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大宮女連翹不過動了一動,卻恰好看到火紅一道身影将自家主子緊緊攔在懷裏,腳下的步子便頓了一頓。
柔貴妃剛剛醒轉,眼前正一片迷蒙,柔軟的身子恰好被人接住。便想也不想靠了上去,扭頭一看,正撞進文青羽一雙清冷含笑的眸子當中。
“嘶。”柔貴妃下意識抽了可冷氣,忽然覺得腦後好似起了個大包,疼的厲害。下意識便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哪裏抽的動?
“娘娘最好不要亂動。”文青羽微微笑道:“青羽剛給您解了毒,此刻您身子還虛着呢,未必就能自己站的住。何況……”
她故意頓了一頓,笑容卻越發的溫良:“若不是我想着給娘娘解毒,隻怕娘娘今日一不小心真就死過去了呢!”
柔貴妃隻覺得一口氣給卡在了喉嚨裏,上不得下不得。
“如此,多謝青羽小姐!”
“不客氣。”文青羽唇角微勾:“我醫術淺薄,并沒有将娘娘所中之毒盡數清理幹淨。所以……娘娘最好不要動氣,免得再犯了病。”
柔貴妃挑眉:“宮裏禦醫自然能爲本宮調理身體,就不勞青羽小姐費心了。連翹,還不過來扶着本宮?”
連翹趕緊走了過去,文青羽便也順勢松開了手。
“皇上……”
柔貴妃一雙手朝着連胤伸了過去,水眸中瞬間便氤氲出一片水汽。
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着轉,将落不落。叫看的人一顆心,瞬間變能化成繞指柔。
連胤終于低低歎了口氣,伸出手握住柔貴妃顫悠悠的素手,任她靠在自己肩頭。
“你剛剛醒轉,還是坐着吧。連翹,扶你家主子坐下。”
“是。”
連翹答應一聲,便小心翼翼架住了柔貴妃。柔貴妃并不想走,無奈連胤卻松開了手,也隻能任由連翹扶着坐了下來。
“明月。”南疆郡王終于忍不住開口:“究竟出了什麽事?你怎麽會吐血昏迷?”
“我……”
“娘娘!”
柔貴妃方欲開口,卻聽到文青羽突然脆生生笑了一笑。
“剛才忘了說,青羽學醫不精,并不十分擅長解毒。所以,剛才控制了娘娘體内的毒素,讓娘娘醒轉,青羽鬥膽,用的是……以毒攻毒!”
柔貴妃狠狠一噎,眸子裏再難掩飾那一絲怨毒。
偏偏對面女子說過那樣的話,似乎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優雅淡然的站在那裏,如同怒放的一朵芙蓉花。
柔貴妃終于咬了咬牙:“解藥呢?”
“解藥麽……”文青羽幽幽歎了口氣:“我窮的很,哪裏有銀子配解藥?等青羽回了府,一定想法子籌措好銀子,然後盡快配好解藥給娘娘送來。”
柔貴妃一張臉瞬間青了,沒銀子配解藥?誰信!
明月閣裏衆人的神情再度詭異起來,唯有洛夜痕一雙鳳眸越發的明亮,盡是令人發指的缱绻溫柔。
“青羽小姐若是不介意,大可将你用的藥寫出來。朕相信禦藥房定能配出解藥。”
連胤眸色越發的複雜,眼風定在文青羽身上似乎一時半刻忘記移開。
“這個……”文青羽戳了戳手指,似乎極度苦惱:“剛才情況危急,臣女用的什麽藥一時之間……忘記了。”
“娘娘别急,你容我想想。”
她朝着柔貴妃笑了一笑,随即極度堅定的說道:“一定能想起來。”
柔貴妃一口血給狠狠憋在了嗓子裏,險些就要噴出來。
“文青羽。”南疆郡王一聲怒喝,毫不掩飾鷹眸中的殺意:“你最好别耍花招,明月要是出了什麽問題,你絕對沒有好下場。”
“哎呀。”文青羽看了南疆郡王一眼,素手緩緩拍了拍胸口:“郡王最好不要吓我,青羽膽子小的很。您越吓我,我越想不起來。”
“你……”南疆郡王眼珠子一瞪,大掌不由自主就攥緊了手中剩下的半截彎刀。
“王叔稍安勿躁。”洛夜痕将文青羽一把扯到身邊,天青色的身影擋住了所有人投向她的目光。
“你少說兩句,青青也許就想起來了。”
文青羽朝他點點頭,語氣萬分真誠:“就是,就是。”
連胤終于颦了颦眉:“不知,朕做些什麽,能幫助青羽小姐盡快想起來?”
文青羽眸色一閃,這屋子裏,隻有連胤腦子最清醒啊!
“也不用做什麽。”文青羽微微一笑:“郡王不是想找到下毒的真兇麽?你們不用理我,隻管找就是了。等你們問完了話,也許我就想起來了。”
這話說完,寝宮裏瞬間沒了半絲聲響。所有人神情越發的怪異。
“問吧,問吧。”文青羽擺了擺手:“真不用理會我,我正想着呢。”
連胤朝着文青羽看去,那妖娆的紅色身影卻叫洛夜痕給擋了個嚴嚴實實。哪裏還能瞧得見?
于是,某皇帝臉色終于沉了一沉。
“愛妃就來說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吧。”
柔貴妃咬了咬牙,緩緩開口說道。
“臣妾想要與青羽小姐和解,便斟了杯茶給她。青羽小姐疑心臣妾不肯喝,臣妾便自己喝了。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南疆郡王緊握着刀把的拳頭終于松了一松:“那杯茶都有誰動過?”
柔貴妃想了想:“除了臣妾,無人動過。”
“你給了文青羽,難道她也沒有動過?”
柔貴妃看了一眼文青羽,卻正好看到她将自己腰間香囊解了下來,裏面插着明晃晃數排寸許長的銀針。
她看過去的時候,文青羽正抽了一根銀針在手,素白修長的指尖緩緩擦拭着針尖。
柔貴妃噎了一噎,低聲說道:“青羽小姐不肯喝茶,隻是蓋上了杯蓋。不過,臣妾相信定不是青羽小姐下的毒,否則臣妾喝茶的時候,她不會将臣妾的杯子一把搶過去。”
洛夜痕挑了挑眉:“你搶了她杯子?”
文青羽點點頭:“她說,以後再不叫你爲難。”
洛夜痕瞳眸中猛的一暗,似有風暴無聲流動。
連胤看了看洛夜痕,輕聲說道:“如此說來,下毒的人定然不是青羽小姐。”
南疆郡王一張臉孔非常不好看,緊緊盯着文青羽的眼神透着毫不掩飾的嗜血殘暴。
柔貴妃臉色白了一白:“阿爹……”
南疆郡王終于歎了口氣:“毒,應該不是她下的。”
柔貴妃似乎舒了口氣:“一定不是青羽小姐下的!”
文青羽唇角勾了一勾,既然房間裏最重要的三個人都親口說了不是她下的毒。今日這件事,便是闆上釘釘了,今後再想拿出來做文章隻怕就不那麽容易了。
洛夜痕唇角卻勾了一勾:“既然不是青青下的,那是誰下的?”
文青羽擡頭,眸子中閃過一絲詫異。
毒隻要不是她下的這事就算完了,洛大美人這麽步步緊逼的非要問清楚毒是誰下的,是要幹什麽?
洛夜痕不在意的撣了撣衣角,聲音清淡如水:“若是不找到了真兇,難保過後娘娘和郡王又想起了什麽,再來麻煩青青就不好了。”
文青羽心中一暖,洛大美人的思慮果然更加周全。她隻想到要這些人親口承認毒不是她下的,卻忘記了,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便是人言。
洛夜痕鳳眸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文青羽,鳳眸中那一抹似笑非笑叫文青羽身子微微顫了一顫。這……是不是又欠他個人情?
連胤眸色一暗:“榮王言之有理,如此,愛妃便好好想一想吧。”
柔貴妃深深吸口氣:“臣妾不知道毒是誰下的,當時臣妾寝宮裏并沒有别人。”
文青羽唇角勾了勾,可不是沒有别人麽?柔貴妃爲了将罪名給她坐實,甚至将連翹都給打發出去了。
“誰說沒有别人。”南疆郡王眸色一冷:“本王進來的時候分明記得,這宮裏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這話說完,木頭樁子一樣戳在一邊站的手腳僵硬的良貴人突然顫了一顫,隻覺的腳下一軟,險些坐在地上。不由急切說道:
“臣……臣妾沒下毒!”
南疆郡王一聲冷笑:“誰說你下毒了?這麽急着辯解,是在心虛?”
良貴人臉色一白,終于跪了下來:“皇上,臣妾真的沒下毒。臣妾進來的時候,貴妃姐姐已經倒下了。”
連胤抿唇不語,眸色中閃過一抹思量。
良貴人等了半晌,卻隻等到連胤眸色中那一抹思量。一顆心便漸漸冷了下來,轉頭朝着柔貴妃爬了過去。
“貴妃姐姐,您說句話。您是最清楚的,當時您叫我去拿點心,我哪有機會下毒?”
柔貴妃眸子閃了一閃,錯開良貴人的目光。
“本宮的确是叫你去拿點心,但是若本宮沒有記錯,今日本宮所用的茶葉該是良貴人剛送來的吧。”
良貴人嘴唇一抖,突然就沒了聲音。
那茶葉可不就是她剛送來的麽?
那是她父親好不容易得來的春茶,她舍不得自己喝。便獻寶一樣轉送給了柔貴妃,還親手給泡了那麽一壺。
“娘娘明鑒,皇上明鑒,茶葉是臣妾所贈。但茶葉裏根本沒有毒,請皇上明察。”
良貴人說罷,便重重磕了個頭,她不過是爲了讨好柔貴妃親自來送了回點心,哪裏想到,那竟會是送進鬼門關的點心?
連胤的眸子卻不曾看過她半分,朝着賀青揮了揮手。
賀青低聲吩咐了連翹幾句,連翹轉身出去,不一會便捧了一隻極精緻的茶葉罐子進來。
賀青接過罐子打開來,彈入一根銀針,片刻間拿出來,隻看到沒入茶葉中的銀針一片漆黑。
“不可能!”良貴人一聲尖叫,頃刻間卻好似失了神魂,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這不可能,茶葉裏根本就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