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樣貌,身形還是舉手投足,若非蓮霜眼睛眨也不眨的在一旁盯着。哪裏還能認得出面前之人就是文青羽。
“如何?”
文青羽再度開口,已經是清朗的男子聲音。
蓮霜愣了一愣,拍手贊道:“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文青羽微微一笑:“行走江湖,這個是基本技能。你若喜歡,回頭教給你。”
蓮霜點了點頭,臉上神色越發欣喜。
秋露狠狠瞪了她一眼,就知道玩,看見什麽新奇的東西都喜歡的不得了。也不怕耽誤了正事?
“小姐,已經三更了,您要去幹什麽?”
蓮霜笑容一頓,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時辰,不是該睡覺的麽?小姐怎麽突然變了裝?
再想起她剛才說的什麽行走江湖?小姐莫不是要逃出榮王府行走江湖?
“小姐,你是要私奔麽?”
“蓮霜,你胡說什麽。”
秋露皺了皺眉,毫不留情在蓮霜腦袋上敲了一下,怎麽什麽都能胡說?
如今是在榮王府的淩雲閣,這話要是讓榮王知道了,不是給小姐找麻煩呢麽?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蓮霜,你最近看了些什麽書?”
“恩。”
蓮霜想了想:“剛看了一本玉堂春色。”
文青羽挑了挑眉,感情洛夜痕在馬車裏看那本玉堂春色的真正出處是蓮霜?
“這種書,以後還是不要看了吧。”
蓮霜點了點頭:“小姐說不能看,那我以後就不看了。”
“我要出去一趟,你們留下,若是……”
文青羽想了想:“算了,估計你們說話,他也是不會聽的。”
蓮霜眨了眨眼睛,眸中閃過一絲不解:“小姐是,不打算帶我們去?”
秋露抿了抿唇,卻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小姐不許我們去,自然有我們不該去的理由。”
文青羽微微一笑:“秋露說的極是。”
她要去的是寒衣巷,秋露蓮霜卻是暗月閣的人。并不是她不相信她們。
但是,如今子蘭與華淺笙關系匪淺,暗月閣并不真的安全。
好在,長生衛卻還是極隐蔽的。若非必要,她并不希望長生衛和暗月閣合二爲一。
“小姐。”蓮霜苦着臉說道:“您自個跑出去,把我們丢在淩雲閣裏。榮王若是知道了,能擾得了我們?”
文青羽噎了一噎,秋露蓮霜應該是她的人吧。是不是很應該聽她的話,雖然她不希望她們怕他,但起碼的敬畏還是應該有的吧。
可如今,她們分明就是更加的敬畏洛夜痕,她統領屬下的能力是有多失敗?
“小姐,你就帶我們去吧。”蓮霜仰着臉,一雙大眼可憐兮兮盯着文青羽。
文青羽歎了口氣:“洛夜痕他不吃人,我去哪裏他是知道的。”
“我們爺說了,若是青羽小姐早朝之前還不回來,他不介意親自上門去接您。”
文青羽噎了一噎,回過頭去。
洛夜痕這是真瘋了麽?
他如今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重傷靜養的病人,親自上門接她?今日這番布局不是盡數都廢了?
但是她相信,這種事情洛夜痕說得出絕對做得到!
飛影懶洋洋靠在門框上,臉孔上兩枚酒窩極深,顯然心情不錯。那一臉開懷的笑容,任誰看見了都想一拳頭揮過去。
文青羽咬了咬牙:“你攔不住我。”
“屬下怎麽敢攔您?”飛影笑嘻嘻說道:“屬下是來幫您的。”
“我習慣一個人。”
“那可不行。”飛影極認真的搖了搖頭:“您如今是王妃,什麽都得講究個身份排場。叫您獨自出門多不合适。”
文青羽深深看他一眼:“你以爲,你跟得上我?”
飛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文青羽自打修習了凝霜刺的心法之後,輕功什麽的,的确已經不是他能夠比的上的。
“青羽小姐,您可千萬别甩下我,要是甩下了我,爺得扒了我的皮。”
文青羽施施然看着自己玉白修長指尖:“所以……你不覺得該說實話?”
飛影歎口氣:“爺說雖然入了秋,路邊的野花什麽的開的卻越發旺盛。爺叫我替青羽小姐好好看着路,不要被野花迷了眼睛。”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就知道那人嘴巴裏面絕對沒有好話。
“你不需要換換衣服?”
飛影愣了一愣,随即臉上便是一片欣喜:“不必,屬下穿的就是黑衣。”
文青羽挑眉:“你的臉認識的人不少,需要我幫你毀一下麽?”
飛影打了個哆嗦:“不用,屬下把它蒙起來就是了。”
“走吧。”
文青羽再不理會飛影,出了屋子,足尖一點縱身朝着寒衣巷躍去。
夜色如許,皇宮方向的火勢已經滅掉了。街道上卻顯然比任何時候都熱鬧的多,尋夜的兵丁絡繹不絕。
文青羽卻并不在乎,銀月下,纖細的身影青煙一般,沒有掀起半絲波瀾。
飛影暗暗心驚,青羽小姐的輕功越發的精湛。他使了全力也不過勉勉強強保持着與她二十步的距離,想要趕上已經根本不可能了。
于是,眼睛便連眨都不敢眨的跟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給跟丢了。
文青羽足尖剛剛踩着長生藥局的屋瓦,便看到院子裏翠竹般颀長的身軀靜靜伫立。
月色下,蕭若離臉頰上的笑容如同最暖的陽光,一下子便驅散了心頭一片陰寒。
“若離。”文青羽跳了下來:“怎麽不睡?”
蕭若離微微一笑:“我來接你。”
文青羽挑眉:“你知道我要來?”
“良貴人醒了,你會不來見見?”
文青羽勾唇一笑:“果然隻有你最懂我。”
蕭若離擡手,将握在手裏一隻茶盞遞過去:“忙了整夜,可是又顧不得喝口水?”
文青羽呵呵一笑:“有你在,還能渴着我?”
她伸手接過杯盞,揭開蓋子,茶水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王妃,屬下好渴,不如賞我喝了吧。”
文青羽皺了皺眉:“暮雪無痕?”
廊檐下閃出兩條身影:“在。”
文青羽唇畔噙着一絲淡笑:“飛影閑的很,帶着他去溜溜彎,萬不要讓他閑的出了毛病。”
“好咧。”
暮雪無痕一臉欣喜,飛影臉上的笑容卻狠狠一僵。
“王妃……!”
文青羽眸色一冷:“他要是還能再說出一句廢話,你們這輩子就不要說話了。”
“是。”暮雪嘻嘻笑道:“飛影,我們不過聽命行事,你可不要怪我們哦。”
飛影一張臉孔瞬間扭曲:“王……”
文青羽一揮手,暮雪無痕來勢洶洶朝着飛影撲去。三條人影瞬間便打成了一團。
“羽兒。”文青羽挑眉:“别勸我,他就是欠教訓。”
蕭若離笑了笑:“我沒勸你,隻是想跟你說。其實可以讓平威一起上,他最近訓練的不錯,就是缺少實戰經驗。”
眼看着飛影腳下毫無征兆的軟了軟,被無痕毫不留情一腳踹了上去。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好看的男人,果然都惹不得!
“帶我去看看她吧。”
“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另一個院落,院子裏彌漫着濃郁的藥香。房間窗紙上印出一抹亮光,顯然又是個夜不能寐的人。
屋門打開,聽到裏面女子聲音低沉黯啞。
“出去,我誰也不想見。”
文青羽皺了皺眉,看向洛夜痕,聽聲音這根本不是溫彤彤。
蕭若離歎口氣:“雖然她服下的不是鸩毒,終究也是毒藥。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毀了嗓子。”
文青羽點點頭,皇上賜死的人,鬼門關裏走一遭,毀了嗓子實在算不得什麽。
屋内,溫彤彤身上仍舊穿着白日裏那一件鵝黃色貴人宮裝,卻是臉朝裏躺着。
“良貴人看起來,氣色不錯。”
文青羽拉了把椅子,施施然坐在她對面。
一聲良貴人出口,眼看着溫彤彤身軀狠狠一顫,便轉過了身。
“不許叫我良貴人,這裏沒有良貴人!”
她聲音低沉,卻并不影響大家聽出她聲音中的憤怒。
文青羽認認真真看了看她,除了臉色白了一些,頭發亂了一些,溫彤彤基本上沒有變化。顯然并沒有遭多大的罪。
但,那張清秀面龐上卻再沒了往昔宮裏面那一抹傲然。
“你不就是良貴人麽?”文青羽緩緩說道。
溫彤彤咬了咬唇:“不要再叫我良貴人,否則,你說什麽我都不答應!”
文青羽點了點頭,溫彤彤果然不是太笨。顯然對于自己的處境非常了解,明白被人救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就是脾氣……的确需要改一改!
“溫姑娘也不必動氣,既然我們能在這裏見面,相信你該知道實際上我需要的并不是你。”
溫彤彤眸子冷了一冷:“所以你想拿我威脅我家人?想都别想!”
“呵呵。”文青羽微微一笑:“大周上下都知道良貴人已經是個死人,若是我心裏不痛快的話,不介意讓你再死一死。”
溫彤彤打了個哆嗦,她是死過一次的人。隻有真正嘗過死亡的滋味,才會知道死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當然。”文青羽聲音低柔,帶着淡淡蠱惑:“對于朋友,本公子一向很寬容。”
溫彤彤身子一軟:“你想要我做什麽?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其實一點都不難。”文青羽緩緩說道:“隻要你能在你爹爹跟前誇誇本公子就好。”
溫彤彤眼睛一亮:“你肯送我回府?”
文青羽搖了搖頭:“溫家有過第二個小姐麽?溫姑娘回去,第二天溫府定然會被滿門抄斬!”
溫彤彤狠狠一噎,眸子裏的光彩漸漸消失:“我……要怎樣做才能見到爹爹?”
文青羽聲音漸漸柔和下來:“換身衣服。”
“恩?”
溫彤彤一愣,換身衣服?什麽意思?
文青羽站起了身:“我想,你并不希望穿着這身衣服和溫大人見面。”
“你……你是說。”溫彤彤一張臉孔瞬間因爲激動而染上了紅暈。
“算算時辰,溫大人應該差不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