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蘭并不在乎文青羽有沒有聽清她說的什麽,驟然間抽出一把铮亮匕首,将自己食指割破,抹在山石上。
殷紅的血一下子就滲入了山石,隻聽到格拉拉一聲刺耳喧嚣,面前山石裂來了一個大洞。
洞裏一下子透出森冷的寒氣,夏日酷暑也難掩刺骨的冰冷。
“嘶,好冷。”文青羽微微一哆嗦,肩頭一暖,卻是華淺笙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件皮裘,披在她身上。
子蘭撇撇嘴:“女人就是嬌氣!”
一低頭,率先朝着洞中走去。
洞裏并不暗,牆壁上垂下一盞碩大的夜明珠燈籠,文青羽這才看清,洞裏爲什麽這麽冷。
原來從進門開始,山洞中就布滿寒冰。甚至連腳下的樓梯都是碩大的冰塊交疊在一起形成的。
這山洞俨然一個冰雪世界,眼前是個大池子,池子當然也是在冰上鑿出來的。
池子裏并不是水,而是盛滿了紅豔豔的液體,如今也成了一大塊豔紅的冰塊,明珠的光芒下,那豔紅的冰塊上投射出七彩的光,如同碩大一塊晶瑩剔透的紅玉。
而在那紅玉正中間,赫然是一朵冰玉雕就般的花。花朵形狀類似蓮花,卻隻有孤零零一瓣。花瓣如同透明的冰晶,隐隐露出裏面鮮紅的脈絡。
而那唯一的花瓣眼看着便要凋謝,隻因爲花心正中間正在隆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鼓包。顯然是,有果子就要成熟了。
“蕭若離呢?”
文青羽眼睛隻在那花朵上瞟了一瞟,便四下裏打量,哪裏有人?
“在那。”子蘭伸手朝着蓮花池後指了一指。
文青羽這才看到,那冰玉蓮花的後面有一張冰床,冰床上躺着一個人。隻因那張床位置偏低,池子又比較高,一時之間她沒有發現。
文青羽心頭狂跳,朝着病床跑了過去。床上躺着的,果然是蕭若離。
隻是此刻的蕭若離,本就蒼白病弱的臉孔,越發蒼白的沒有半絲血色。在這一片冰雪世界中,他的臉孔似乎也變成了冰一般透明。
“若離。”文青羽伸手探向蕭若離脈搏,隻覺得手中摸到的那纖細手腕冰一般的冷,根本沒有一絲溫度。
“若離?”文青羽心中一驚,手指下的脈搏哪裏有一絲跳動?
“怎麽回事?”文青羽聽到自己聲音陡然的尖利,夾雜着一絲慌亂。
蕭若離是她唯一的親人,怎麽能死?怎麽能!
“讓開。”子蘭毫不客氣将文青羽身子推向一邊,從那冰玉蓮花上摘下唯一的花瓣放在蕭若離口中。
須臾之間,蕭若離緩緩睜開眼睛。
“若離。”文青羽一陣欣喜,再度湊到病床前:“你醒了,太好了!”
“額?”蕭若離眼前驟然湊近一張陌生的包子臉,瞬間閃過一絲迷茫。
文青羽這才想起自己正頂着一付很對不起觀衆的尊榮,突然比任何時候都恨華淺笙。
“華淺笙,快來給我解毒。不然,我就打的你連你娘都認不出來。”
“青羽?”蕭若離突然一笑:“你這樣子……很特别!”
“這樣你也認得出?”
“當然。”蕭若離一如既往,笑的溫潤如暖陽:“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一眼就能認得出。”
子蘭眼中再度閃過一絲不屑,退倒華淺笙身邊。
“你先跟我說,你來這裏幹什麽?”
“你要是嫌他死的慢,盡管叫他多說些話好了。”華淺笙的語氣跟冰窖一個溫度。
“額?”文青羽回頭,什麽意思?
“鬼醫,馬上就結果了,還差最後一次。”
“好。”蕭若離點頭,緩緩從冰床上坐了起來。
“你要幹什麽?”文青羽心中突然略過一絲不祥,伸手拉住蕭若離衣袖。
“等一下就好,你信我。”蕭若離冰涼的指尖拍拍文青羽的手背。
文青羽松開手,眼看着蕭若離一步一步踏上了紅玉樣的冰池。
她心中總覺的哪裏不對勁。
“噗。”天地間寒芒一閃,蕭若離出手如電,一把柳葉樣薄薄刀片深深劃過他手腕上的脈搏。
噴薄的鮮血泉一般噴了出來,蕭若離手腕一翻,将豔紅溫熱的血滴在那光秃秃的冰玉蓮花花心中。
眼看着血液如同細小的蛇,順着花徑一路蜿蜒而下,極快的滲入下面豔紅的冰池。
冰面上驟然發出刺目的紅色光芒,花徑上的果實迅速脹大,頃刻間結成了拳頭大小一顆紅豔豔的果子,沉沉垂吊了下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文青羽隻來得及看到一道寒芒,接下來就是噴湧的鮮血。
“若離!”
等她發出聲音的時候,蕭若離已經伸手摘下了果實,朝着她微微的笑。
那樣舒心的笑,在這冰冷刺骨的山洞中,瞬間就叫人覺得異常溫暖。
蕭若離将果子遞給華淺笙:“怎麽樣?”
“可以了。”
“青羽來。”蕭若離沖着文青羽招手:“把這果子吃了。”
“蕭若離,你在幹什麽?”文青羽狠狠皺了皺眉,伸手扯過蕭若離手腕。
這才發現,他手腕上已經不止一道傷痕。
“沒事。”蕭若離伸手,在幾處穴位上點下,又吃下一顆丹藥。
“你看,不流了。你還是先把這果子吃了。“
“不吃。“文青羽擡頭盯着華淺笙:”你跟我說,這究竟怎麽回事?”
華淺笙微微一笑:“你若不吃,可就辜負了鬼醫的一番心思了。”
“這個是雪域彌陀的解藥!”
“什麽?”文青羽狠狠吃了一驚,手中紅色的果子,居然是雪域彌陀的解藥?
不是說雪域彌陀結果至少還有三十年?那她看到的是什麽?
“你哄我呢吧,這是雪域彌陀?你别告訴我,這裏就是蒼穹山雪山之巅?”
“當然不是。”華淺笙搖頭。
“你忘了這是哪裏了?”子蘭不屑說道:“天下間有暗月閣找不到的東西麽?那人既然要與暗月閣做交易,暗月閣自然就會交貨。”
文青羽愣了一愣,蕭若離竟然去參加了黑市交易?跟暗月閣做交易,代價從來都不會小。
蕭若離身上,有什麽是暗月閣所圖的?
“雪域彌陀生長于蒼穹山雪山之巅,是世界上最純淨的花朵。”華淺笙一字一句說道。
“那樣的花朵沒有沾染塵世間丁點污垢,所以才能叫人心中無欲無求。環境不可複制,所以,天下間不會有第二個地方能夠種的出雪域彌陀。”
文青羽撇撇嘴:“那我手裏這個究竟是什麽?”華淺笙微微一笑:“就是雪域彌陀,不過,此血獄非彼雪域。”
“彌陀乃修行者至高的果位,所處環境清靜無塵,乃世間至善之境。然而世間修行完全不可能盡如人意?地藏菩薩自願堕身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是以,至今仍在血腥陰暗的無間地獄中修行。”
華淺笙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無間地獄乃世間至陰至邪,若能出淤泥而不染,一樣可得無上果位。我與鬼醫練手造出了一個無間地獄,是以,此花名爲血獄彌陀!”
“血獄彌陀!”文青羽狠狠抽了口氣,兩字之差,境遇千差萬别。不要告訴她,那冰池中晶瑩剔透的紅玉,實際上是……人血吧!
“那是什麽?”她手指輕顫,卻還是穩穩指向了冰池。
華淺笙挑眉:“我不信你不知道,那是人血!”
“滿滿一池子人血?”文青羽臉色一白:“你殺了多少人?就爲了這麽一朵花?”
“你可别誤會,血獄彌陀的确需要鮮血澆灌才能迅速成熟,但,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的血就能夠管用的。”
“鬼醫的血乃是世間至寶,百毒不侵。實在是血獄彌陀最好的肥料。”
文青羽一把攥住蕭若離手腕:“你可别告訴我,這滿滿一池子血是你放的。“
蕭若離微微一笑:“怎麽可能,我有那麽多血?”
“那這池子裏……”
“這裏面是跟暗月閣做交易後,不能信守承諾人的血。”子蘭雲淡風輕的說道。
文青羽朝他翻個白眼,這是一池子血好吧,又不是一池子水,這麽一大池子血得死多少人?這孩子怎麽能夠這麽無所謂?
“不守信用,就得受到懲罰。這是暗月的規矩,每個來交易的人都心甘情願簽了契約。”子蘭淡淡看她一眼,并不覺得這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暗月閣的每一幢交易都不簡單,哪個不需要付出沉重代價?用一條命來陪,他實際上已經很仁慈了。
“這樣肮髒的人的肮髒的血才稱得上世間至邪。”
“那幹什麽還要蕭若離放血?”
華淺笙說道:“血獄彌陀并沒有到結果的季節,想要讓它快速結果,就需要含有大量彌陀花毒的新鮮血液不停澆灌。”
“蕭若離的血液裏沒有彌陀花毒,我才有。”
“很簡單。”華淺笙微笑:“隻要他吃了血獄彌陀的花瓣,自然身體裏就有了彌陀花毒。雪域彌陀花開七瓣,一日食一瓣,澆灌七日,則瓜熟蒂落。”
“七……日?”文青羽臉色一白。
“沒錯,七瓣七日,一日不可少。”
“你不用擔心。”蕭若離大掌輕輕按在文青羽頭頂:“我不過是失了些血液。但血獄彌陀本就是世間奇花,我吃了整整一朵花,又未必不是因禍得福?
“狗屁的福。”文青羽額角青筋直蹦:“這樣妖邪的東西,會是好東西?你身體很好,一個兩個怎麽都那麽喜歡放血?這麽急着死,統統去跳崖好了。”
“血獄彌陀當然是好動西。”子蘭不屑說道:“這人來的時候還是個殘廢,你看他如今還殘廢嗎?”
“額?”文青羽神情一滞,剛才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如今叫子蘭一說,她才發現,蕭若離的确是站在她面前的。
“若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