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口,飛影一臉笑意彌漫,卻躲的遠遠的。
雨荞則恨不能将一顆頭埋到胸口裏,連脖子都紅透了。
文青羽腳步頓了一頓,以手扶額,完了!
送藥的時候沒關門,也沒關窗。這一下子,可是叫所有人都免費看了場好戲!
好戲?
文青羽挑了挑眉,飛鸾臨走時說她若是堅持将袋子裏的藥真給洛夜痕吃了,定然會有一場好戲。
原來,這就是那一場好戲?
難道,飛鸾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她看一眼軒窗上映出那一抹颀長身影,心裏突然就有些莫名意味。
飛鸾定然相當了解洛夜痕,而她行事那樣乖張,洛夜痕也并沒有半點異議。來了風華軒似乎無痕,連帶着飛影和飛翩都無形中對她各種忍讓。
是不是說,她與洛夜痕關系非比尋常?
文青羽甩甩頭,非比尋常又怎麽樣?洛夜痕跟她不過是合作,他跟誰非比尋常跟她有關系麽?
自己今日一定是累極了,怎麽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趕緊伺候好了裏面的大爺,早早休息,明日一早,她還是那個冷心冷肺,沒有感情的文青羽。
她迅速将早就準備好的魚拿了一條裝在盤子裏,揚聲對外面喊道。
“還有三條魚,雨荞你和飛影飛翩拿去吃了吧。”
“文青羽!”
卻聽到屋子裏突然傳出一聲呼喚,比冰還冷。
“你那四條魚是給我烤的。”
文青羽回頭,不知什麽時候洛夜痕竟然站在了小廚房門口。
那樣一張絕世傾城的容顔上仍舊寡淡的沒有半絲笑容,但說出的話,卻叫人冷到了骨子裏。
文青羽撇撇嘴:“四條呢,都給你吃了,不得撐死?”
洛夜痕抿了抿唇,鳳眸中一片幽深:“爺今日水米未進,餓着呢。”
文青羽淡淡瞥他一眼:“你有點常識行麽?一天沒吃東西,又剛吃了藥,哪裏能一下子吃這麽多魚?”
洛夜痕鳳眸中的堅持沒有半絲松動:“爺樂意!”
文青羽突然就起了一肚子火,這人怎麽就聽不懂人話呢?
“樂意也不行!你如今剛服了藥,身上寒熱未退,不在屋裏好好養着,出來吹風是作死麽?”
“還要吃掉四條魚?是嫌死得不夠快?給你吃!”
文青羽将裝了四條魚的盤子一下子塞到他手裏:“吃完了滾回你淩雲閣去,不要死在了我風華軒。”
洛夜痕突然笑了,鳳眸中一片潋滟流光。
“你怕我死麽?”
文青羽翻了個白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怕你死,我是怕你死在了這裏,我難免要惹上麻煩。”
“聽你的。”洛夜痕眉眼中漾出一抹溫柔的笑:“就吃三條吧。”
文青羽臉色一黑:“一條。”
“兩條。”
“一條。”
“三條。”
“最多兩條!”
“好。”
文青羽默了默,這人真是屬驢子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果然病的不輕。“青青,你喂我。”
文青羽正在分魚的手突然狠狠一頓,臉皮不由自主抽了一抽。
扭頭看去,洛夜痕已經懶洋洋斜倚在門框上,面頰上的潮紅退了些許。但仍舊一副弱不禁風的柔軟。
這貨剛才在床榻上讨論先苦後甜的時候,搶魚的時候絕對不是這樣子的。
“你沒長手?”
“我病着呢,手沒力。”
文青羽斜了他一眼:“你剛才跟我吵架不是很有力氣?”
“剛才力氣都用盡了。”洛夜痕微微一笑,語氣異常自然,就仿佛在說的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剛剛又吹了風。”
文青羽氣結:“該,有本事别生病。進屋去躺着。”
“好,你來扶我,我腿也沒力。“
文青羽徹底沒了脾氣,将裝魚的盤子遞給雨荞,自己架起洛夜痕向着屋中走去。
雨荞低着頭,将手裏盤子放在了桌子上,一溜煙跑了。
文青羽一陣錯愕:“這丫頭,中了什麽邪?雨荞,去把剩下的魚分掉,冷了就不好吃了。”
遠遠聽到雨荞含糊的應了一聲是。
洛夜痕瞄一眼她紅腫的唇瓣,語調溫柔:“她是在羨慕你。”
“羨慕我?”文青羽不明所以:“我就是被黑心王爺欺壓的苦命丫鬟,有什麽值得羨慕。”
洛夜痕閉唇不語,眉眼中分明溢滿了笑。
“吃魚!”
文青羽夾了一筷子魚送到洛夜痕嘴邊,語氣生硬。
洛夜痕看了看魚肉,眉頭挑了挑:“有刺。”
“你心那麽黑,有刺也給化了。”
洛夜痕不再言語,張開嘴将魚肉含在口中,卻半天沒有咽下去。
“怎麽還沒咽。”
停了半晌,洛夜痕方才将一條絲帕按向自己唇角。
“我又不是貓,吃魚得吐刺。”
文青羽默了一默,自己真是命苦,面前這大爺也太難伺候了。
再送去洛夜痕唇邊的魚肉顯然幹淨了許多。
這兩條魚吃了将近一個時辰,洛夜痕躺在床上動都沒有動過。
終于吃完了,文青羽将盤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再回頭時,洛夜痕一雙眸子已經閉上了。
文青羽歎口氣:“真是好命,吃飽了就能睡着。”
再看看外面天色,的确已經不早了。她實際上還想問問洛夜痕,京畿大營究竟是怎麽回事。
如今看他睡着了,便也隻能作罷。實際上那湯藥裏她加了不小劑量的安神草。洛夜痕能堅持到這個時辰才睡着已經相當不錯了。
有什麽事,明日再問也是可以的。
文青羽吹滅了燭火,側身躺在軒窗下的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的極沉,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早已天光大亮。而她卻不知什麽時候睡在了床上,身邊卻沒有洛夜痕。
文青羽閉了閉眼,再睜開,将昨日夜間的事情盡數想了一想。
“雨荞?”
屋門一響,雨荞端着臉盆走了進來。
“小姐你醒了?可要起身?”
“什麽時候了?”
“還早呢,奴婢才吃了午飯。”文青羽默了一默,都過了午膳的時辰了,居然還說早?
在風華軒這些丫鬟心裏,究竟她什麽時候起床才算是正常的?
文青羽坐了起來,隻覺得這一覺睡的極爲舒服。渾身上下再沒了半絲疲憊。
“洛夜痕呢?”
“王爺天沒亮就起身了,去了京畿大營,說是京畿大營的事情還需要進一步處理。”
“哦。”文青羽點點頭:“我怎麽睡這麽沉,他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雨荞掩唇一笑:“王爺說小姐這幾日累着呢,在香爐裏下了安神香,說是叫小姐好好休息,不要奴婢們打擾。等小姐什麽時候睡好了,自然就會起來。”
文青羽撇了撇嘴,上一世自己各種警覺,睡眠一向清淺。這一世終究是不同了。
洛夜痕什麽時候在房間裏下了安神香,什麽時候将她抱上床榻,什麽時候離開。她半點都不知道。
安逸的生活,果然會讓人變的遲鈍。這變化,究竟好還是不好?
“小姐可要用膳?”
“恩,擺膳吧。”
雨荞點點頭,轉身出去吩咐小丫鬟将午膳端了進來。
文青羽低頭看去,今日的午膳花樣并不繁雜,卻每一道菜色都相當的精緻,叫人看着就極有食欲。
“風華軒換了廚子?”
“就知道小姐會問。”雨荞笑道:“這不是廚子做的,是榮王親自做的。”
“洛夜痕做的?”文青羽驚了一下,腦海裏瞬間浮現出差點被燒着了的淩雲閣廚房,和那一團焦黑的不明物。
“你确定?”
“當然。”雨荞點點頭:“王爺将近辰時才去了西山,若不是爲了給小姐準備這頓膳食,他大可不必起那麽早的。”
文青羽颦了颦眉:“他做的……能吃麽?”
雨荞突然就不樂意了,一張小嘴狠狠撅了起來。
“小姐怎麽這麽說話,榮王對小姐的好奴婢可是親眼瞧着呢。半絲雜質也沒有的。”
“他對我好?”
“榮王昨日下午來風華軒的時候,氣色實際上已經很不好。他拿了那麽些東西來,自己卻始終不肯先吃上一口。一定要等着小姐回來一起吃。”
文青羽閉唇不語。
“後來,天黑了。王爺就一直坐在窗戶口看書,動也沒有動過。結果,小姐卻是叫蕭先生給抱着回來的。”
文青羽默了默:“雨荞,你是誰的丫鬟?我怎麽感覺,你像是被洛夜痕收買了呢?”
雨荞扁扁嘴:“才沒有,奴婢是實話實話。我不知道小姐什麽時候認識了蕭先生,我隻看到榮王爲了小姐犧牲了很多。那個蕭先生,怎麽都比不過榮王的。”
文青羽歎口氣,蕭若離與她的關系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人能夠了解。至于洛夜痕,他們不過是在演戲,隻是這戲做的是不是做的太真了點?
“雨荞,有些事情不能隻用眼睛來看。洛夜痕哪裏是關心我?他不過就是關心怎麽折磨我才好。”
雨荞撅了撅嘴:“小姐你這麽說,奴婢都覺的,簡直太沒良心了。”
文青羽淡淡一笑,不再言語。如今連雨荞都覺得洛夜痕對她與衆不同,連胤又怎麽會不知道?
洛夜痕這麽做,爲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