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接過電話，說了幾句很快就挂斷了。
“陪我出去一趟吧？”楊浩望向徐夢瑤。“剛才房主打電話給我了，我想贖回我的門面。”
徐夢瑤點了點頭。
鼓樓街的摸骨店是楊浩07年買下的，那個時候的房價還很低，三四萬就能買下一間門面。饒是這些錢，也花光了楊浩高中畢業以來所有的存款。誰料想到僅僅一年的時間，房價如同火箭一般飙升，轉眼已經翻了三四倍有餘。
要不然楊浩也沒法用這間門面做抵押借來十萬塊錢。
雖然說陳達才已經去給楊浩物色住房，但是短時間内應該還沒解決，老瞎子明天就得出院，至少在今晚也得把門面給贖回來。
好在對方很好說話，楊浩還了十二萬，這就輕松的拿回了房産證和門鑰匙，沒有太多的波折。門面内一切的擺設也沒人去弄，隻是兩個月來沒人打掃，已經布滿了灰塵。
“我來幫你！”徐夢瑤自告奮勇。
兩人接了一桶水，把瓷磚和牆面都挨個的擦了一遍。
一直忙到半夜，這才清理完畢。
“你們晚上一般睡在哪？”徐夢瑤望着這間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問道。“吃飯在哪呢？”
“就在這睡！”楊浩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晚上我和老爹打地鋪，他睡床上，我就睡地下。吃飯也在這，門外正好能夠擺一台煤氣竈。”
徐夢瑤皺起了眉頭。
她有些心軟，兩個男人擠在這麽小的房間裏面，那日子肯定苦的很。“一定很苦吧？”
“苦？”楊浩笑了起來。“這還不算什麽！”
長長的歎了口氣，楊浩這才說起他這十幾年間的遭遇。
五六歲那年在街邊被老瞎子撿到，一直過的就是流離落魄的日子。
老瞎子沒有勞動能力，隻能在街邊擺攤給人摸骨算命，賺口飯前。有時候生意不好，楊浩甚至會一連餓個兩三天才吃半個饅頭。
倆人沒有家，能住的地方就隻有公園和橋洞。一下雨，都得淋成落湯雞。
“漸漸的，我大了些，也能夠打工賺些錢。我記得我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工地裏面當小工，給人搬磚，一天二十塊錢。整整幹了大半年，結果包工頭攜款潛逃，我一毛錢也沒有拿到。”楊浩苦笑了起來。“然後開始給人送報紙，送牛奶，這才算是勉強解決溫飽問題。”
徐夢瑤盯着楊浩，這番話觸動了她心底裏最柔軟的部分。
屋内漸漸有了綴泣聲。
“每天晚上，老爹會教我識字。我也看了不少書……然後十七歲那年想去上學，老瞎子把幾年存下來的錢都給了我。”
“然後呢？”徐夢瑤迫不及待的問道。“那爲什麽沒有一直學下去呢，如果你肯認真努力的話，就算考不上大學，也能考進中專或者是高職。”
“基礎太差。函數對我來說太複雜，英語對我來說和火星文沒有什麽區别。正好高二的時候，老爹身體不好，我也就綴學了。”楊浩接着說道。“辛辛苦苦忙了好幾年，這才買下一間門面。這算是我第一個家，雖然小，但是能遮風擋雨。”
抽泣聲變得響亮了。
楊浩慢慢的講，把這十七年來所受的苦都傾倒了出來，渾然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多久。
艱辛苦難的生活在楊浩的口中就像是叙說着發生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的故事，他也不知道爲什麽會說給徐夢瑤聽，反正就是說了。
哭泣聲停下來了。
楊浩講到老瞎子得了尿毒症，病危時分還拉着自己的手……讓他尋找親生父母。楊浩的眼眶濕潤了，眼睛裏閃爍着真正男人才有的清澈淚光。
“那你有沒有想要過尋找親生父母？”徐夢瑤問道。
楊浩搖了搖頭。
隻要老瞎子還在世一天，楊浩就不會去尋找他們。
“爲什麽？”
“老爹一輩子無依無靠，現在老了，我不能因爲要尋找父母就抛下他不管。他要的不是錢，是依靠。”楊浩抹去眼角的淚光，伸了個懶腰。“老爹的性格我比誰都了解，他這人操勞了一輩子，到老了也閑不住。就算我不把門面買回來，他肯定也會去街上給人摸骨算命。”
“過個兩三年，等他累了，忙不動了，我就帶他享享清福。”楊浩又補充了一句。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老瞎子就興緻勃勃的回到了摸骨店。
照樣開門接客。
摸骨店的客人主要分爲兩批，年輕人和老年人。年輕人找楊浩是爲了按摩，楊浩的按摩有一手，比起撿漏更有名氣些。
至于那批老年人主要是找老瞎子，老瞎子随便一摸，能把對方半輩子的情景能給算的清清楚楚。所以店鋪裏找他的人更多，楊浩大部分都在給老瞎子打下手。今天的情況也是一樣，剛剛一開門，就進來個神采奕奕的中年婦女。
“大師，您這幾天怎麽沒有開門，我都快急死了。您幫忙給算算，我最近一段時間的氣運怎麽樣？”
老瞎子點了點頭，伸手示意對方坐下。
瞎子的身前擺着一張半人高的案台，台上放着一袋用稻殼做的布包。對方把手擱在布包上展開了手心，任由老瞎子摸着手。
徐夢瑤看的可起勁了。
像他們這類人根本就不信算命，這叫迷信，在六七十年代這都叫牛鬼蛇神。是要被帶高帽子，拖上街去遊行的。
“你的運道快耗盡了。這幾天少玩幾把，安心的在家休養幾天。”老瞎子把手一放，胸有成竹的說道。
中年婦女聽的是眉飛色舞，歡喜的從皮夾裏掏出一張老人頭遞了過去。老瞎子接過錢，手指一撮，給對方找了八十塊錢。
“這就完了？”
徐夢瑤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正準備聽老瞎子長篇大論瞎掰一番，結果三言兩語就結束了？
這就是所謂的摸骨算命？
這和街上那些拉住人就坑蒙拐騙的家夥有什麽區别？
“小姑娘，那你還想怎麽樣？”老瞎子轉了過來。“是不是瞎子我扯出前世五百年，後世三百年，說你上輩子是武曲星下凡這才算事情麽？那叫騙人……”
徐夢瑤癟了癟嘴巴，小聲的嘀咕道：“你這和騙人也沒啥區别。”
聽到這話，楊浩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區别大了，你聽我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