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被圈在一起的蛇群剛才還緩慢而平靜的遊動着,樂曲響起的同時,卻一下子立了起來。将三角形的頭顱高高揚起,身子緊繃。而那碧綠蛇信吞吐的速度明顯也快的多。
圍擋的高度并不低,但是蛇群驟然間仰頭,便顯得有些遮擋不住。
一眼望過去,竟是一個個扁扁的三角形,如同鋒利的劍刃直指蒼天,月色下,隻叫人不寒而栗。
文青羽皺了皺眉,她當然知道這些蛇就是阿泰的樂聲在驅使,隻怕現在這音樂便是備戰。
她在藥王谷陪着蕭若離的時候,閑來無事也看過不少的醫書。尤其對毒術最有心得,曾經也很是研究過蛇這種令人不愉快的動物。
如今,面前的蛇群無論是身形還是目光明顯充滿了戒備。
驅蛇的音樂仍舊急促,蛇群一個個晃動着腦袋,身軀不住蠕動,一雙綠豆樣的眼睛突然就瞄向了文青羽。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蛇的眼睛并不是很好,隻對移動的東西特别敏感,對靜止不動的物體往往半絲不見。
她站在五步之外有好一會了,根本動也沒動,甚至暗暗調息将自己呼吸的速度都降得極低。這些蛇怎麽一下子就都盯緊了她?
不但盯緊了她,蛇群的身子明顯繃的更直,如同滿弓的箭,即将離弦。眼看着便要向她沖過來一般。
蛇群若是真的同一時間向她發動攻擊,那看似厚實的圍擋根本不堪一擊。蛇的行動,從來不靠跳躍!
秋露身子不由自主動了一動,卻聽到耳邊叮一聲脆響。
“倒酒。”
原來是洛夜痕将手中酒杯放在了桌上,秋露猛然驚醒,拿起桌上酒壺,低頭斟酒。
“要相信她!”
秋露愣了一愣,耳邊卻再度傳來洛夜痕的聲音,而他明明就沒有開口。
秋露了然,洛夜痕是用内力對她傳音。緊繃的心便不由松了一松。
文青羽向着圍擋走進了一步,蛇群有片刻的停頓,卻仍舊有向她沖來的趨勢。她低了低頭,眼看着離她最近的蛇突然遊了開去,似乎對她頗爲忌憚。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直起了身軀。
“我已經知道哪個是聖蛇了。”
南疆郡王眸色一冷:“王妃,選錯了聖蛇咱們南疆子民隻怕心裏是不能服氣的。”
文青羽微微一笑,夜色中如同綻放的芙蓉,妖娆絕豔,風華無雙。
“自然不會選錯,不過……”
她朝着洛夜痕輕聲說道:“這些蛇既然都是神蛇,在選出聖蛇之前,是不是該好好敬它們一杯酒?”
洛夜痕點頭:“很應該。”
南疆郡王皺了皺眉:“敬酒就不必了吧,它們是蛇。”
“它們怎麽是蛇呢?”文青羽朝着南疆郡王笑道:“郡王不是說了,它們是神蛇麽?神蛇是有靈性的,自然與普通的蛇不同。我身爲蜀榮王妃,難道不該給這些保佑南疆風調雨順的功臣敬杯酒?”
她眸色冷了一冷:“難道說,郡王心裏實際上一點都不相信它們是神蛇?”
南疆郡王笑容徹底僵硬,半晌沒了言語。
禦花園裏響起洛夜痕低悅慵懶的嗓音,一如既往淡然平和,未見半絲波瀾。
“本王這裏還有兩壇子酒,你們給王妃送過去。“
“是。”
飛影,飛翩将桌案下的酒抱了起來,朝着文青羽大步走去。
文青羽卻撇了撇嘴:“神蛇這麽多,兩壇子酒怎麽夠?”
“小爺的酒也給你。”
連睿咣當一聲将酒壇子放在了桌上,抱着酒壇就準備過去。
卻聽到洛夜痕懶洋洋說道:“這種粗活怎麽能叫怡親王來幹,秋露,這麽沒眼色?”
“奴婢知錯了。”
秋露極是通透,心裏當然清楚,洛夜痕是絕對不許連睿找機會接近文青羽的。
便微微笑着朝連睿福了福身子:“王爺的酒水,奴婢給我家小姐拿過去就是了。”
連睿挑了挑眉,終究還是放開了手,任由秋露抱走了桌上的酒壇。
文青羽卻是歎了口氣:“還是不大夠,既然郡王身爲南疆統領,那麽請郡王也将自己酒水貢獻出來如何?”
無數雙眼睛同時瞟向南疆郡王,南疆郡王鐵青着臉冷冷哼了一聲。揮手叫人将酒壇給文青羽抱了過去。
敬酒就敬酒,他就不信了,她還真能找出條與衆不同的聖蛇來。
文青羽腳邊此刻擺了六壇子酒,她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次,該差不多了。”
“王妃。”飛影笑的一臉燦爛:“怎麽個敬法?”
文青羽微微一笑:“開了封,直接給我倒!”
衆人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剛才她說的那麽大義凜然。還以爲對這所謂神蛇有多麽的尊敬,卻原來敬酒的方式就是直接開了封往裏倒?
“好咧。”
飛影挽了挽衣袖,一掌拍開酒壇封泥,拎起來走向蛇群。
“到仔細些,務必給我澆勻了,一隻不許拉下。”
“是。”
飛翩和秋露也撿起酒壇,一股腦将酒水朝着蛇群澆了下去。
連胤眸子中越發的複雜,看一眼幹的熱火朝天的三個人和那悠閑站着指揮的絕豔女子。再看一眼淡然靠在椅背上,唇畔含笑的洛大美人。一張臉孔越發陰沉,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蛇群當然不會老老實實等着被人澆,自古以來,任何人隻怕也沒有聽說過蛇會喝酒。所以,白亮的酒水一潑進去,蛇群就四散開來。
文青羽一邊指揮,一邊也沒閑着。
看着蛇群往哪個方向遊動,她便往哪個方向走去。往往她剛一站定,蛇群就好似突然被點了穴一樣頓一下子,然後再沒命的往另一個方向遊動。
有那片刻的停頓已經夠了,飛影飛翩秋露哪個都不是吃素的,完全按照文青羽的要求。很客氣周到的将所有蛇都淋上了酒。
六壇子酒盡數潑進了蛇群,禦花園裏瞬間彌漫着撲鼻酒香。美酒飄香,夜風舒爽。若是不看眼前場景,那感覺其實是非常不錯的。
偏偏眼前那一幕萬分詭異,叫所有人都體會不出此刻意境的美妙。
“王妃的酒也敬玩了,就不要再故弄玄虛了吧。”
南疆郡王沉聲開口:“不知聖蛇何在?請王妃将聖蛇親手挑選出來。”
他眸子中閃過絲不易覺察的冷芒,不管文青羽玩什麽把戲。聖蛇總歸是要親手從蛇群裏捧出來的,隻要她進了蛇群,那麽……
南疆郡王心情又奇迹般的好了起來,覺得剛才那一番折辱跟最後的結果比起來,完全不算什麽。
文青羽等着南疆郡王臉孔上的笑容綻放到最燦爛的時刻,方才慢悠悠說道。
“我這就親手迎接聖蛇。”
鮮紅如火的曳地長裙緩緩擦過碎石路面,耀眼明媚的女子蓮步輕移,走向禦花園一角,伸手取下一盞燈火。
此刻,皓月當空,滿天星辰。
紅衣如火的美人一雙如玉的素手捧着一盞燈火,行走間如弱柳扶風。遙遙看去,就如捧着明燈臨波而來的仙子。那場景絕對是極美的。
南疆郡王心中卻略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她拿燈火幹什麽?
他心中突然一跳,不好……
“呼。”
沖天烈焰如同赤紅的巨龍瞬間染紅半邊天幕,噴吐的火舌夜風中妖娆舒展着自己的身姿。熱浪瞬間趕走了秋夜微涼,酒香,肉香在一片光明中執着的在禦花園上空回蕩。
這場景實際上也是極美的!
如果……
可以忽略如同鐵皮摩擦地面一般的沙沙聲,和重物不斷撞擊的沉悶的話。
禦花園中所有人,便在這一片溫暖的光明和令人迷醉的香氣中,集體石化!
文青羽伸手接過秋露遞上的絲帕擦了擦手,随手扔進了面前她放的那一堆火中。
沒錯,她就是放火了!
她将禦花園中的燈盞捧在手中,然後就直接給扔進了蛇群。
蛇群剛才被澆了整整六壇子酒,一把火下去,能小的了?
文青羽一雙清眸眨也不眨盯着火堆,卻并沒有因爲面前的光明而染上些許溫暖,反而比夜色更加的寒涼。
神蛇?聖物?親手迎接?
神麽,本就不該在塵世多停留,天庭不才是神該住的地方?
那麽,她就來親手送它們上天庭!
蛇群被這一把大火給燒的再沒了半分秩序,任由阿泰使盡了力氣吹奏笛子。卻完全沒有效用。
它們隻知道橫沖直撞,撞開眼前的圍擋爬出去。
圍擋木質,剛才也沾了不少的酒水,被靠近的蛇群一下子也給點燃。瞬間燒的哔啵作響。頃刻間便倒了下去。
禦花園裏瞬間響起一陣驚呼,失去控制被火燒着的蛇就是個瘋子。礙着誰誰倒黴。
文青羽站着沒動,火焰的熱流中,她的衣裙微微飄揚。那一身如火的鮮紅,叫她看起來如同浴火而生的精靈。
她清眸眯了一眯,有幸能出了圍擋的蛇群并沒有如所有人想象中一般四下裏逃竄。而是毫不猶豫的沖着一個地方去了。
眼看着身上披着火焰的蛇向着自己方向飛快遊了過去,蛇群所去的方位一片騷動。
瞬間,禦花園裏又暈倒了好幾個。連胤皺了皺眉,飛魚軍立刻将暈倒的人架走。
蛇群好似并不理會身邊異動的人群,卻是瘋狂的朝着一張桌子去了。
頃刻間,無數的蛇前仆後繼,都是朝着那張桌子。
桌子同樣是木質,一下子便被燒着,然而蛇群卻并不像剛才圍欄中那般再度逃開。竟死死纏着桌子,直到燒死也沒有松開過半分。
文青羽眸中閃過一絲冷芒,那個座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