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跟在連睿身後進入營地。
三年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再度進入軍營。
文青羽深深吸口氣,隻目不斜視的跟在連睿身後,決不讓自己過分關注連睿的軍營。
一路上,她接收到無處不在的各種打量。那些探究的視線,卻叫連睿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連睿領着她穿過軍營,向着西山走去。
如今,天晴氣爽,萬裏無雲。西山上郁郁蔥蔥一片,看上去就叫人覺得很是涼爽。
“洛夜痕就在上面,你是上去找他還是在我的帳子裏等着?"
文青羽擡頭看了看,将手裏兔子抱的緊了緊。西山雖然高,比起天塹山來實在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跟爬山比起來,留在你營地裏隻怕更危險吧。”
連睿笑了笑:“那就走吧,你可别指望我中途停下來等你。上頭的情況,我可是心焦着呢。”
文青羽朝他翻了個白眼:“我還沒那麽弱,你隻管走你的。”
連睿點點頭,擡腳向着山上走去。
往上走着,耳邊不住的流水潺潺。原來是一條小溪,蜿蜿蜒蜒竟從山巅一直流到了山腳,在營地邊不遠的地方,凝出了一汪湖泊。
“西山實際上原本叫做溪山。”連睿突然低聲對着文青羽說道。
“隻因這山巅也不知什麽時候有了一股泉水,從山頂一直彙流而下,将一條溪水貫穿了整個山體。所以叫做溪山。”
連睿看了看她,繼續說道:“隻可惜這山的名字犯了前皇後的名諱,皇兄便下旨給改成了西山。”
文青羽笑了一笑,西山的事情她當然知道。連胤一向最會做表面功夫,就因爲玉鳴溪的名字裏有一個溪字,便下令直接給一座大山改了名字。
“恩。”文青羽點頭:“這事我知道。”
“這事兒天下皆知,可是卻也有你不知道的。”連睿聲音突然壓低,顯得萬分神秘。
“什麽?”
“這座山無論是西山還是溪山,總歸是沾了一個西子。怎麽改都犯了前皇後的名諱,所以原本皇兄是想給這座山起個全然不同的名字。”
文青羽挑眉,全然不同的名字?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皇兄起了好些名字叫欽天監占蔔,卻無一不是大兇之兆。後來恰好絕塵那老和尚雲遊路過此處,又恰好遇見了皇兄。皇兄便拿這件事情來請教那老和尚了。”
文青羽看了看連睿,西山改名竟然還牽扯到絕塵?絕塵不是号稱神仙尊者,方外之人麽?不是行蹤飄忽,世間難尋麽?怎麽給山起名字的事情也來管?是不是太閑了?
“老和尚說,溪山五行水旺,大周乃天定木命。水生木,則國運昌隆。若是溪山改名,則溪将不存,将來的天下定然有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
連睿說的認真,文青羽聽的心裏顫了一顫。
溪山改名則溪将不存,玉鳴溪可不是就不存在了麽。建元一朝徹底變成了連氏江山,當然就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但那個時候,連胤對她好的簡直令人發指,天下間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得到後來會發生鳳陽宮變。
絕塵這老和尚,當真有幾分本事!
“老和尚又說,溪山之水已千百年,是時候該換一副新氣象。若是不改名,近日内,溪山水便會枯竭,将來之禍,仍舊不可避免。”
文青羽默了一默,神棍就是神棍。合着,改不改的都有問題。話全讓他說盡了。
“所以,皇兄便求老和尚給想個破解的法子。老和尚上了西山說是要在西山夜觀星象閉關數日,出關時如同掉了半條命,說是已經參透了西山星辰圖。溪山可以改名,卻是音同字不同,也算是留了溪山的水氣。将來也許還會有些災禍,但必有貴人相助,能夠除障解苦。”
文青羽此刻才知道,小小一座西山,改個名字竟然這麽大費周章。她心裏突然一動。
“絕塵大師來西山的時候是哪一年?"
連睿咬了咬牙:“八年前!”
文青羽點了點頭,果然:“你就是那時候跟着他跑了的吧。”
連睿臉色一黑:“什麽叫我跟他跑了,明明是他跟皇兄要走了我。”
文青羽一愣,怎麽居然是絕塵親口跟連胤讨要的連睿麽?
“皇兄說要報答老和尚,老和尚說他不需要金錢,不需要任何東西。若是真想報答,他如今功力損耗的厲害,需要個人伺候,就派個人伺候他好了。”
“後來,他就把你要走了?”
“恩。”連睿點點頭,臉色不大好看。
文青羽看了看他,絕塵那人神秘的不得了。做每一件事情從來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他能親自讨要連睿,定然有原因。不過,這原因跟她也沒多大關系。
“其實這山爬起來也不多累的麽。”
文青羽擡頭看去,山頂已近在咫尺,依稀能看到那天青色海水雲紋的颀長身影。
連睿撇撇嘴:“當然了,要不是本王一路上不停轉移你的注意力。你能一口氣爬上來?"
文青羽愣了愣,随即唇畔綻開一絲笑,連睿還真可愛。這麽一路上嘴巴不停的講話,就是怕她累。
一個笑容尚未完全綻放,文青羽卻驟然感覺到周身溫度抖得一低。她如今内力深厚,根基裏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敏銳洞察力。
是以,身邊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她的感官。
那種冷意,是危險!
文青羽明顯感覺到懷裏勿忘身子猛地一僵,似乎長長的絨毛都瞬間立了起來。
都說動物比人敏銳,如今大抵是它也感受到了危險。
“解除毒源的事情還差最後一步,本王内傷未愈。還是怡親王去吧。”
“真的。”連睿雙眸一亮:“這就去。”
連睿一溜煙的不見了人影,文青羽瞬間便被籠罩在洛夜痕一片平和淡然的眸光下。
山風吹的極爲涼爽,并沒有夏末的燥熱。迎着日光,那天青色的颀長身影如同踏浪而來的天神。遠看清雅如神,近看風骨無雙。文青羽眼睛突然就眨不動了。
“身邊,有個賞心悅目的男人陪着就是不錯。青青你一個孕婦一口氣就爬上了山,一點事情都沒有!”
文青羽默了默,你永遠都不要指望洛大美人的嘴巴能夠像他長的一樣美好。
洛夜痕挑眉:“西山可不低,即便再好走,一個尋常女子能面不改色一口氣上的來?何況這人既沒有武功,又有身孕!”
“我,對不起。”文青羽突然就升起了一些愧疚。
她如今這樣子上得山來,的确是有些不妥。若是被連胤的暗衛看到,隻怕會有些麻煩。
她不是個遲鈍的人,怎麽今天就這麽大意?
是因爲上山的時候,聽連睿說的事情太入神?連睿說的什麽?句句不離玉鳴溪!
文青羽裏頭突然一沉,連睿爲什麽總跟她提玉鳴溪?他是絕塵的徒弟,絕塵别的本事她不知道,據說是能夠探知過去未來的。
“你下次注意。”洛夜痕聲音突然軟了一軟:“我想,連睿許你進營,許你上山。大抵今日之事他暫時不會害你。”
“恩。”文青羽點了點頭,半絲沒了争辯的欲望。
“以後除了在我面前,任何男人面前都不可放松警惕。”洛夜痕鳳眸中濃雲翻滾,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清淡平和。
“恩。”文青羽點頭,極是乖巧。
洛夜痕鳳眸中掠出一絲笑,瞬間似乎将天下間所有的光亮都穿在了身上。連天上的太陽都沒有他耀眼。
文青羽低着頭,踩着洛夜痕的步子向着山巅走去。卻不防,洛大美人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人便一腦袋撞在了他堅實的胸膛上。
“嘶。”文青羽疼的一呲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停了?
洛夜痕鳳眸有意無意瞟了一眼文青羽懷中的勿忘,勿忘剛剛順下去的長毛,瞬間便又炸了。
文青羽将兔子收緊:“你幹什麽?”
洛夜痕淡然一笑:“據說,孕婦不能養動物。”
“額!”文青羽默了,一張臉瞬間黑了一黑,清眸眨也不眨看着文青羽。
“兔子尤其不能,你日日抱着它,看着它。萬一生下個長耳朵三瓣嘴的,可怎麽得了?”
“洛夜痕。”文青羽咬牙,向着山頭看一眼,影影綽綽似乎人不少,便向着他傳音。
“我不是真的懷孕。”
“有什麽關系。”洛夜痕淡淡一笑:“全燕京城都知道你懷孕了!”
“在這孩子沒有找着機會滑掉之前,你隻能懷着。”
文青羽歎口氣,将手裏兔子遞給他:“你說的是,給你吧。”
洛夜痕挑了挑眉,終于還是伸手接過了兔子:“這東西我看還是蕭若離自己養着合适。”
文青羽看他一眼,蕭若離在淩雲閣的事情看來他是知道的。他一定是知道的,不然蕭若離怎麽可能在淩雲閣睡了一夜都毫發無損?
“你寒衣巷那些人不堪大用,得調教!”
“恩。”文青羽點頭:“是得調教。”
“你如今出入不大方便,調教人這樣的事情,我看蕭若離做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