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就是叫人站住,傻了才站住。第二就是叫人家放下手裏的東西,我都拿了,能放下麽?”
秋雲染咬了咬牙,冷豔的面龐上爬上一絲怒氣:“你找死。”
秋雲染的劍法并沒有什麽花哨的招數,非常的簡單直接。每一招都直取對手最關鍵的要害,絕不拖泥帶水。
文青羽眸色冷了冷,這樣子的招式若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精密訓練,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精準。
秋雲染絕對不是個能夠叫人小看的對手,這樣子一個人,在今日之前居然甘願被水夢涵掩蓋鋒芒,甘願做一個毫無特色的大家閨秀?
燕京城的人是有多不長眼?
文青羽身法輕靈,體内真氣居然與她前世所學的功夫完全契合,中廳狹窄空間裏一時間隻能看到層層霜雪樣的冰冷劍波,再有,就是文青羽快速變換的玄色身影。
秋雲染劍法非常精妙,可惜内力卻輸了文青羽一大截。數次擊殺不中,不由眯了眯眼。雙眸中漸漸泛起一絲淡淡猩紅。
良久,聽到她一聲冷笑:“這是你逼我的,等一下你會求我殺了你。”
秋雲染突然止步,将手中寶劍斜斜指着地面,低聲喝道:“飛魚軍,布陣!”
嗖嗖,耳邊衣阙飄飄,守在左廳的人紛紛向着中廳趕來。
秋雲染素手向着空中高高揚起,再快速落下。
數道身影交疊閃過,文青羽冷眼瞧着,算上秋雲染不過六個人,卻是頃刻之間便将她圍在了中心。
明明人數并不多,卻叫站在陣心的文青羽感到陣陣壓抑撲面襲來。六個人似已成了密不透風的城牆。
“挑了她的面巾。”秋雲染淡然吩咐一聲,身形變換,陣法啓動。
文青羽眯了眯眼,北鬥七星陣需要七人方能成事,秋雲染隻有六個人,卻将這陣法的功用發揮的完美到了極緻。
星雲變換無常,七星陣便是以變陣聞名天下。明明是生門,頃刻間就有可能變成了死地。所以,一入七星陣,便是九死一生。
不過轉瞬之間,飛魚軍已經發起數次攻擊,六個人配合極爲默契,明明是不同的人,給人的感覺卻好似一個人。
文青羽心中沉了沉,難怪越國飛魚軍所向披靡,單是這份默契,便是任何一支軍隊所不能比拟的。
“别弄死了她。”秋雲染冷冽的聲音快速說道:“我要活的。”
這一戰,當是文青羽重生以來最危險的一戰。她一雙清眸絲毫不敢放松,眨也不眨盯着秋雲染。
但凡陣法,總有陣眼所在。秋雲染那樣自負又多疑的人,絕對不會放心将陣眼生門交給别人來守,隻要她稍有松懈,便是機會。
七星陣中除了秋雲染便是璇玑星位置上的人功夫最高,文青羽唇角勾了勾,突然不閃不避向着璇玑星位的劍撞了過去。
飛魚軍招招緻死,從來不留餘地,一旦出招,必然見血。
文青羽驟然撞來,璇玑星位吃了一驚,想要收招,卻駭然發現,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量。似乎一下子扯住了他的手臂,直直向着文青羽刺去。這一劍,必中。
“叮。”
火花閃過,斜刺裏一隻金蛇镖瞬息而至,一下子撞在璇玑星位劍尖上,撞的劍尖歪了一歪。
劍鋒從文青羽臉側擦過,勁風将面巾掀起,秋雲染身子動了動。偏離了原先站位。
文青羽淡然一笑,僅僅是這發絲樣一點點的偏離,足夠了!
“多謝女将軍。”
足尖一點,文青羽身軀貼着秋雲染身側飛過,再不停留,向着自己剛才掀開的屋瓦躍去。
秋雲染咬了咬牙,縱身一躍緊随其後。
卻聽到身後一聲低悅慵懶的聲線開口喚道:“雲染小姐。”
這一聲呼喚極低極細,卻好似帶着魔力。秋雲染居然一下子就聽到了,聽到了,腿腳便有些不聽使喚,再也邁不動半步。
扭頭看去,守在閣樓外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都進來了。
她眼睛裏此刻卻誰都看不到,隻看到明亮燈火下那天青色一道颀長身影,銀色海水雲紋似乎一下子便飄到了她的心裏。
洛夜痕卻不曾看她,向着左廳看了一眼,鳳眸中閃過一絲失望。
“玄靈芝哪裏去了?”
秋雲染心頭猛的一沉,這才看到連睿一張臉孔陰沉,手裏抱着玄靈芝的金漆盒子,盒蓋開着,裏面赫然是……空的!
“嘭”沙塵翻飛,秋雲染一掌破開藏珍閣的屋頂,縱身躍了出去。手臂向着空中一甩,銀月下數道金芒如同天幕下金雨紛飛。
向着數丈之前一個快速移動的身影射去,霍呼消失,似有紅雲翻滾。
秋雲染唇瓣勾起一個笑容,卻叫人看着隻覺得透骨的冷……
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如同燭火輕輕爆響。玉含嫣卻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看着文青羽房間裏新放進去的羅漢床已經滑到了一邊,接下來便出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
“怎麽走密道回來?”
“别說那麽多,先吃藥。”
文青羽将水晶盒子抛給她,随手扯下臉上濕透了的面巾,燈火下一張臉卻異常蒼白。
玉含嫣皺了皺眉:“你受傷了?”
文青羽咬了咬牙,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後背,中了一枚暗器。”
“過來,我看看。”
“不急。”文青羽擺擺手:“你先把天心草吃了,我費了那麽大力氣弄來的,你趕緊吃。保不齊一會有人來搜查,再給搜出去,多不值當。”
“我還是先看看你的傷吧,不然那兩位知道我隻顧着給自己解毒不管你的傷勢,估計得吃了我。我可不愛看他們的臭臉。”
“我死不了。”文青羽重重坐在凳子上,卻仍舊面對着玉含嫣。
“我專門出城溜達了一圈,又從密道回來這麽久了都沒有事,就證明根本沒有什麽事。你先吃藥,我可再不欠你什麽人情。”
玉含嫣看一眼盒子裏碧瑩瑩玉一般的天心草,臉色變了一變:“你總得叫我處理一下不是?難道要我像兔子一樣嚼着吃了?”
文青羽嘴角抽了抽:“忘記了,光想着得快點消滅,那你趕緊去煎藥,最好把盒子也處理了,省的我看見鬧心!”
“你确定你沒事?”玉含嫣狐疑的看一眼文青羽。
“沒事。”文青羽沖她翻個白眼:“你真啰嗦。”
“你先跟我說說,你怎麽渾身都是濕的。”
“這個啊。”文青羽看了看自己不住淌水的衣服:“有點不大小心驚動了宮裏的守衛,所以我潛到禦花園裏的碧玉湖底,然後從湖底遊出宮的。你快出去,我也好換衣服。”
“好吧。”玉含嫣抱着盒子出了房間。
文青羽這才松了口氣,今天宮裏的動靜大了些。秋雲染隻怕已經疑心到她頭上了,等一下指不定宮裏會來人試探。迅速将天心草毀屍滅迹了也好來個死無對證。
“嘶。”文青羽狠狠吸了口氣,臉色越發白的過分:“疼死了。”
“主子。”飛翩自屋頂飄落,清冷眸子裏染上一抹擔憂:“您的傷。”
“飛翩,你在真是太好了。”
玉含嫣在的時候,文青羽還坐的筆直,此刻卻突然沒長骨頭一般倒向了飛翩。
飛翩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接住文青羽驟然倒下的身子,隻覺摸在她後背的手心上一片黏,膩的濡,濕。
“快把我抱到床上,我再也動不了了。”文青羽将一顆頭顱靠在飛翩肩頭,說話聲音也不是剛才那般中氣充沛,竟然如遊絲一般虛浮。
飛翩心中一沉,就着燈光擡手一看,手心裏一片猩紅,再不敢耽擱,一下子将文青羽抱起,讓她趴在了床上。
再看她的衣服,早就緊緊粘在了後背上。也不知流了多少血,烏黑的一件夜行衣上一片暗紅。若不是她早先摸到了鮮血,根本就看不出她竟然流了這麽多血。
“快點,幫我把這身衣服換了。”文青羽咬了咬牙:“遲了隻怕會有大麻煩。”
“是。”
飛翩幫她小心翼翼脫了衣服,後背卻犯了難。盯着那被鮮血粘在後背上的衣服,數次都下不去手。
“拿剪子把其它的地方先剪掉。”文青羽艱難的動了動身子:“然後,把後背的布一把扯下來。”
飛翩點了點頭,按着她的吩咐,将多餘的布料剪掉,卻再也沒了動作。
“飛翩?”文青羽扭頭看了看她:“你可是蜀國暗衛營裏出來的,死人都見了不少了,這點小事都下不去手?”
飛翩咬了咬唇,終于低聲說道:“您是主子。”
“我來。”
屋裏突然響起一聲熟悉的低悅慵懶的嗓音,文青羽心中動了動,是洛夜痕!
眼前一暗,洛夜痕站在了她面前。
文青羽擡頭看去,洛夜痕緊緊抿着唇瓣,一張如詩如畫的面孔仍舊如往昔一般的明媚耀眼,今日卻無端端叫人覺得透骨的冷。
而那潋滟鳳眸中,分明就看不到一點溫暖。平和的眼神正看着陌生人一般淡漠如塵。
“你怎麽來了?”
洛夜痕看了看她,一張臉孔上淡的看不出半絲情緒。
“我來看你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