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連翹默默地站在供桌前,眼前是袅袅的香煙,她其實不知道,它們究竟飄向了何方。更不知道天上的母親能不能收到她的禱告。供桌上,納蘭女士的遺像将她永遠定格在了最漂亮的年歲,每每看到她,連翹就忍不住有些難過。
以前她從來沒有覺得,現在仔細對着遺像一比較,才發現,她那眉啊那眼那唇,竟與自己是極像的。
心裏,又沉重了不少。
上完香,抱着三九,她和火哥陪着老父親說了會兒話,一家人在家吃完了一頓豐盛的中午飯,停到半下午的時候才離開。今兒晚上,他們照例是要在邢宅過除夕的。
獨生子女的家庭都存在‘年究竟在哪邊兒過’的困擾,甚至經常有小夫妻爲了這事兒吵鬧不休導緻感情破裂的。不過,連爸爸是很開明的人,他就一個人,說是晚上準備去小姨父家裏過。小姨父打電話說,甯陽剛交了女朋友,第一次帶回家過年,他說要去瞅瞅熱鬧。
其實,連翹知道,這是爸爸不願意讓她難做。
想着爸爸日益蒼老的面容,腦子裏經常會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概,就就是老一輩人重男輕女的緣頭吧。
“明年,咱陪着爸過年。”
火哥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話,吓了連翹一大跳。
随即反應過來,又是滿心的感動。感動于他知曉她的内心,感動于他的理解與憐惜,感動于他這份惺惺相惜的感情。
火哥啊!
那天,她從公安大學回到邢宅,他也是這樣的,一句話都沒有問。沒有問她哪兒去了,也沒有問她都見了什麽人,或者發生了什麽事兒,完完全全就是交了實底般的信任。他的做法,讓她這種的不喜歡太過束縛和思想比較自由的女人來說,這份理解和寬容,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呵護和愛惜。
初見時強盜般的土匪頭子,化身成了心胸最寬的男人。愛情,多麽神奇?
除夕一過,就是春節了。過年過年,過的就是那份阖家團圓的年味兒。而這個一年一次的節日,在中國人的心裏,堪稱最熱鬧最隆重最盛大,沒有之一。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就在回邢宅的路上,還可以看到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張燈結彩,人人臉上都挂着辭舊迎新的喜悅。作爲邢家這樣的高門大戶,過年麽,當然就更爲隆重。
大門口貼上老頭子手書的大紅春聯,準備好的零食,水果,食物,還有小孩子喜歡玩的焰火花,一件都沒有落下。過年了,真的過年了!
到了晚上,吃着帶有溫馨氣息的家常飯菜,一大家人圍在桌邊兒上,聽着此起彼伏的煙花和爆竹聲,一起談論着今年春晚的雷人節目,聽聽相聲,看看小聲,品品歌曲,瞅瞅舞蹈,瞪瞪雜技,猜猜魔術,該笑的時候就笑,不該笑的時候就爆笑。
一年就這麽跨過去了。
春晚熱火朝天。
煙花絢麗燦爛。
過年麽,小孩子是最開心的。
三七拿着鞭炮手舞足蹈,到處的撒歡兒。
大人們薄醉微醺,葡萄美酒夜光杯裏,聽着邢老奶奶說着邢宅祖訓。
耳邊,突然……
吱!沖天炮上了天。
啪!煙花在天上四處飛濺。
噼裏啪啦,似乎整個京都城都在炸響。
‘咚’的一聲兒……
午夜12點的鍾聲在春晚主持人的倒計時裏準時敲響,一陣陣的歡呼聲裏,個個都涎着臉笑。
新的一年到了!在各種各樣、五顔六色、滿天亂飛的煙火照耀下,連翹站在邢宅空闊廊前的雪地上,看着三七放煙花,然而,雙手默默地合十放置在胸口,靜靜地祈禱着,希望火哥的眼睛能夠康複。
祝願完,放下手,她擡頭,看着一隻又一隻漂亮的煙花交錯着在空中炸裂,那情形,像極傳說中的天女散花。
夜幕下的天空,龍飛鳳舞,五光十色。
春節一過,邢家又忙碌開了。
沒得說,頭等大事兒,就是小久和謝銘誠的婚禮了。
邢家要嫁女兒了,本來按邢老爺子的意思是要風光大嫁的,奈何他的提議遭到了小久姑娘的強烈反對。可是,即便如此,嫁女兒,一輩子就這一次,邢老爺子還是沒信着她自己找的婚慶公司,親自委派了專人協助籌備婚禮的各項工作。
等待婚禮的時間,白駒再次過隙,不知不覺,‘嗖’的一聲兒就溜走了。
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又稱上元節的這一天,正是小久和謝隊的如夢佳期。
花夜酒的晚上,壓根兒就沒有睡好的小久姑娘,淩晨三點就起來了,心情和精神真是好得出奇。
待嫁新娘,其心可解。
淩晨四點,化妝師和造型師到達景裏,拉開了婚禮的大幕。
這時候,連翹還蒙在被子裏睡得正迷糊呢。
聽到外面開始有聲兒了,作爲嫂子,她自然是要起來幫忙的,一邊兒揉着沒睡飽的眼睛,一邊兒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她萬年烏龜似的,慢騰騰爬起身來。
哪知道剛輕輕掀被子,腰上倏地一緊,就被霸道的男人給拉了回去,那賊爪子更是沒半點兒客氣地以極快的速度命中目标和高地。男人沒有半睡半醒的聲音,啞啞的,低低的,帶着點兒他獨特的性感魅力。
呃,好吧,還有點兒盅惑。
“寶貝兒,再睡會兒!”
“祖宗爺,别鬧了……手啊!”連翹被他撓得癢癢的,轉過頭去,就見到他那雙黑眸裏蕩漾出來的纏棉情意。
那眸子,如同漩渦,會吸魂兒的。
她喜歡他的眼睛,尤其是最近,她特别喜歡看他的眼睛。更喜歡那雙眼睛裏透出來的,那麽多,那麽多數不清的寵溺,愛慕,憐惜與深情!
“才幾點啊,急個屁!”
她的抗拒,惹得男人更是上下其手。
微微一側,躲開他的龍爪手,連翹咯咯笑着俯下身去,親熱地在他臉上親了親,嘟囔着小聲說:“乖了乖了,我得去看看,小久就嫁這麽一次,我做嫂子的……”
“不管,不要你走!”
男人有些耍賴,住在心裏的孩子最近總跳出來蹦哒。
他不僅沒放手,反而更緊地環住了她的腰,使勁兒将她拉向自己的身體,磨蹭着她。
“連翹,寶貝兒,你摸摸我……”
“咝……讓你别鬧啊,你再睡會……喔!”
得!這回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含進了嘴裏,男人驕健的翻身就壓了過來,在氤氲的壁燈下反反複複将他的寶貝女人親了個遍。生育過的女人,身材還沒有完全恢複,豐腴的體态雖不窈窕,但他瞧到眼底,又别有一番滋味兒了。
男人,女人,情意,三者一穿插,怎是一個難奈了得?
你來我往,耳鬓厮磨了好一會兒,連翹被他的吻弄得渾身無力,呼吸都不太順暢了起來。就怕這家夥收勢不住,趕在自個兒快要窒息之前,他立馬将八爪魚似的纏繞着他的四肢撤離,嘟着嘴,像孩子般讨乖。
“不了不了,一會兒該遲了……”
“寶貝兒……”他深呼吸一口氣,停了下來,湊過頭去,有些不舍地在她挺翹的鼻尖兒上輕輕一吻,聲音低啞。
連翹吃疼,可憐巴巴地掰着他的臉,問:“喂,你今兒咋這麽舍不得我?”
“嗯,連翹,我想你陪着我。”
火哥平日裏極難得這樣兒,半是耍賴半是撒嬌的動靜,逗得連翹暗自失笑,認真的闆正着臉,說:“等今兒忙完了,咱就算把小久給嫁了。以後的每一天,24小時我都陪着你,成吧?”
蹙着眉頭,火哥貌似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松開了魔爪,歎息一聲說。
“行吧,爺這回就饒了你!”
“乖!媳婦兒我會加倍補償你的!”
獎勵似的吻了吻他的唇,連翹迅速下床,沖到浴室洗了個澡,捯饬好自己就往小久閨房跑。
因爲趕時間,所以,她走的很急。
後來她想,其實那天早上,她應該多停留一會,多陪他一會兒的。
然而。
沒有人是諸葛亮,什麽事兒都猜得到。
呵,今兒的景裏真熱鬧。
爲了配合沈老太太,小久沒有從邢宅出嫁,而是直接把景裏當娘家了。
對此,邢老爺子自然不敢有異議。
等連翹跑過去的時候,沈老太太早就已經在那兒張羅起來了,就連邢老爺子也罕見的在這個點兒出現在了景裏。
嫁女兒,又喜又憂又難過的人,莫過于當媽的。
這種心情,沒有親自經曆過的人是很難體會和懂得的。而作爲父親的邢老爺子,心裏照樣兒不好過,雖然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舍和擔憂,但是,眼底那一抹明顯的血絲,顯而易見地出賣了他一宿都沒睡好的事實。
兒女大了,父母老了。
他的目光不時望向沈老太太,感觸良多。
看到父母這樣,從昨晚上就開始高興到現在的小久姑娘,眼圈兒也忍不住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