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他卻又莫名其妙地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嫂子放心,讓我女人不舒服,她必然不會舒服。”
這話很冷,讓連翹抖了抖,渾身涼飕飕的。
他女人?他這樣的男人,會有女人敢接近麽?啥樣兒的女人能走得進他的心。
哎呀媽呀,那家夥,得多強大的神經啊!
要說剛才她隻涼了肝兒,現在麽,差不多五髒六腑全都涼透了。
好不容易,等到火哥下了台……
哦,NO,呸呸呸,不是下了台,是講完話,她趕緊急急道聲再見,躲得遠遠的。
指了指那個冰冷的背影,她将剛才吃癟的事兒跟火哥一說,不無感慨地搖頭。
“祖宗爺,這人,比你還駭人!”
怪異地瞥了他一眼,邢爺笑着搖頭,心裏暗忖。
小樣兒,那是因爲你沒瞧過老子駭人的時候!
婚宴一直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一個個節目過去了,連翹心情平靜地坐在桌席上,看到挨桌兒敬酒的小久姑娘羞澀得臉兒紅紅的樣子,不禁也笑得眉眼彎彎,陶醉不已。
“火哥,看看他們,真幸福啊!”
睨她一眼,桌子下面,火哥的手緊緊拽住她的,扣在一起,小聲說:“連翹,咱倆也選個好日子辦了吧。”
辦了吧?
辦就辦呗,好呐!
連翹臉上笑開了花,點了點頭,還有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抹嬌羞。
這樣的感覺很好。
平凡的人生,平凡的幸福,無外乎就是身邊有彼此。
此生,足矣。
翌日清晨,連翹醒過來的時候,一身冷汗。
窗外微光透入,很顯然,天兒已經大亮了。
籲,她松了一口氣,原來做夢啊……
幾乎整晚,她的夢都光怪陸離,但耳邊卻離奇地反複響過在小久婚禮上聽到的那些話來:“從今以後,不論富貴還是貧窮,疾病還是健康,要相敬相愛,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怎麽做這種夢,而且明明是好事兒,幹嘛夢裏會自主把它處理成惡夢的境況?
牛了!
昨兒晚上,他倆沒有鬧小久姑娘的洞房就帶着三七先回了景裏。沒法兒,那邊兒鬧洞房的人太吵太鬧了。聽說那些戰友們準備鬧洞房節目又刁鑽又古怪又不要臉,估計一件一件都能将那對新人給逼瘋。
想着小久臉上的羞澀,謝隊臉上憨憨的笑容。
她忍不住笑了。
托着腮幫,她轉過頭去,看了看睡在旁邊的男人。英挺的五官深邃如刻,他睡得似乎很熟。輕輕在他額頭上吻了吻,她沒有打算吵醒他,然後蹑手蹑腳地下了床,去了三九的嬰兒房。
大清早的,三七小美妞就已經趴在那兒逗弟弟玩了。
“三七,幹嘛呢?不許整弟弟。”
“媽,你怎麽盡把我往破壞份子挂勾呢?我這是監督我弟弟,催他他快快長肉肉,快快長成我這麽大。這樣啊,我就能帶他上幼兒園了,他長大了,也能幫我打壞小孩兒。”
小丫頭說得頭頭是道,連翹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整天就打打殺殺的,别教壞弟弟——”連翹笑着将三九小小的身體托了出來,一邊兒坐在凳子上給他喂奶,一邊兒和三七嚼舌頭。
閉着眼睛,小三九呼噜呼噜吃得挺快,現在,小家夥已經很會吃奶奶了。等他飽了,連翹才将他趴在自己肩上,手輕輕撫拍着他的後背,直到他打了個飽嗝才停下。小小的孩兒,軟軟的身體貼在身上,讓她的心,特别柔軟。
見媽媽對弟弟好,三七又抗議了,“媽,你對弟弟真好……”
“你小時候,媽也這麽對你。”蹭了蹭兒子的臉蛋,連翹輕聲笑。
“才沒,你都沒艾叔帶我玩得多。”
身子滞了滞,連翹瞄了女兒一眼。
艾擎的事兒,三七并不知道,當然,她也不準備告訴她。
歎了口氣,她将三九放回了嬰兒床上,抱過三七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傻丫頭,别整天瞎胡說,媽愛你,也愛弟弟……”
三七心裏愉快了。
摟住媽媽的脖子,回了一個響亮的‘啵’吻:“嘿嘿,我知道啊……不過,我還想要媽媽愛得更多嘛!”
捏了捏女兒的小辮子,又望了望床上的兒子,連翹的心裏,那種做母親的驕傲感不由自主地飙了起來。
小奶娃的覺多,不到三分鍾時間,三九閉着眼睛又睡了過去。
囑咐了育嬰師要好好照管孩子,連翹拉着三七就出了門兒。
支走女兒下樓陪奶奶玩,她就準備回房間伺候大的了。
回到卧室,她首先拉開了窗簾。
今兒的天氣很好,白茫茫的天空裏,竟然露出幾縷冬日的暖陽來。
回頭一看,大床上的火鍋同志仍舊閉着眼睛在睡覺,鋒眉有型有款,鼻梁高挺而不勾,下巴堅毅有棱角,從她的角度看去,露出胸口一小片肌膚的男人,完美又性感,男子氣概十足,幾乎每一處輪廓瞧在她的眼裏,都是那麽的賞心悅目。
可是,連翹弄不懂的是……
已經上午九點了,他怎麽還在睡覺呢?
自從在家帶職病休,邢爺除了偶爾抱着她不肯起床外,大多數時候,他還是保持着良好的軍人作風,早早地就起床戶外跑步,整天将自己弄得精神抖擻的,陽光又剛強。
丫的,今兒也太不對勁兒了吧?
走到床邊,她俯下頭去,用嘴唇在他額頭上探了探溫度,感覺沒問題,然後又用手推了推他,輕聲喚道。
“火哥,起床了……”
側了側身,男人睜了睜眼,然後又重新閉上。
“天不是還沒亮嗎?”
連翹的身體猛地一顫。
望了一眼窗外的日光,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如同被人把咽喉給扼住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清涼的手指伸了過去,顫抖地摸了摸他的臉頰,又覆上了他的眼睛,聲音微微發顫。
“好,你再睡一會兒。”
查覺到她語氣不對,男人身子一頓,下一秒,他猛地拿開她的手,睜開了眼睛,愣了好幾秒,才輕歎了一聲順。
“連翹,現在幾點了?”
一抹痛苦的神色掠過,連翹眸子沉了又沉,握緊他的手,她彎起嘴唇,一個最甜最美的笑顔就露在了臉上。
“九點十五分。”
一聽這話,沒想到,火哥倒淡然地笑了:“哦,是嗎?我以爲天還沒亮。”
“沒事兒啊,過一會兒就好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間隙性的失明發作,不止發生一次。她希望這次也不會例外,過一會兒就好了。
蹙了蹙眉,邢爺伸手摸到她的身體,雙臂微張将她拉到了懷裏,然後箍緊了她,頭埋進了她的頸窩兒。
“連翹,我的天,它不會亮了……”
心裏一痛。
那一刻,連翹聽到了自己心弦繃斷的聲音,如同刀絞一般,差點兒無法呼吸。
“不會的,别瞎想啊,一會兒就好了。”
“我醒過來很久了……”
邢爺的語氣還是很淡然,但卻聽得她難受到了極點。
有那麽一瞬,她的腦子,完全空白!
火哥,真的會再也看不見了麽?
鼻尖兒酸酸地,她倏地緊閉上雙眼,仰着脖子,将呼之欲出地眼淚給硬生生逼了回去。
“火哥……火哥……”
勾了勾唇,邢爺黝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好看,仿佛蘊藏着數不清猜不透的神秘。
隻不過,此刻,它們沒有焦距。
相比她臉上的哀恸,邢爺的臉上,除了平靜,就是淡然,還有微笑:“傻不傻啊,不是早就知道的麽?咱都講好了的,你千萬别哭啊,這麽着,還得應對那幾口人呢!”
死死咬着下唇,她說不出話來!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僅身上在顫抖,就連嘴皮都在發抖。
這一刻,她真想問問老天。
爲什麽要這樣?爲什麽要這樣對待她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瞎掉眼睛的人,耳朵都會格外好使。她拼命壓抑的哽咽,到底還是沒能逃過男人的耳朵。邢爺摸索着掰過她的臉來,面對着自己,笑着安慰:“哭了?真的沒有什麽可怕的啊,你看我,看看我,不還是邢烈火麽,一切都沒有改變。”
一刹那,她心裏又酸又澀又苦,幾種情緒交織着潮水般襲了過來,将她隐忍的情緒擊得崩塌。
淚水,終于決了堤,她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的哭聲爆發。
“火哥,怎麽會這樣……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一隻手将她緊緊地裹進懷裏,邢爺笑着鉗住了她尖細的下巴,摩挲着,不停的摩挲着:“傻了巴叽的小女人!老子是誰啊?一根手指頭就能要人命,我不好麽?真的,一點兒都不擔誤事兒……不信,咱倆試試?”
不住地搖着腦袋。
她臉上的眼淚,斷線的珠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