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寝宮裏衆人的表情瞬間精彩,洛夜痕卻仿佛視而不見,徑直走了進去,将文青羽素手玉白握在手裏。
淡然一雙鳳眸在她胸口那一抹妖娆上微微一掃,幾不可見的颦了颦眉。
“真髒,這衣服不能穿了。”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不至于吧。
這可是萬金難求的赤血蠶絲,媱仙坊錢娘子親手做的衣裙,不過就沾上伍明月一點點鮮血。妖孽一句話就說不能穿了?
文青羽相信,柔貴妃如果此刻還清醒,聽了洛夜痕這句話指定能夠再暈過去。
洛夜痕松開了文青羽的手,潋滟的鳳眸再不曾給過那華貴的赤血蠶絲衣裙半分眼神。
顯然,對于弄髒了的某物,非常嫌棄。
“那個。”文青羽覺得很無辜:“你怎麽來了?”
洛夜痕淡然說道:“一個時辰了。”
文青羽想了想,似乎想起洛夜痕說過一個時辰她若不出來,就進來找她。
這就……一個時辰了?
“咳咳。”被人徹底無視了的南疆郡王此刻隻覺的嗓子裏很癢,鷹一樣的眸子裏隐隐跳過一絲怒火。
洛夜痕回首,極快的瞟了他一眼。
“王叔嗓子不舒服?”
南疆王咳嗽的聲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裏。
洛夜痕不在意的轉回了頭:“年齡大了就不要亂跑,出了門也該帶個郎中。”
南疆郡王一張臉孔瞬間青了,他年齡大了?大麽?
連胤眉頭颦了一颦:“榮王來的正好,明月吐血昏迷,恰巧青羽小姐正在旁邊。便一起來問問吧。”
洛夜痕挑了挑眉:“她吐血你不能離的遠些?不知道你裙子很貴?”
文青羽眼皮跳了一跳,洛大美人的嘴巴是越發的毒了。唯有低下頭,忍住眸中笑意。
“抱歉,我下次注意。”
洛夜痕眸色一冷:“還想有下次?”
文青羽歎氣:“沒有下次了。”
“恩。”洛夜痕點頭,朝着連胤拱了拱手:“皇上放心,下次貴妃娘娘再吐血,青青一定離的遠遠的。”
連胤神色一頓,眸子裏的陰霾深了幾分:“朕是叫榮王問問……”
“微臣問過了。”洛夜痕不在意的說道:“青青不是故意趕上貴妃娘娘吐血的,不會再有下次了。”
連胤臉色終于黑了一黑,他叫問這個了麽?叫了麽?
“王上。”南疆郡王一張臉迅速變幻,終是再忍不住心中怒火。
“娘娘身體素來強健,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吐血。當時隻有這個女人在場,不得找她問問緣由?”
洛夜痕淡淡一笑:“王叔這話說的有意思,青青又不是禦醫,找她問什麽緣由?”
南疆郡王咬咬牙:“下臣懷疑,娘娘吐血就是她害的。”
“哦?”洛夜痕扭頭,看一眼文青羽:“是你幹的?”
文青羽無辜的搖搖頭:“當然不是。”
“王叔聽見了,青青說,不是。”
南疆郡王冷笑:“她說的話能信?”
洛夜痕點頭:“她說的話我都信!”
“這事青羽小姐說了隻怕不算吧,當時良貴人不是恰好也在?”
連胤眸色閃了閃,沉聲說道:“彤彤就來說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文青羽微微側了側頭,掃了一眼縮手縮腳的良貴人。
連胤那一聲彤彤,叫良貴人如水雙眸中終于迸發出一絲光彩。文青羽心中幽幽歎了口氣,溫彤彤顯然是被伍明月給當槍使了。
不然,怎麽好巧不巧的早不出現,晚不出現。伍明月剛喝了茶,噴了血,她就進來了?
所以,這一聲彤彤,大概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感受到連胤的溫柔。
隻因,今日這事最後無論發展,作爲棋子的溫彤彤最後終将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連胤一聲彤彤,瞬間将房間裏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溫彤彤自打進宮以來,從沒有受到過這麽多人的矚目。那一張清秀的臉龐上,因爲激動而染上了一抹暈紅。
“臣妾當時端着糕點正準備進來送給貴妃姐姐,恰好看到貴妃姐姐喝了她面前那一杯茶。然後……”
溫彤彤咬了咬唇,看一眼文青羽,正看到她眸子裏那一絲毫不掩飾的憐憫,不由怔了一怔。
南疆郡王一雙鷹眸驟然閃過一絲猩紅:“看到了什麽?”
溫彤彤回過了神,輕聲說道:“看到貴妃姐姐吐血昏迷,還叫人救她,不知怎麽就跟青羽小姐摔在了一起。”
“茶水?”連胤轉頭看了看桌子上的茶盞,朝着賀青偏了偏頭。
賀青走到桌邊,抽出一根銀針彈入到茶杯裏。杯中的茶水還剩着半盞,眼看着銀針彈下去再拿出來,針尖上漆黑如墨。
“回皇上,茶水有毒。”
南疆郡王一聲怒喝:“你還有什麽話說?”
“皇上。”南疆郡王朝着連胤拱了拱手:“下臣懇請皇上一定要嚴懲兇手,萬不能叫謀害娘娘的兇手逍遙法外!”
連胤眸色沉了沉:“青羽小姐,你怎麽解釋?”
文青羽淡然一笑:“如果我說,茶水是她倒得,水也是她自己要喝的,你們一定不會信。”
南疆郡王冷冷一哼:“你以爲本王是三歲的孩子?”
文青羽攤了攤手:“那我就沒什麽好解釋的了。”
“呼”
天地間刀影如霜,劃破空氣突然向着文青羽攔腰斬去。
文青羽颦了颦眉,南疆郡王顯然要置她于死地。出手就是殺招,她是躲還是不躲?
腰間一緊,耳邊風聲呼嘯,銀芒一閃,叮一聲輕響。
文青羽擡頭,撞進洛夜痕一雙淡然鳳眸。但那眼底分明有一絲暗黑濃雲悄然翻滾。
“當。”似有什麽墜地,發出清脆聲響。
文青羽回頭看去,南疆郡王手中彎刀被攔腰折斷,刀尖掉在地上不住顫動。
一同掉在地上的還有桌上那唯一一隻茶杯,卻早已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南疆郡王盯着手中半截彎刀,愣了一愣。随即,鷹眸中便翻滾着滔天怒火。
“王上這是做什麽?”
他銳利的眸子狠狠剜向文青羽:“難不成你還要護着這個女人?她險些殺了你表妹!”
洛夜痕擡眸,看了他一眼,眼風淡然平和,并沒有什麽特别。南疆郡王的聲音卻一下子給卡在了喉嚨裏。
“本王說過,你們當稱呼她爲榮王妃。王叔是年齡大了,沒有聽到?”文青羽心中一暖,第一次覺得,榮王妃這三個字聽起來異常美妙。
南疆郡王臉色黑了一黑:“這樣心思歹毒的女人,恕下臣無法将她視作榮王妃。”
洛夜痕也不跟他争辯,淡淡說道:“不需要你認同,本王的女人,本王認同就可以了。”
南疆郡王狠狠噎了一噎。
連胤掃了一眼地上斷了的半截彎刀,眸色沉了一沉。
“榮王拿杯子砸斷彎刀,是想要消滅證據麽?”
洛夜痕剛準備說話,袖口卻是猛然緊了一緊,低頭看去,卻是被文青羽一把揪住。
“洛夜痕。”她說:“我的事情,叫我自己解決。我不能總躲在你身後。”
洛夜痕眸光閃了閃,終于放開她:“好,爺就再信你一次。”
文青羽朝他點點頭,款款走向昏倒在地上的柔貴妃。
南疆郡王眸色一冷:“你要幹什麽?”
文青羽伸手探向柔貴妃脈搏,一雙清眸連半絲眼風都沒有給過南疆郡王。
“我有沒有想要殺貴妃娘娘,當時情形如何,最有資格說話的人怎麽能不開口?”
南疆郡王皺了皺眉,擡腳向着文青羽走去,卻叫連胤伸手攔住。
“郡王稍安勿躁,青羽小姐對醫道頗有研究。”
南疆郡王一聲冷哼:“她會這麽好心?”
文青羽不在意的瞟了他一眼:“郡王說了半晌,最該做的不是應找人先救治貴妃娘娘的麽?”
眼看着南疆郡王臉色沉了沉。
“可是郡王并沒有!”
文青羽勾唇一笑:“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啰嗦來啰嗦去,您是笃定娘娘實際上并不嚴重根本不需要救治。還是……”
文青羽聲音抖的一沉:“最希望娘娘死的那個人實際上是你?這個曾經的女兒死了,你才有借口殺了我?若是我死了,洛夜痕難免會和皇上生了嫌隙。洛夜痕若是和皇上生了嫌隙,難免會動搖國本。所以……”
文青羽唇角一勾:“郡王以爲,您的機會來了麽?”
明月閣奢華的寝宮裏,此刻并沒有多餘的聲響。
女子清脆淡然的聲音緩緩流淌,那樣的聲音嬌糯中如珠玉相擊,卻偏偏如同雪山之巅,那一捧浸透心肺的冰水。叫人一下子就冷到了骨子裏。
南疆郡王微微張着嘴,鷹眸中的輕視和不屑終于半絲不見。喉結上下滾動,半晌卻發不出丁點聲響。
機會來了?是掉腦袋的機會來了吧!這帽子還能扣的再大一些麽?
連胤一張陰沉的臉上神色終于變了一變,瞳眸深處卻好似有什麽正在一點點破碎。
“皇上……”南疆郡王終于開口說道:“下臣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阿爹。”
寂靜的宮殿裏突然傳來嬌弱一聲低吟,躺在地上的柔貴妃終于動了一動。水眸微微一抖,雨蝶般的睫毛顫了一顫緩緩睜開了來。
“阿爹……救我!”
“明月。”南疆郡王聲音一顫:“你醒了?”
文青羽眸色一閃,眼看着愛女醒轉,南疆郡王的眼眸中可并沒有看見驚喜,隻有那麽一絲驚異。
驚異麽?文青羽唇角一勾,今日就叫你驚異個夠!
“謝天謝地,娘娘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