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扭頭,身體驟然一彎,詭異的躺付在鐵鏈上,蛇一般與鐵鏈勾纏在一起,半絲縫隙也無。
身後,是那赤臂的精壯漢子,一臉猙獰的揮舞着手中巨斧。碩大斧盤貼着文青羽鼻尖擦過,如同起了陣飓風,如墨青絲盤好的發髻傾斜而下,風中激蕩。
文青羽眸色一冷,指尖銀芒一閃,頃刻間沒入那人印堂之中,直接穿腦而過。巨大的失身轟然倒下,眉心中不過一點嫣紅。
文青羽回眸,展顔一笑,陽光中如雲破月來,天上地下,隻剩下那火紅一道身影,豔麗無雙。
“洛……”
文青羽一個字還沒有說完,那精壯漢子屍身便向着山崖下栽去。手中卻兀自緊緊攥着铮亮的巨斧。
斧頭碩大,鈎挂在鐵鏈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鐵鏈再次半空中激蕩。
“不好。”文青羽面色一變,鐵鏈剛才已經快被砍斷,那斧頭下挂着那人身體。重物下墜的力道拖曳着鐵鏈向下猛的一沉。
終于超過了極限,半空裏再次響起格拉拉刺耳聲響。
“青青,放手。”洛夜痕聲音顫抖,鳳眸中翻滾着暗黑的風暴。
“咔吧。”斧頭終于從鐵鏈上滑下,強弩之末的鐵鏈嘩啦一聲徹底斷開,眼看着那天青色身影随着鐵鏈向着對面斷天峰上拍去。
“不!”
文青羽咬唇,足尖在山崖邊用力一點,向着洛夜痕飛去。
半空裏,隻看到一道赤紅流火,卻不聞衣阙飄飄。
洛夜痕身軀猛的一沉,鼻孔裏瞬間浮上一絲幽幽淡香。一雙纖細的臂膀環在他腰間,胸口多出了一顆腦袋。
“哎。”洛夜痕輕歎:“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裏什麽時候這麽重要了?居然急着跟我一起死?”
文青羽擡頭,咬了咬牙:“你救了我好幾次,我總得救你一救的。”
洛夜痕挑眉:“你确定是在救我?”
“額?”
“我一個人吊在這鐵鏈上,分量終究不太大。也許還能活,如今又加了你的重量,我們還能活?”
文青羽臉色一沉:“死就死,你怕麽?”
“不怕。”洛夜痕微笑:“我們一家三口能死在一起,應該很多人放心。”
文青羽朝他狠狠翻個白眼,這種時候這貨貌似很開心的樣子。心到底是有多大?
話說,他怎麽落了單?飛影飛玄呢?淩雲十八騎呢?
再不濟,飛翩也該到了,至于的讓他一個功力盡失,又傷重未愈的半殘廢自己來闖山?
“青青。”
“什麽?”文青羽擡頭,立刻撞進一雙流光璀璨的鳳眸當中。
“我手沒有力氣了?”洛夜痕聲音柔軟的春水一般。
“額?”
“我說,我們要掉下去了。”
“掉下去,掉下去?”文青羽一身怒喝,你抓不住早說啊,都要掉下去了,這樣子溫柔纏綿的說話是想鬧哪樣?
說了一聲掉下去,洛夜痕緊緊抓着鐵鏈的手突然就松開了。
“啊~~~~。”
驟然的失重感,叫文青羽心中狠狠一顫。
腳下是缭繞的白雲,頭頂還是缭繞的白雲。雲遮霧繞中,朦朦胧胧兩道身影,如同踏雲乘風的仙人。
懸崖邊,子蘭淡淡看一眼急速下墜的兩人,直到再看不見。粉妝玉琢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微笑。
“瑾先生,你把這些人擡的太高了吧。”
“哦?”山崖邊風極大,吹的子蘭的頭發飄擺如黑色雲團。瑾先生鬥笠下的長紗卻半絲都沒有動。
良久,方才聽到長紗下一聲若有似無的低音:“也許吧!”
濃密雲團下,文青羽緊緊摟着洛夜痕,手中一條天青色絲帶纏繞在山崖上一顆粗大的松樹上。
文青羽足尖向着山石一點,借着絲帶的力量,抱着洛夜痕穩穩坐在了樹冠上。方才長長出了口氣。
一回頭,卻見洛夜痕鳳眸眨也不眨盯着她看,那眸子中的炙熱,幾乎能将人烤熟。
“你武功恢複了?”洛夜痕微笑。
“恩。”文青羽點頭:“恩?”
他怎麽這麽問?什麽叫武功恢複了?難道文青羽以前就會武功?這事兒,洛夜痕又怎麽知道?
洛夜痕含笑不語,文青羽卻覺得那絕世無雙的男子越看越像是狐狸。
“青青。”洛夜痕突然懶洋洋躺在樹冠上:“你終于肯主動給我寬衣了麽?”
“額?”文青羽一愣,洛夜痕眼風向着她素手中那一條天青色絲帶飄去。
文青羽嘴角一抽,那是洛夜痕的腰帶,剛才掉下來太突然,事急從權,那腰帶拿的最順手,就叫她一把扯了下來,最終救了兩人的命。
“你要對我負責!”洛夜痕低頭,不勝嬌羞。
“負責個屁啊。”
文青羽怒了,狠狠将腰帶向着洛夜痕抛去。挺好個人,腦子裏都想些什麽?
“你這時候不是該用你腦子好好想想,我們怎麽上去的麽。”
“上去幹什麽?”洛夜痕仍舊躺在樹冠上動也不動:“這裏天高皇帝遠,就隻有你跟我,留在這裏,我覺得也不錯。”
“要留你留。”文青羽臉色一黑:“我可不想當野人。”
“那就勞煩你想法子吧,我是傷員。”洛夜痕微微揚了揚手,調整個姿勢叫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
文青羽看着他右肩頭一抹殷紅,知道剛才她驟然撲向他,他定然用盡全力抓緊了繩索,肩頭的傷口又裂開了吧。
“好。”文青羽鄭重地點點頭。
洛夜痕擡頭,眸光中掠過絲詫異,小丫頭什麽時候這麽乖覺好說話了?
“要是早知道爺受了傷,能勾起你的憐惜。爺一早就去受點傷好了。”
“你最好去死。”文青羽心中的感動瞬間去了個七七八八,洛夜痕這貨真可惡,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死了你哭麽?”洛夜痕微笑,潋滟鳳眸中一抹璀璨流光:“你要是能爲了我哭,死一下也是可以的。”
“哭!”文青羽臉色一黑,心中的感動再沒了半分。
“不但我自己哭,到時候我就把你飛鴻樓那些個相好還有後院裏的一群女人都集中起來一起哭。再給你弄個牌位,盯着她們天天給你上香!”
洛夜痕唇角一勾,一抹笑意流淌:“不錯,很有王妃的風範。隻有爺的正妃才有資格給爺立牌位上香,到時候,你自己哭就好了。其他的女人就不必了,爺嫌吵。”
文青羽狠狠一滞,見過這麽無恥的人麽?見過麽?
“洛夜痕。”文青羽磨牙:“你真是,越來越……”
下面聲音再沒有了,文青羽實在找不出合适的詞語來形容他。
洛夜痕卻是一翻身,拿手肘支着頭:“是爺越來越有魅力了麽?你是不是越來越離不開我了?”
“你……”
文青羽剛欲開口,丹田中驟然一股大力襲來。如同沉寂數年的火山,一下子爆發。灼熱的氣流突然就沖向了她的四肢百骸,小小一具血肉之軀,頃刻間似乎就要炸裂。
“我怎麽了?”洛夜痕笑意吟吟看向文青羽,如詩如畫的面龐上笑容狠狠一僵。
“青青!”洛夜痕唇瓣開合,卻聽不到自己聲音,對面女子糾結在一起的眉頭,突然叫他覺一陣心疼。
“唔。”文青羽微微睜開眼,艱難扯了扯嘴角:“我……沒事!”
文青羽再度閉上眼,身體裏似乎有兩股不同的氣流,拉鋸一般橫沖直撞,相互牽扯。她的身體就成了你争我奪的戰場,生生要被兩股氣流撕扯開。
洛夜痕眼睜睜看着文青羽張嘴咬向自己唇瓣,毫不猶豫用自己手指撫上她的嘴唇。潔白貝齒瞬間将他修長手指狠狠咬住。
“嘶。”洛夜痕吸口氣:“你還真下的去口,遲早得叫爺咬回來。”
下一刻,再不猶豫,大手一抄,洛夜痕将文青羽緊緊抱在懷中。
天青色颀長身軀縱身一躍,向着深不見底的飄渺虛空縱身躍下。
山崖邊,子蘭圓溜溜大眼睛盯着不見底的虛空出神。半晌,卻也沒有見到下面有絲毫的動靜,雙眸中閃過一絲失望。
“無趣。”子蘭撕扯着手裏一把野花,将它們一點一點投入虛空。七彩的花瓣雲霧缭繞間飄散。
“還以爲這次的人有多麽不同,不過還是些廢物。”
“你最好乞求她平安無事。”
山風中夾雜着飄渺如仙的淡漠聲音,子蘭眉眼中略過一絲驚喜:“師父。”
黛青色的大山前,素白衣衫的華淺笙緊抿着唇瓣,一張俊彥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我記得跟你說過,那個女人留着有大用。你明知她來了摩天崖,爲什麽不阻止?”
子蘭撇撇嘴:“我怎麽知道那個女人和那包子臉的醜女是一個人,她突然變了個樣子,我怎麽認得出?”
華淺笙不語,細長的雙眸眨也不眨看着子蘭,子蘭一張笑臉在那樣的注視下漸漸灰白。晶瑩大眼中瞬間蒙上氤氲水汽。
“自打師父将我送來這裏,您來看過我幾回?即便對這樣一個女人,你都比對我要關心!”
“子蘭。”華淺笙眸色一冷:“我跟你說過,成大事者,情緒萬不可外漏。”
“我不想成大事。”子蘭撅着嘴:“我隻想要你一點點關心,你肯給麽?”
“子蘭!”華淺笙語氣一沉,子蘭卻驟然間破涕爲笑。
“你不希望那女人死麽,你在怪我将她引去摩天崖是麽?好!”
華淺笙颦眉,有什麽不好的預感在心底一閃而逝。
“我這就下去救她,救不回來,我就摔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