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隻用了一隻手,不過一擡一收之間,斬殺敵人近百,而他們自己毫發無損。
這樣強悍輕松的滅敵,怎麽可能被敵人追的到處跑,還受了傷?
平威腦子轟的一聲,瞬間想到兩個字——誘敵!
與其一個一個的解決躲在暗處的敵人,不如以弱示敵,等敵人輕敵冒進全部現身,再一起斬殺,省時又省力。
這男人太可怕!
平威隻能想到這麽多,蕭若離雙眸則暗了一暗。
洛夜痕早就可以将這些人一網打盡,爲什麽卻一直要等到文家墓場才動手?
一出手,就是這樣血腥果決的場面?這樣子與其說是滅敵,不如說是震懾。
震懾誰?
他不着痕迹看一眼身後早就吓得沒了聲息的長生衛,擦着針尖的手指一頓,還有第二個選擇?
他是在給文青羽鋪路,這樣渙散的隊伍,不下點猛藥怎麽用?
蕭若離心中瞬間就掠起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痛楚。
這個男人不是真氣枯竭被泡在藥桶裏了麽?這才兩個時辰?他本該五個時辰後才能醒來,這人怎麽就醒了?
那樣倉促的時間,不但召集了自己的侍衛,還布了這樣大一個局?
這男人能夠這樣短的時間找到這裏,隻能說明他實際上早就醒了。
長生藥局中他一直在假裝昏迷,爲了什麽?探知文青羽的底牌?
今日這一番截殺可是一早就落入了他的圈套?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裝的,難道将自己傷到真氣枯竭武功盡失,也是裝?
蕭若離擡頭,眸光中一掠深思,青羽交給他,真的好麽?
“爺,都解決了。”飛影笑嘻嘻湊向洛夜痕:“那個仵作毛都沒少一根。”
蕭若離微笑,并不介意别人将他喚作仵作。
“恩。”洛夜痕擡頭,潋滟鳳眸中一片幽深:“都解決了?”
“當然。”飛影點頭。
“都解決了?”
“都在那裏。”飛影遙遙指了指血泊中的死屍。
洛夜痕薄唇一抿,緩緩說道:“都解決了?”
“額?”飛影終于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不由擡手擦了擦汗。
雙眸有意無意向着長生衛的圈子瞄了一眼。
不過随意一眼,瞄的長生衛衆人一個個毛骨悚然,緊緊貼着土坑邊沿,恨不能将自己融化到土裏去。
“榮王留情。”蕭若離聲音依舊溫潤和緩,卻帶了絲不易覺察的澀。
洛夜痕挑眉。
“這些人若是死了,羽兒定然不高興。”
洛夜痕臉色一黑,抱着文青羽的雙手忍不住就在那纖細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羽兒,又是羽兒,她到底該死的招惹了多少男人?
“哦?”洛夜痕淡然說道:“她就是個蠢貨,她高興的事到最後隻能叫她越來越不高興。”
“呵呵。”蕭若離低頭:“王爺請自便。”
洛夜痕緩緩将被自己掐皺了的衣袖整理好:“暮雪。”
話音剛落,暮雪擡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長發。
銀色一輪圓月,纖細甜美的少女秀發被風揚起,她淺笑嫣然,素白小手微微一擡,理一理腮邊碎發。粉頸低垂,無限嬌羞。
那個樣子,真的極美,極安詳。
長生衛衆人剛見識了異常殘酷血腥一邊倒的屠殺,驟然間看到月下挽發的清雅少女,即便她姿容隻屬中上,卻還是叫人一下子看呆了眼,将刺鼻的血腥盡數抛開,鼻端似聞到炊煙袅袅中家的安詳。
完全沒有注意到,洛夜痕的侍衛已經離的暮雪有八丈遠。
“噗通,噗通。”
就在所有人都在幻象美好生活的當口,一個個突然木頭樁子樣的栽倒,人事不省,但所有人臉上卻挂着滿足的微笑。
“啊。”平威吃了一驚,眸中閃過一抹赤紅:“你殺了他們?你居然殺了他們?蕭……”
蕭若離眼風溫潤,不曾有過絲毫變化。
“嗤。”暮雪一聲嗤笑,眼角不屑的瞟向平威:“傻啊,沒看到他們胸口起伏,笑的那麽滿足。你死了,還能呼吸?你死個我看看。”
平威愣了,向着地下看去,果然,倒在地上的長生衛呼吸均勻,顯然正在經曆着一個幸福的美夢。
“這……這。我……”鐵骨铮铮的一條漢子,突然就給憋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我送給他們每人一隻可愛的小動物。”暮雪微笑:“今晚上的事情他們會盡數忘記,隻留下一個甜美的夢。”
“小動物?”平威腦子突然有點跟不上趟,什麽小動物那麽厲害,能抹殺篡改人的記憶?
“不錯,小動物。”暮雪點頭:“我習慣叫它們忘憂,你喜歡嗎,我也送你一隻?你們大周人更喜歡叫它們蠱蟲。”
暮雪擡手,指尖乳白色光芒微微一跳。
“不要。”平威果斷搖頭,瞬間覺得渾身發癢,蠱蟲是小動物麽?是麽?還可愛?
他下意識離的暮雪就遠了幾分,再看暮雪,見鬼的,他剛才怎麽就會覺得這女子看起來叫人安甯溫暖?
平威低頭看過昏睡的長生衛,見他們一個個的确是睡的香甜,終于長長出了口氣。
“唔。”靜谧夜色中,躺在地上熟睡的男子中,驟然有人翻了個身,随即一蓬燦爛的血霍呼爆開。
殷紅光芒帶着濃郁血腥彈出,暮雪手指一勾,笑靥如花,眼見着那紅色光芒鑽入她素白手指,驟然消失。
再看那男子,胸口赫然一個拳頭大的血洞,一腔子血卻奇異的幹了。隻餘下花白的一團死肉,如同宰殺後,被河水洗滌了無數次的豬。
平威隻覺的肚子裏一片翻江倒海,扶着土坑,好懸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洛夜痕皺眉,一個眼風斜過去,飛影手中抖出條銀色繩索。繩索蛇一般卷向洛夜痕,洛夜痕伸手抓住,身子騰空而起,瞬間便出了深坑。
銀月下,蕭若離靜靜端坐,蒼白的雙手交疊放在膝頭,溫潤眸子注視着飛速而上的洛夜痕,微粉的唇瓣抿了抿。
“你果然功力盡失。”
洛夜痕擡眸一笑,潋滟絕豔:“你功夫恢複的不錯。”
冷風嗖嗖,洛夜痕的侍衛一個個躍至他身旁,越發顯得,那溫潤一道身影,寂寞蒼涼。
深坑裏,此刻隻剩下一地熟睡的長生衛和平威,暮雪。
平威吐了半晌,手指有氣無力指着暮雪:“你……你……你說了你的蠱蟲不殺人。”
“蠢貨。”暮雪微笑:“我隻說了忘憂不會殺人,可從沒說過蠱蟲不殺人。”
“你……”平威再次語滞:“既然洗去了所有人記憶,爲什麽又單單殺了一個?”
“你真是笨。”暮雪撇撇嘴,眸子充滿惋惜的瞟一眼平威:“你沒發現,這人跟其他人有什麽不同?”
“恩?”平威低頭看去,這才注意到胸口爆開的屍體是沒有右手的,那右手的部分隻餘下平滑的森然白骨。
顯然正是剛才對棺中棺裏陪葬動了歪心,而被蕭若離廢了手的長生衛。
“他丢了一隻手。”暮雪語聲清幽:“即便洗去了記憶,他醒了以後,不會追問他的手去了哪裏?”
平威一愣。
“他想不起來,勢必會詢問其他人。問着問着,難保會不出現什麽差錯。萬一他想起了今天的事,你能保證他不心生怨恨?”
“想要意外不發生,”暮雪擡手,再次輕拂自己被風吹亂的秀發:“就永遠不要留下機會。”
平威狠狠咽了咽口水:“爲什麽……爲什麽我一點事都沒有?”
“切。”暮雪朝天空翻白眼,神啊,爲什麽要留下她,給這腦子明顯缺根筋的傻子解惑。
“你以爲蠱蟲很要好養啊?”暮雪聲音染上了一絲憤怒,一個男人廢話真多。
“養蠱蟲不需要費精神麽?養蠱蟲不需要花銀子麽?你給我銀子了?”
“沒有。”某老實孩子搖頭。
“那不就得了?”暮雪素手握拳,劃過道有力弧線:“姐沒有那麽多蠱蟲,剛好用完了。”
暮雪說完,足尖一點,夜空中身形如燕,奔向明亮月色。
平威呆了一呆,随即臉色越發的黑。騙誰呢,她手指上明明就忽白忽紅,蠱蟲哪裏就用完了?
“喂,傻子。”平威正發愣,頭頂上傳來少女甜美聲音,清涼似水波微瀾。
“麻煩你把棺材蓋上,然後把墳填了。”
“恩,好。”平威極聽話地開始幹活。
漸漸就有些回過味來,爲什麽啊,這棺材蓋子這麽沉,墳墓又這麽深,爲什麽叫他一個人幹?
原來叫他一個人醒着,就是爲了來收尾的麽?
他見鬼的,爲什麽又這麽聽話啊,叫幹就幹了,看來他也一定是中蠱了。
墳地裏,洛夜痕神情并不輕松,慵懶眼風總是有意無意掃向三掌外一顆最大的樹冠。
蕭若離随着他的眼神看去,嘴唇抿了一抿,開口說道。
“現在,可否把她放下。她昏迷了有些時候。”
洛夜痕雙眉一挑,既不甘願将緊緊包裹着的文青羽一隻手拉了出來。隻露出腕上三分,再不肯多露一點。
蕭若離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三根修長手指,在洛夜痕銳利如刀的眼風中按上文青羽脈搏。
“好了麽?”慵懶嗓音中一絲不耐。
蕭若離卻是臉色劇變,按在文青羽脈搏上的手如同長在那截雪白玉腕上,怎麽都離不開。
洛夜痕臉色一沉:“好了麽?”
蕭若離霍呼擡頭,眸色中一抹驚慌:“你抱着她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