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痕唇角一勾，笑容中透出一絲譏诮：“那得看殺的是什麽人，那些送上祭台的祭品。均出自一個地方——暗月閣！”
文青羽愣了一愣：“你說的是暗月閣？那個時候天下間似乎并沒有暗月閣。”
“的确沒有。”洛夜痕點點頭：“那個時候，它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冥域。”
文青羽眸子中再次閃過驚濤駭浪，她當然聽過冥域。
那是個及強大的地下組織，擁有着極豐富的情報網，幹的卻是暗殺的活計。
隻要肯出錢，天皇老子的頭冥域也敢去摘。
因此，世間權貴對冥域非常忌憚，卻也非常痛恨。
在天災降臨的時候，突然流言四起。說是冥域殺孽過重觸怒了老天，所以才降下了這場滅世之災。
隐藏在黑暗中的冥域便給抛上了風口浪尖，遭到了天下諸國的聯手絞殺。然後，就有了祭天台上那一場好戲。
用那樣殘忍的法子殺了人，還能得到天下百姓的贊揚。這法子當真是高明！
之後，世間再沒了冥域。卻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又跟濟安王妃扯上了關系。
洛夜痕低頭，靜靜地看着文青羽：“所以，你還希望濟安王妃出現麽？”
文青羽極誠實的搖了搖頭：“那還是不要了吧。”
“所以，玉滄瀾必須回去。”
“恩。”文青羽點頭，豪不反駁。
那樣一個煞神樣的女人，即便有着再尊貴的身份，也還是少在世間出現的好。
“不過，這些事情你怎麽知道的？”文青羽擡眸，看向洛夜痕。
她一向不是個耳朵閉塞的人，洛夜痕說的事情她也都聽說過。卻從不知道跟濟安王妃有關聯。
“當然知道。”洛夜痕慢悠悠說道：“濟安王妃，是我的姑母，蜀國的惠安大長公主。”
“什麽？”文青羽再次給驚着了：“不是說惠安大長公主年幼體弱，未滿周歲就殡天了麽？”
“那是對外人的說辭。”洛夜痕語氣依舊淡漠無塵。
“蒼穹山宗主必定是上代宗主的嫡親血脈。但未來宗主夫人卻并不一定非得出自蒼穹。宗主夫人是每一代的蒼穹神女，在大婚之後，神女的身份便也終結。蒼穹秘史便會滿天下尋找适合神女傳承的嬰兒帶回山去，從小培養。而神女所在的家族，便也具有了神山護法的權利，與神女息息相關。”
“惠安大長公主便是被選中的人？”
洛夜痕點了點頭：“蒼穹神女的傳承極是天下辛密，絕對不可外洩。所以當年皇爺爺才對外宣稱姑母夭折。除了被選中的家族，世間人隻怕都以爲蒼穹神女和少主一樣都是在蒼穹山出生的。”
文青羽默了默：“所以說，當年天齊王府和冥域的覆滅，實際上是你們蜀國在背後推波助瀾了？”
文青羽笑容有些發苦：“這樣說起來，跟表姐有着滅門之仇的，實際上是你們蜀國？”
“真是可笑，她那麽些年，一心的推翻鳳國大業，原來是報錯了仇？臨了，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洛夜痕鳳眸沉了一沉，似有什麽在一點點破碎：“大約是有些關聯，但我父皇并不是那樣濫殺無辜的人。”
文青羽深深看他一眼：“你是在愧疚？所以，當年你才會那樣不遺餘力的幫助表姐，甚至親手将蜀國送給了她？我以爲，你是愛表姐的。卻原來……生在帝王家，一身的血都是冷的。”
洛夜痕緊緊抿了抿唇，突然将文青羽一雙素手握住：“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爲了叫你對我冷心。我隻是想叫自己跟你相處的時候，能夠沒有負擔。我，從來不是你的敵人。”
“姑姑第一次從蒼穹山回來認親的時候，就給父皇下了連心咒。這一輩子，必須與姑姑心連心，若是敢忤逆她的意思，父皇便會心痛而死。下咒的時候，父皇并不知曉。”
洛夜痕清淡的面色上露出一抹蒼涼：“後來父皇便不得不聽命與姑姑，做了許多他根本不想要做的事情。”
“父皇正直壯年，春秋鼎盛的時候突然就駕崩了。其實，也是他自己不想再活下去，你明白了麽？”
洛夜痕鳳眸極認真的凝視着文青羽：“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蒼穹山玉氏的人，并不如傳言中一般的聖潔。對她們，你得當心。”
“聽說，你自小入了蒼穹山修行？”
“恩。”洛夜痕點頭：“我是被姑姑帶走的，她自然是想把我培養成下個父皇。隻可惜我體質特殊，她的連心咒對我沒有絲毫用處。”
文青羽心中了然，原來蜀帝對洛夜痕的鍾愛是這個原因？洛夜痕是他所有子嗣中唯一一個不會被咒術影響的人。
所以，他将滿腔的愛都給了洛夜痕，對其餘的子女不屑一顧。實際上，也不過就是爲了讓洛惠安以爲，他對其餘子女都不在乎，才不會被洛惠安利用如他一般痛苦了一生。
這實際上，這才是最好的保護！
“所以，我不叫你再見玉滄瀾，是不希望将你扯進蒼穹山的事情當中。”
“你姑姑她，這麽做究竟什麽目的？”
洛夜痕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父皇也并不知曉。”
文青羽卻笑了笑，笑容卻極淡極淡。
不知曉才怪！
蒼穹山曆代弟子都已開創盛世爲己任，她父親那一帶，天下紛亂，無數小國林立，又連年災害，幾乎民不聊生。
那樣的局勢正是新主當立的時候，天下間有三個國家最有能力一統天下。分别爲鳳國，蜀國和以冥域爲首的黑暗勢力。
鳳國在玉懷恩的治理下，國勢日日昌隆。眼看着便要與第一強國蜀國比肩。所以，想要滅掉鳳國，就要先除掉玉懷恩。
于是，一張出現在天齊王府的皇宮地形全圖便成功引起了鳳帝的猜忌。
沒了玉懷恩的鳳國，便是一盤散沙，再沒了與蜀國一争天下的資本。
之後，又以天災爲借口，除掉了冥域。
天下間還有誰能與蜀國争雄？洛惠安這麽做可以理解，無非是希望有個強有力的外戚來成爲她的後盾。
但是，世間事就是這麽奇妙。
洛惠安殺玉懷恩的時候，怎麽都不可能想到，蜀帝居然會那麽早死，不得不放緩了争天下的腳步。
以至若幹年後，一個毫不起眼的毛丫頭，居然領兵橫掃了大片的土地。
更想不到，她精心培養出來的子侄居然輕輕松松就将自己的江山交給了别人。
結果，一統天下，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是誰都不曾認真看過一眼的越國皇子。
做了那麽多，洛惠安可能安心？
隻怕是不能的吧！
所以，玉滄瀾出現了，玉含嫣出現了，三長老出現了，現在，連她都想要出現了。
原來，她竟是錯了。蒼穹山的目标從來就不是她，一開始對準的就是這萬裏河山！
“你。”文青羽皺了皺眉，對着洛夜痕說道：“可還會幫她？”
洛夜痕沉默了片刻，終于說道：“爲了幫她已經送了父皇一條命，惠安大長公主既然已經夭折，這世間便再沒有惠安大長公主。”
“好吧。”文青羽點點頭：“這些事終歸跟你也沒什麽關系，你們蜀國欠表姐的你也算是還了。如今，表姐自己都不在了，這些事情便也該歸了塵土。”
洛夜痕眸光閃了閃，卻并沒有接她的話。
“隻要你姑姑以後不招惹我，表姐的債我就隻當忘記了。若是她做了什麽不該做的，我也絕不會顧念她是你的長輩。”
洛夜痕唇角一勾，鳳眸中漾出一抹笑：“這是自然，長輩若是沒個長輩的樣子。還要來做什麽？”
“若離帶着無痕出去了許久，怎的還不回來？我還想問問神機老人的事情呢。”
洛夜痕鳳眸眯了一眯：“蕭若離已經走了。”
“走了？”文青羽嘴角一抽，這麽巧？
玉滄瀾先走了，現在蕭若離也走了。是有多少人在她看不見的時候走了？
洛夜痕如詩如畫的容顔上仍舊帶着淡淡的笑：“至于神機老人，這個不急。隻要人在，總能找的到。”
“你先跟我上去，入夜我帶你去個地方。”
文青羽眼眸一亮：“去哪？“
洛夜痕鳳眸眨也不眨看着文青羽：“你對我蜀國，對我父皇隻怕還有極深的偏見。我就帶你去看一些有趣的事情，也許，能叫你對我印象好一些。”
文青羽滿腹狐疑的跟着洛夜痕出了刑律堂，外面才半下午，太陽仍舊明晃晃挂在天上。
“你若困了，便先睡一下，晚上隻怕不得休息。”
文青羽臉皮一抽：“我睡了三日了，哪裏還睡得着？”
洛夜痕看她一眼，眼底終于浮起一絲笑：“說的也是，我要去書房一下，你自己找事情做吧。”
文青羽點了點頭，洛夜痕似乎極喜歡看書。不單是他的書房裏，即便是卧室也随處可見書本。
離得入夜還早，她也睡不着，便在洛夜痕卧室裏也找起書來。
“青羽小姐是在找書？”文青羽手指一頓，轉身看去。
房門口站着飛玄，自打上次飛玄被罰去了刑律堂，她便再沒見過他了。
如今再次見到，他仍舊是一身玄色衣袍，臉上清冷的沒有半絲笑意，手裏卻拖着個木盒。
“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