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聽見女兒回來自然高興,往年女兒都會陪在身邊,今年缺了她,裏外都不對勁,接連兩晚睡不好。可一聽姑爺二字,心裏像紮了根刺,不願出去了。齊老爺理順衣服褶子,見她不動身,問道,“沒聽管家喊嗎,女婿女兒回來了。”
齊夫人面上清冷,不予理會。
齊老爺已然習慣她待自己像冷面閻王,可大過年的實在不痛快,氣道,“你就是個死心眼的!虧得我能忍你,哪裏有丈夫能容忍妻子将自己每天趕出去,冷言冷語的?不就是擅自主張嫁了女兒,你就這樣氣我。那是不是要氣一輩子?”
饒是他這樣痛斥,齊夫人也不理睬。緩緩起身走到梳妝台前,理了理鬓角亂發,就出去了,也不等他。氣得齊老爺心氣不順,差點喘不過氣來。
從内堂出去,走到大廳入口,就見堂上坐着兩人。有說有笑,十足一對璧人。女兒仍是過得高興,她這當娘的對女婿芥蒂才減少三分。
齊妙眼尖,隻是瞧見那平日陪着母親的嬷嬷露了臉,就知道母親來了。起身往那走去,見了母親,已往前小跑,“娘。”
嬷嬷急忙輕捉她的胳膊,“小祖宗,已不是小姑娘了,姑爺還在呢。”
謝崇華也疾步跟上,作揖問安,“母親。”
齊夫人淡應一聲,拉着女兒坐下問話,将他晾在一旁。好在齊老爺随後出來,也拉了女婿問話。一時倒也不尴尬,沒有再冷場。
一會齊家兄長也出來了,女兒們都回了娘家,一家子十幾口人喧鬧不停,添了過年的熱鬧氣氛。
等謝崇華再擡頭時,發現嶽母和妻子已經離開了廳堂,不知去了哪裏。
齊妙正随母親去後花園閑逛,走了半圈,就聽母親問道,“妙妙,你婆婆可有再爲難你了?”
“婆婆一直對我挺好的,哪裏有爲難。”齊妙笑笑答道。
齊夫人可不會信,輕笑道,“她捉你去幹農活,這不是爲難?明明知道你是齊府的八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竟叫你耕地。”
齊妙知道母親心疼自己,倚身親昵道,“如今不會了。”
“那洗衣做飯呢?”
“會幫一些。”
齊夫人抿唇,末了問道,“他待你好不好?”
齊妙自然曉得問的是自家夫君,笑滿眼眸,“當然好,好得不行。”
齊夫人上下打量她,見她沒少二兩肉回來,說得也的确是發自肺腑,沒有再逼問,“那他近來做什麽?”
“在好好念書呢,二月不是要考試了麽。”齊妙見母親總問,晃晃她的手,“娘對二郎好些吧,每次來您都給他臉色看,他會難受的。女兒夾在中間,更是難受。”
齊夫人暗歎一氣,微微點頭。齊妙展顔,又問,“娘原諒爹爹了麽?”
這一說,齊夫人就冷笑一聲。單是這一笑,齊妙就懂了,不敢多問,隻是軟了聲爲父親說好話。齊夫人心已冰封,再怎麽說都化不了她心裏的疙瘩塊。
快至正午,一家人圍桌用飯。
菜有十二盤,芙蓉肉、八寶肉、羊肚羹等口味各異的十道葷菜,與兩道素菜搭配,不覺膩味。配有一壺酒助興,另有一盆藥炖雞湯,擺得滿桌飄香,齊妙看得好不開心。
謝崇華家裏素來人少,在家裏是頂梁柱,在這裏卻成了最小輩分的,處處被人讓着疼着,感覺年紀都變小了幾歲。他終于知道妻子的少女心思是怎麽慣出來的了,可不就是被家人寵的麽。
分食雞湯,一直不曾開口的齊夫人囑咐分湯的嬷嬷,“多給八姑爺舀些湯和肉。”
嬷嬷還以爲聽錯了,夫人不是素來不待見八姑爺麽?怎麽挑這個時候露了關心,更是瞧得幾位庶出的女兒眼有異色。奈何齊家嫡出姑娘就一位,哪怕這位姑爺身份不比其他幾位姑爺,到底是親生女兒的丈夫,偏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齊妙見母親不駁丈夫的面,心下歡喜。謝崇華也接話道,“母親厚愛了。”
和和睦睦用過午飯,兩人陪雙親去走花園,喂食遊魚。齊老爺頗爲關心女婿的科舉,問及時日,說道,“這裏和京城天南地北,要趕上二月的會試,怕是要在明年這個時候出發上路。”
時日已然不多,謝崇華得嶽父這麽問,壓力猶甚。齊老爺又道,“路費就不用愁了,我會爲你備着。”
謝崇華忙說道,“嶽父有心了,這倒不必,還有一年時日,路費不愁。”
“欸。”齊老爺微微擡手制止,“你這一年就不要去擺攤做活了,好好念書,家計的事不需發愁。”
謝崇華想說做活也能好好念書,反倒是不幹活不踏實,才難安心讀書。齊夫人已斜乜一眼丈夫,他倒是說得輕巧,這話要是傳到其他幾位女婿耳中,少不得說他太偏心。
隻是他的事,她是再也懶得管了,橫豎他不會聽自己的,到頭來還要挨罵。
齊妙知道丈夫好強,父親是好心,可未免太不懂他,插話說道,“爹爹,我們每月都有餘錢攢着,錢不用您給的。”
“當真不用?”
“要的話一定回來跟您拿。”齊妙莞爾說着,齊老爺也就沒再追問。
齊夫人見縫插針說道,“既然有餘錢,那就請個丫鬟吧,要不把杏兒帶過去也好。她向來是伺候你的,使喚起來順手,月錢娘已經給足了一年的,你領去吧。”
齊老爺臉色微變,嫁妝上本來捎帶了仆婦丫鬟,後來又被他抹去的事女兒都不知道。見夫人這個時候提起,分明就是故意的。讓他反駁也不是,不反駁又憋氣。
謝崇華想到妻子方才的手,已先在齊妙前面說了話,“有個丫鬟也好,妙妙就不用洗衣做飯了。”
齊妙動了動唇,想駁回這話,誰想母親接話更快,笑盈盈道,“好好好,我這就讓嬷嬷去叫杏兒收拾東西。要不要再添兩個力氣大的仆婦,幫親家母做活吧。”
謝崇華哪裏敢再得恩惠,母親的活他會幫着做,卻沒有辦法兼顧兩邊,有一個丫鬟幫着妻子,他就已經很高興。
嬷嬷是個有眼見力的,立刻去下人房喊杏兒收拾細軟,明兒和他們一塊回去。
見事兒已定,齊老爺心裏好不氣惱。等女婿女兒散步至别處,終于沖她發火,“你越發過分了!我是平日太慣着你了,将你的脾氣慣得無法無天。都說出嫁從夫,可你哪裏從了!”
齊夫人被呵斥得心頭拔涼,偏頭不跟他搭話。更氣得齊老爺胡子一歪,“要是女婿被别人指指點點,毀了志氣,你便是毀了女兒一世。”
“志氣?”齊夫人冷笑,“若真的因爲這點小事就沒了志氣,這姻緣也不見得是好的,這女婿跟更不見得是可以讓老爺‘奇貨可居’的。”說罷,身子一扭,不同他說話了。
齊老爺還想責罵,細想這倒不是沒理。隻是她神情太過藐視自己,心裏不舒暢,也就沒應聲,夫妻兩人又生悶氣。
女子的閨房哪怕是幾個月沒人住,也仍有一絲微香。
齊妙的房間日日都有人打掃,桌子被褥都是幹幹淨淨的。謝崇華還是頭一回要在這過夜,細看之下,竟是比他們家三間房都要大。越看,就越明白嶽母嫌惡自己的原因。
誰舍得将豐衣足食嬌生慣養的女兒送去貧苦人家,齊夫人的心真的是當娘的心。
書架寬有八尺,高有九尺,放的書五花八門,有許多女子偏愛讀的話本書籍。最右邊竟還有律法史記。他站在書架前看着書本腰封,默念文名,果真很雜。不知不覺旁邊已有人挽了自己的手,腦袋靠來,嘀咕,“果然是書呆子,進了女子的閨房也是先看書。”她墊腳取下一本,“這一排的書你會喜歡的,我們搬回去吧。一直忘了,現在剛好。”
見是一些詩詞,謝崇華伸手取下。齊妙尋了個箱子來,他取她放。塞得也有一箱,沉甸甸的。
“我讓杏兒晚點跟來,到時候讓她帶上,叫車夫将她的細軟一起送來。”
謝崇華好奇道,“爲何不一起帶回去?”
齊妙笑道,“我們要是回娘家就帶這麽多東西走,不知道的還以爲裏頭是金銀珠寶,又要說你從嶽丈家拿錢了。讓杏兒帶的話,别人就隻當會當做是她的衣服,也就不會有人指指點點了。”
謝崇華恍然,又覺她想得比自己周到多了。見她拿了鎖來,接過鎖上。
難得有了空閑,齊妙可不想還在房裏待着。可父親母親已去午歇,想了想說道,“不如我們去走走吧。”
“嗯,可要去五哥那坐坐?”
“嗯嗯。”
門口的下人一聽齊妙要出門,紛紛要跟去,齊妙擺手,不許他們跟。在夫家有婆婆小叔子在,外頭有村人瞧着。如今回了娘家,她才不要下人再跟。嬷嬷将她不許,立刻去備了小暖爐,爲她披好披風,這才送她出門。
從頭到尾,她沒有吩咐,也沒有動手,下人都服侍得妥帖。謝崇華若有所思,想着自己何時也能給她這種安穩日子。
逢年過節,鎮上販賣的東西比平日多上許多。平時不見的零嘴小食也都出來了,兩邊吆喝,喧鬧繁華。
齊妙午飯吃得很好,但瞧見這些還是饞嘴了。拉着他去吃,大多吃不慣,但瞧着模樣好又新鮮,便想嘗嘗。
見有肉丸湯,飄在湯面上沉沉浮浮,她便要了兩碗。謝崇華說道,“一碗就行了,你估摸又是隻嘗一口就不要了。”
方才她不都是如此,在謝崇華看來,是不值當的。可他要是提了,她定吃得不痛快。所以基本是她嘗了後,自己就接來将剩下的吃完。
齊妙沒有察覺過來,坐在桌前等着肉丸子湯上來。丈夫已擦淨筷子遞來,不一會夥計就端了來。她喝了一口湯,味道清香,再咬一口丸子,勁道不夠,味道尚可,就将這一顆吃完,又不想再吃了。
“不吃了?”
“嗯,留着肚子吃其他的。”見他又要端過去,她伸手攔住,“裏頭放了胡椒,你不愛吃的,肯定不好吃,我們去吃别的。”
碗裏還飄着七八個丸子,個頭大而圓。他還是拿了湯匙舀了吃,看得齊妙皺眉。末了一想才明白過來,“你是不舍得丢麽?”
見她目光殷切,謝崇華默了默,“父親過世後,家裏窮得揭不開鍋,連米飯都吃不上。每日就吃一頓,還是番薯面餅之類的粗糧。偶爾外祖父家送了米來,也是拿來熬粥。便是熬那種……用勺子一撈,一碗沒幾粒米的粥水。唯有在去深山做活,幫人伐木的時候,母親才會讓我帶飯去,所以那時最高興的事,便是去幹苦力活,因爲有飽飯吃。”
齊妙聽得專注揪心,她有些知道晉惠帝所言“何不食肉糜”的話是什麽意思了。身處皇宮之中,不知百姓疾苦,在大臣禀報百姓無粟米可吃時,爲何他會那樣說了。如自己也是,自小衣食無憂,聽得災民四逃饑荒,便想怎會饑荒到那種地步。哪怕沒有飯吃,不是還有野菜麽,山上也有許多花草可吃野果可摘的。然而越是随父親去義診,便越覺自己想得太過簡單。
人活于世,哪有這麽容易。
隻是聽着,就能想象他那時所受的苦。無怪乎婆婆心疼錢财,以至于在她看來很是小氣。不過是真的苦過,又怕哪一日再重回那種日子罷了。
謝崇華見她思慮入神,雙眼微濕,“不都過去了麽?我說與你聽,不是要你節儉,舍棄你原本過得舒服的日子,隻是不想你覺得我不喜你這麽吃喝,束手束腳。你嫁了我已舍棄很多,如今喜吃,難不成也要跟着丢了?你且放心吃吧,剩下的都會進我肚子裏,算不得浪費。”
齊妙低頭揉了揉眼,看得謝崇華心慌,“妙妙?”
“嗯?”她擡眼看他,明眸微染了紅,并沒落淚,強忍住了。嫣然笑道,“我沒事。”
她要去拿過那碗肉丸湯,已被他擋住,“留着肚子吃其它的,我并不愛吃,吃什麽味道都差不多。”
要是她就此停住,他隻怕要自責。便看着他吃,一會又去吃了幾種點心零嘴,直到打了個飽嗝,才停下,“不吃了,再吃要撐出個娃來了。”
謝崇華失笑,“肚子還平着呢。”
齊妙笑問,“吃成兩個妙妙你還要不要?”
“要。”
“三個呢?”
謝崇華歎道,“那就糟糕了。”
齊妙佯裝生氣,“爲什麽?”
他笑道,“因爲會背不動你。”
齊妙微頓,蓦地一笑,輕哼一聲,“那還是不要變成三個我好了。”
兩人相視笑笑,心中都含着蜜。旁人隻是看着,就覺得在兩人之中,是怎麽樣都插足不了的。說笑間,已快走到陸家。
大過年的,許多店鋪都關門休息。陸家的鐵鋪還開着,打鐵的人不多,但爐火還在燒着。
陸家三個孩子正在門口和其他孩童玩,謝崇華喚了一聲,他們便紛紛圍過來,“謝哥哥來了。”瞧見齊妙,認了一會,不大認得。齊妙笑着從袖子裏拿了壓歲錢給他們。
三人相觑幾眼,沒有伸手接。謝崇華笑道,“這是你們嫂子。”
他們這才恍然,接了壓歲錢賀歲,轉身進裏頭去喊人。
齊妙說道,“好乖的孩子呀。”三人年紀都不過十歲,一般孩童給糖果給錢,總會毫不遲疑接過來。他們倒不是,十分懂禮。
“大過年的不要大呼小叫。”
還沒見着人,就聽見陸大娘的大嗓門在裏頭吼了一聲,聽得謝崇華熟悉親近。
“是謝哥哥來了,還有嫂子。”
一聽是他們來了,陸老爹和陸大娘都出來了。見着他旁邊站着一個俊俏白淨的姑娘,一時驚豔,心底又羨慕極了,“這位就是齊家八小姐吧,還是頭一回來,屋裏不大幹淨,進來坐吧,别嫌棄。”
齊妙笑道,“哪裏會,聽說以前陸伯伯和陸嬸嬸對二郎多有照顧,一直想來拜見來着。嬸嬸不要嫌棄才好。”
陸大娘跟沈秀有芥蒂,他們成親那天她便沒去,打發自己的兒子去。按理說是自己心虧的,沒想到這齊家小姐還把話說得這麽甜,更覺這姑娘好。笑顔更深,迎他們進去。
謝崇華不見好友,問道,“五哥呢?”
“去城隍廟燒香了。”
齊妙喝了一口茶,問道,“怎麽今天去,不都是大年初一麽?”
“誰曉得,我家娃跟你丈夫不同,脾氣怪着呢。”陸大娘說得十分嫌棄,看着她生得嬌媚好看,又多看幾眼,“長得這麽好,以後生出的孩子得多俊啊。”
齊妙不知她怎麽生了感慨突然說這句,差點被嗆着。謝崇華明白陸大娘的心思,自己成親後,好友可是被逼得更緊了,娶媳娶媳,陸大娘是一直念個不停的。說了半日話,他才領着齊妙和他們告辭。
城隍廟離這裏并不算遠,齊妙同他出去時扯扯他的手,“這裏離城隍廟近,我們現在過去的話還能見着五哥吧。”
“這幾年他都會在那裏待上一天,不要去打攪他。”
齊妙見他不多說,隐隐明白過來,“定是有關姐姐的……二郎,你說,當初要是他們成親了,姐姐怕會比在常家過得好一百倍吧?”
謝崇華心頭一頓,說道,“不要去假設……”不是姐姐已嫁人不能說,而是越做假設,會越覺得可惜。想到姐夫那窩囊樣,還有常家人的所爲,他更覺可恨。還未生子的媳婦都會在大年初二回娘家的,唯有常家不同。一年不讓姐姐回家,哪怕是回來一次,随行的下人也催得緊。
光是想想,他就覺得十分可恨了。
城隍廟前有顆大榕樹,垂落的根莖已紮入地下,跟榕樹村的榕樹年紀相差無幾,不過因常有燭火煙熏,比起榕樹村的來,沒有那麽枝繁葉茂。再者,每次來祈福的人,總會購得福袋,寫上心願,抛在上頭。日積月累,榕樹建在,樹幹卻常見傷痕。
陸正禹盤腿坐在榕樹附近的大石頭上,眯眼瞧着那在底下怎麽扔都扔不中的幾個姑娘。一直在那位置上往上抛,自己的沒扔上去,反而砸下好幾個别人的福袋。已懸挂在上頭的福袋一旦落地,便等于沾染了凡間俗氣,不靈驗了。
他忍了許久,還是不見她們走。終于忍不住了,跳下石頭走了過去。
“我來幫你們吧。”
四個結伴而來的姑娘一頓,心下覺得這男子輕佻,扭身一看,見是個清朗爽肅的年輕男子,面色寬和下來。更有膽大的姑娘開口說道,“那就拜托公子了。”
陸正禹将福袋接過,換了個位置,擡頭瞧了一會,臂上用力一甩,那紅色福袋飛天而上,竄入枝葉上,看得幾個姑娘驚呼一聲。等了一會不見落下,看樣子是順利挂上了,四人又是歡呼,同他道謝。
方才開口的那姑娘面有嬌羞,“公子爲何幫我們?”
年輕俊朗的男子搭話,總是多引年華正好的姑娘多想。爲何這裏扔的人這麽多都不幫,偏是幫她們。難不成是看上她們其中的誰了?
陸正禹擡指指了指方才她們站的地方上頭,“那兒,有我扔的福袋,我怕你們把它砸下來。”
這結果實在讓人不痛快,那姑娘發話也不客氣了,“你一個大男人來扔什麽福袋。”
陸正禹笑了笑,“因爲她不會來扔,就隻好我來了。”說罷,他不再和她們說話,往方才的地方折回。
背影翩然修長,是說不出的孤清。看得幾個還在怨着他的姑娘,也軟了心腸。不一會,又見他坐回那石頭上,面向他懸挂福袋的地方。眸光溫和,像是看着世間最珍貴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