來看去,是不是聽錯了?
文長封笑容僵了僵:“榮王,您真會開玩笑!”
洛夜痕唇角勾了一勾,鳳眸中閃一抹璀璨流光,出雲破月般叫人難忘。
“相爺以爲有皇上和皇後親手蓋了玉玺的國書,是在開玩笑?”
文長封臉上的笑容終于半絲不剩,撩了撩衣擺當先跪了下去。
“臣,大周國相文長封叩見蜀榮王,蜀榮王妃。王爺,王妃千歲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