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冷冷一笑,平成真是越來越不濟了,調教的下人這麽沒有眼色。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這會兒半邊身子發麻?”
小夥計一愣,叫他這麽一說,真就覺得自己半邊身子是麻的。
“現在可有覺得冷的如同掉進了冰窟?”
小夥計點點頭,一張臉迅速蒼白。
“等一下就好了,一會保管你熱的變烤豬。”
她話音剛落,小夥計額角上迅速滲出汗珠:“你,你給我下毒?”
“總算知道了麽?”
文青羽淡淡一笑,她的針上淬的都有藥,挨了她的針,怎麽可能會有好?張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若是不盡快去找蕭郎中給你醫治,這輩子隻怕就要這樣過了。”
“你,臭小子,你等着。”
小夥計臉色鐵青,風一般卷進了内院。
“什麽人找蕭郎中!”
功夫不大,一聲炸雷般的聲音驟然炸響,震的文青羽耳膜嗡嗡直顫,眼看着天花闆上那厚厚一層灰,撲簌簌掉下了不少。
文青羽唇角微微一勾,來的是平成的弟弟平威,這大嗓門一點都沒變。
簾子一挑,走出個穿着赭色短打的男子。那男子身量不高,卻生的異常結實,一張黑紅臉膛上因爲憤怒更紅了幾分。
“是你找蕭郎中,還打了爺的人?”平威甕聲甕氣地吼着,一雙憤怒的眸子眨也不眨盯着文青羽。
文青羽點點頭。
“你找死,爺今天就來好好教訓教訓你。”
平威說着話,一隻拳頭虎虎生風,錘子一般向着文青羽砸去。
文青羽動也不動,兩隻細長手指一捏,早就藏在指縫中的一粒蠟丸破碎。
空氣中蕩起一絲薄荷清香,叫人精神一震。平威拳風迎着那薄荷香就沖了過去。
驟然間,斜刺裏飛出一把扇子,直直砸向平威,将他的拳頭砸的偏了一偏,正好躲過了薄荷香蕩起的那陣薄霧。
“大哥,你幹什麽?”
平威臉孔越發的紅,憤怒地沖着身後一聲嘶吼。
文青羽擡眼望去,大堂正中一個穿着粗布長袍的年輕男子靜靜伫立,眉眼與平威有幾分相似,卻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那雙探究的眸子此刻正眨也不眨盯着文青羽。
“你認識這小白臉?平白的幫她幹什麽?”
“我是在幫你。”平成淡然說道:“你若剛才迎着那薄霧上去,隻怕這一刻就不可能這麽氣定神閑站着跟我說話了。”
“你是說,那小白臉下毒?”平威一驚:“怎麽可能?”
“平威,你今日是遇見高人了。”
平成向着文青羽拱拱手:“我們藥鋪裏的确沒有姓蕭的郎中,夥計方才并非有意刁難,還請這位公子給夥計解了毒吧。“
“平掌櫃又何必跟我打馬虎眼?你當真不知我是誰?”
“恕在下眼拙。”
“贈金壯士并不語,暗中籌謀完璧歸!”文青羽一字一句說的緩慢而優雅。
清眸卻眨也不眨盯着平氏兄弟二人。
眼見着平成雙眸中瞬間染上驚濤駭浪,直立不動的身軀微微一顫,平威則一聲驚呼,卻被平成一個眼刀掃過,将多餘的話咽到了肚子裏。
“這位公子還請後院說話。”
“掌櫃的,那我呢?”小夥計一臉痛苦的直抽抽,那忽冷忽熱,忽痛忽麻的感覺太難受了。
“回去多喝點水,多上幾趟茅房就好了。”
半空中幽幽傳來文青羽清冷的話語,小夥計立馬手忙腳亂的開始灌水。
後院小廳内,平成不住打量着文青羽,久久無語。
文青羽唇角邊挂着溫良無害的笑,不言不語任由平成打量。
“你是誰?”平威終于沉不住氣,甕聲甕氣問道。
“文青羽。”
“文青羽?”平成臉孔上閃過一絲驚訝,卻迅速變爲了然:“原來是未來的榮王妃。”
“平掌櫃怎的隻提這個,莫不是忘了青羽還是你主子的表妹麽?”
平成突然閉唇不語,他當然知道文青羽,可是現在他不能輕易去相信任何人。
三年前,主子死的突然,對于他們這些暗線并沒有任何的交代。然後眼睜睜看着金玉堂在燕京城的勢力被連胤迅速清洗。
如果沒有記錯,主子從未在他們面前提過這個表妹。
“哎,真是人走茶涼。”
文青羽一聲輕歎:“表姐她含恨而終,死不瞑目。而她的手下卻一個個明哲保身,無所作爲。”
她眉眼中染上一抹神傷:“想當初,若不是表姐從博安縣城救出你們兄弟二人,隻怕如今,你們早已化成了灰吧。”
平成面龐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當初戰火紛飛無數家園支離破碎,他們也從貴介公子淪落成了街頭的棄兒,又被人販子拐了不知要賣到哪裏。
若非主子路過相救,他們隻怕早就被啃的渣渣都不剩了。主子卻并沒有将他們帶回建元天軍,也沒有帶回金玉堂。
而是培養他們成了暗衛,成了主子最隐秘的心腹。除了主子,沒有人知道他們原籍是博安縣,他們實際上是博安縣城主的兒子。
何況,那一句詩,是隻有主子和長生衛那麽幾個人才知道的暗号。
“你說,主子她是含恨而終?”平成眸色沉了一沉。
文青羽點點頭:“表姐去鳳陽前曾經與青羽徹夜長談,她說那一次入鳳陽城兇險萬分。若是她不能回來,那麽,她所有暗中勢力将由青羽接手。”
“表姐臨去前,曾經告訴了我找到蕭若離的方法。她說,若是她不能回來,蕭若離手中有一個重要的東西,能夠爲她複仇。”
“當真?”平威突然站了起來:“主子竟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麽?”
“平威,你若是不放低你的音量,下一個被害死的就是我們。”
文青羽涼飕飕看了一眼平威,這貨這麽些年真是光長肉不長腦子。
平威臉上爆紅:“原來大哥你猜的竟然是真的。”
平成點點頭:“主子是什麽人?能叫鳳亦寒那蠢貨給害死麽?這事本來就不正常。”
“據我所知,當日表姐并非孤身入鳳陽城除了建元天君的心腹,還有大内侍衛,更帶了長生藥局的隐衛。”
文青羽眸色冰寒,這也是她一直困擾在心頭的問題,即便大内飛龍衛叛變,聽命于連胤,可是建元天君和長生藥局的人怎麽都不可能會投靠連胤,爲什麽她出事的時候,明明發出了信号,卻沒有一個人前來營救?
“爲什麽表姐慘死那一日,沒有一個人出現?”
“哼。”平威冷冷一哼,錘子樣的拳頭一下子就搗碎了手邊矮幾。
“都是蕭若離那個逆賊,是他背叛了主子。”
“蕭若離?”文青羽心中一顫,怎麽可能?蕭若離怎麽可能被判玉鳴溪?
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爲了自身的利益去被判玉鳴溪,隻有蕭若離,永遠都不可能。
“沒錯。”平成臉色瞬間陰冷:“當日主子對蕭若離委以重任,将整個長生衛交都交給蕭若離統領。”
“可是就在主子遇害前一日,蕭若離突然命令我們所有人撤出鳳陽城。”
“什麽?”文青羽心頭巨震:“你們居然在前一日撤離了鳳陽?”
平成點點頭:“若非如此,怎麽可能沒有看到主子留下的信号?”
“蕭若離派了什麽任務給你們?”
“你怎麽知道那賊子派了任務給我們?”平威一愣,沒聽說過蕭若離以前跟主子表妹有過交往。
“他讓我們去監視鳳國戰王莫言殇的動向,那一日莫言殇被鳳亦寒褫奪了軍權和封号。他說,要我們親眼看着莫言殇和他的精銳離開鳳陽城。決不可讓他回頭。”
“就是,”平威沉聲說道:“要不是他說莫言殇會給主子的和談造成威脅,我們也不會跟了莫言殇整整五日,而錯過了對主子的營救。”
“如今想來,”平成一臉嚴肅:“蕭若離隻怕早就投靠了鳳國,我們分明就是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
文青羽半晌沒有言語,原來這就是長生衛最後沒有出現的真正原因。
若離,文青羽在心底默默歎息,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這整個天下間沒有人知道蕭若離真正的身份,實際上他才是鳳國太子,是鳳帝元後所出的大皇子。
而莫言殇卻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彼時的鳳國還是個依附于越國存活的小國家,爲了讨好越國,更因爲惱恨皇後的不忠,便将自己的太子自小送到了越國做質子。
之後,皇後因爲這個傷心過度香消玉殒,鳳帝爲了穩固自己的勢力,娶了越國的公主爲後。
新後接連爲鳳帝生了兩個兒子,這種情況下的蕭若離身份便瞬間尴尬。
文青羽永遠都無法忘記,她九歲那一年第一次見到蕭若離是在越國的軍妓營。
那樣天人容顔,清雅高潔的男子被關在軍妓營,根本無法想象他受到過怎樣的待遇。
後來,她将奄奄一息的蕭若離送入藥王谷救治,怎麽都沒想到,人世間會多出了一個鬼醫蕭若離。
蕭若離見到玉鳴溪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認主,他認主的方式相當絕然,他給自己下了生死同心咒。
從此後,兩人血脈相通,然而玉鳴溪卻處于主導地位。
玉鳴溪擁有了蕭若離百毒不侵的體制,蕭若離的生命卻記挂在了玉鳴溪的身上。
玉鳴溪若是死了蕭若離便會漸漸衰亡。
這樣的蕭若離,怎麽可能會被判玉鳴溪?
“你們把他怎麽樣了?”文青羽壓下心頭異樣,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那種狼心狗肺的賊子,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