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噎了一噎,秋露蓮霜隐在宮門外等着她。她出宮的時候的确曾經給她們發了暗号,安排她們去做了一件事情。
但這些,并沒有當着洛夜痕的面。她也沒有告訴過洛夜痕秋露蓮霜跟着她。
怎麽,他就知道她們兩個同時消失了?
别拿氣息說事,風止他們跟在她身邊那麽久,她都半絲不曾覺察。
足見,風止四人隐藏的功夫比蜀國暗衛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絕對不會是秋露蓮霜洩露了氣息。
洛夜痕看了看她:“秋露進宮之前曾找過我,叫我好好護着你回丞相府。”
文青羽唇角勾了勾,就說嘛,感情是這麽回事!
“說吧。”洛夜痕輕聲說道:“爲什麽想救良貴人。”
文青羽微微一笑:“她可是兵部尚書的女兒。”
洛夜痕挑了挑眉:“是庶女!”
“的确是庶女。”文青羽點了點頭。
“兵部尚書溫大人有四個兒子,卻隻得了這麽一個女兒。所以,溫彤彤自小就沒有被當做庶女教養。她可是溫府真正的掌上明珠。”
洛夜痕看着她,唇畔挂着淡然的笑:“你以前從不出府,怎麽知道這些?”
文青羽挑了挑眉:“我聽表姐說的。”
洛夜痕微微一笑,并沒有言語。
“何況今日那一罐明前雲頂甘露萬金難求,一個微分地位的庶女,值得娘家奉迎?”
文青羽冷笑了一聲:“若非如此,表姐當初也不會選了溫彤彤入宮。實際上,兵部尚書的庶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怎麽都比威遠侯府的嫡長女更有價值。可惜……”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她相信即便她不說,洛夜痕也是明白的。
可惜,連胤目光短淺,始終沒有看到溫彤彤的價值,更沒有體會玉鳴溪的一片苦心。
在連胤眼中,一個庶女怎麽都輪不到第一批入宮。隻當玉鳴溪當初是故意給他弄來了這麽些出身低微的女子搪塞他的吧。
所以,出身毫無實權的威遠侯府的秦冰素被封了麗嫔,而非常有價值的溫彤彤卻隻得了個貴人。
直到今日,連胤仍舊認爲溫彤彤毫無價值。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舍棄了她。
“如此說來,這閑事爺還真是管對了。”
文青羽眼前一亮:“成功了?”
“恩。”洛夜痕點點頭:“連胤賜了毒酒給良貴人,她喝了以後賀青出去吩咐人将她屍首火化,撒入甜水井。恰在那個時候,房間不知怎地就着了火。良貴人的屍首直接就給燒幹淨了。”
文青羽眸光閃了一閃:“賀青肯相信?”
“毒酒,是他親自盯着良貴人喝下去的。”
文青羽默了默,宮裏賜給後妃的毒酒都是鸩毒。一點點便可封喉,隻要溫彤彤喝了,等着她的隻有死。即便屍體丢了也沒什麽大不了。
“宮裏,有你的人?”
洛夜痕抿了抿唇,并沒有回答。文青羽聰明的選擇這事情到此爲止。
“毒藥可是換掉了?”
洛夜痕點了點頭:“還好平日有準備。”
他說的很輕松,文青羽卻知道實際上一定不輕松。
賀青是什麽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又不叫他懷疑,那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人在哪裏?”
洛夜痕眸色暗了暗,極不情願的說道:“寒衣巷!”
文青羽松了口氣,溫彤彤送到了寒衣巷,有蕭若離在怎麽都死不了。
“洛夜痕。”文青羽咬了咬唇瓣,似乎猶豫的一下,終于還是開口說道:“我想……我得盡快見到溫彤彤。”
洛夜痕看了看她,眼風中沒有半絲意外,卻多出了些文青羽看不明白的隐憂。
“隻要你還記得回來!”
文青羽默了默,不明白爲什麽每次她要去寒衣巷洛夜痕都會出現那種表情。
她實在想象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麽能值得洛夜痕擔憂的事情。
于是,便趕緊朝着他溫潤的笑了笑:“那是一定的,什麽都沒有大婚重要。”
洛夜痕挑了挑眉,終于輕輕恩了一聲,鳳眸中不由自主印出一抹光彩。
皇宮,明月閣。
伍明月一臉陰沉的靠在床榻上,盡管身子并沒什麽力氣,卻并不影響她眉眼中那一抹毫不掩飾的怨毒。
“嘩啦。”一隻青玉蓮花枕被狠狠扔在地上,粉碎。
“你鬧夠了沒有!”南疆郡王皺了皺眉,低聲怒喝。
“阿爹,我不甘心!”
伍明月聲音尖利,哪裏還有平日裏半絲的柔弱甜美。
寝宮門口,連翹縮了縮脖子,緩緩的超前挪了幾步,又幾步。叫自己離的寝宮更遠了幾分。
“你小聲點。”南疆郡王低聲說道:“你想把皇上再召回來麽?”
伍明月咬了咬牙:“他回來就回來,我怕他麽?”
“阿月慎言!”南疆郡王的聲音中終于透出一絲冷冽,臉孔黑如墨染。
伍明月語聲滞了一滞,淚水便一下子湧了出來。
“阿爹,我……我好恨!”
南疆郡王歎了口氣,緩緩坐了下來。
“阿月,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你放心,不會再忍多久了。”
伍明月沉默不語,卻有更多的淚水從眼角滾落。
南疆郡王一張臉孔瞬間得閃過一絲狠戾。
“今日這一局本就沒打算能除掉那個女人,不過是試探下她在洛夜痕心裏的地位。沒想到,他竟然很在乎那個女人。”
“表哥才不在乎那個女人。”伍明月咬了咬牙:“那個賤女人,她憑什麽?”
“既然洛夜痕這麽在乎她,便絕對不能叫她活着做了蜀榮王妃!”
“阿爹,可是有什麽妙計?”伍明月臉上突然現出一抹欣喜。
南疆郡王點了點頭:“今晚宮宴上都已經安排好了,定叫她有來無回。”
下面的聲音越來越低,再沒有半絲能夠傳到屋子外面去了。
榮王府的馬車從淩雲閣裏緩緩駛了出來,文青羽無奈的看看自己身上紅豔豔的衣裙。
白日裏進宮那一套一回來便叫洛夜痕吩咐給燒了。
然後,又叫秋露和蓮霜給盯着重新換了一身。
錢娘子送來的衣裙,沒有最繁瑣,隻有更繁瑣。
她一向簡單爽利慣了,如今突然穿上這樣子繁瑣的衣裙,隻覺得哪裏都别扭。
“你怎麽不換換衣服?”
文青羽暗中磨了磨牙,一雙清眸恨不能将對面雲淡風輕男子身上那一襲天青色海水雲紋的袍子給戳出兩個洞。
洛夜痕聲音不曾有半絲起伏:“今晚來的人看的是你,又不是我。”
文青羽噎了一噎,唯有低聲咕哝道:“不是因爲你,誰會來看我?”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文青羽知道是皇宮到了。
“爺,可以下車了。”
馬車外傳來飛影低沉的聲音,洛夜痕朝着文青羽伸出了手:“走吧。”
天已經黑了,宮門口卻是明火執仗的一片通明。
文青羽眸色閃了一閃,外三宮巡查的侍衛是有定數的。今日裏,明顯人數要多。
那些站在禁衛軍身後不言不語的侍衛,右上臂上明明繡着一條飛龍。連胤居然派飛龍衛來把守外三宮?
“溫大人。”
洛夜痕鳳眸眯了一眯,宮門口核查人數的赫然正是溫松澤。
文青羽眸底也閃過一絲詫異,溫松澤是九城兵馬司正四品佥事。九城兵馬司負責燕京城内各處的治安防護,獨獨不用守的就是宮門。
今天什麽日子,居然要出動溫松澤一個正四品佥事來守宮門?
“榮王。”
溫松澤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卻異常的持重,俊朗的眉眼中沒有年少高位的驕傲,隻有一片穩重的平和。
看着朝他走來的洛夜痕和文青羽,溫松澤微微颔首,抱拳行了個禮。眉眼中并沒有絲毫的親近谄媚,也沒有戒備疏離。
洛夜痕朝着他點了點頭:“沒想到今日竟能再此見着溫大人。”
溫松澤依舊抱着拳,并未擡頭,聲音卻不高不低。
“都是大周的官員,卑職自然要聽從皇上調遣。在哪裏值守終歸是守護的我大周土地。”
文青羽清眸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贊賞,溫松澤的确是個盡忠職守的好官。
洛夜痕唇畔噙着一絲淡笑,從容自溫松澤身邊走過,腳下步伐未有絲毫停頓。
離的宮門漸遠,文青羽朝着洛夜痕密語傳音說道。
“宮裏那位将溫松澤調來,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洛夜痕面龐上的表情絲毫未變,牽着她的手緩緩朝着内宮走去,也朝着她傳音。
“下午剛剛死了良貴人,無論如何,不得好好看着她的家人安撫一下的麽?”
文青羽愣了一愣,她當然知道溫松澤是兵部尚書溫大人的嫡長子,溫彤彤的大哥。
但連胤将他從九城兵馬司調來守宮門,哪裏看得出有安撫的意思?
相反,溫家人對溫彤彤極爲寵愛。剛死了妹子就叫她的家人守在這傷心地半步不得離開,那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所以,文青羽相當佩服溫松澤的涵養。至少,從他周身上下看不到半點不恭。
洛夜痕唇角勾了一勾:“想要看一個人有沒有異心,将他放在危險之中最合适不過。安撫還是誅滅,隻怕就在今晚。”
文青羽低頭不語,今夜的宮宴接待的是蜀國使者。下午明月閣裏那一出,她自然不指望南疆郡王是個良善之輩。
今晚隻怕會有不小的麻煩,那麽連胤把溫松澤弄到眼皮子底下守着宮門……
洛夜痕聲音一冷:“外三宮守衛多加了一輩不止,暗處隻怕還有不少的飛龍衛。”
文青羽眸色一閃,連胤想幹什麽?莫不是發覺了溫彤彤被李代桃僵,想要借着南疆郡王的手将她除掉?
“秋露。”文青羽轉身低聲吩咐:“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