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禮!”
幾輛汽車慢慢停了下來,參賽方隊的領隊忽地聲如洪種般大吼了一聲。
唰……
衣襟微動,人不動。
一時之間,齊刷刷的整齊軍禮呈現在訓練場上。
這種氣勢,壯如山河。
幾輛汽車的車門兒緩緩拉開,視野裏,出現了幾個肩膀上扛着不同星星杠杠的将級軍官。
半分鍾後,與會的老大們都陸續走上了訓練場上臨時搭建的主席台。
主席台,鋪着大紅的地毯。
莊重,肅穆。
“同志們,舉辦全國特種兵大比武的目的,是爲了讓戰士們感受到更加貼近實戰的戰場硝煙,充分調動特戰隊員們的主觀能動性,鍛煉堅韌不拔的毅力和獻身國防的精神……”
随着軍方一位實權派上将的有力地發言,大比武的開幕式開始了,羞答答的,正式拉開了帷幕——
大比武的時間,總共爲期15天。
不出意料,單兵比賽開始的第一個項目,就被來自紅刺特戰隊天蠍戰隊的一名三級士官拿到了第一。
負重20公斤武裝越野,紅刺戰士以17分15秒的成績再次奪得了第一名。
在基地臨時搭建的指揮部裏,邢烈火和另外幾名軍内首長都端坐在電子屏幕前,注視着比賽場上的情況。
耳邊,是電子儀器的聲音,還有沙沙的電流聲。
看着屏幕上衣服濕透的參賽官兵們,看着他們充滿了青春和朝氣的奔跑跳躍,看着他們那一張張塗滿了僞裝油彩的年輕臉龐,邢爺心裏感慨良多。
這一幕一幕,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從前。
第一次參加全軍大比武,第一次參加國際特種兵比賽,如今還曆曆在目。而現在,他在女兒學校跑800米用的那兩分多鍾,多丢人啦!
這時候,看賽氣正濃,坐在他旁邊一個中校軍官突然饒有興緻地問了一句。
“首長,您以前可是特種兵王,你跑這個項目的成績是多少?”
勾了勾唇,邢爺瞥了他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老了,忘記了。”
一聽這話,在場的軍官們,無不目光怪異地齊刷刷望向他。
這句話,真的不像他會說出來的。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誰都不會相信。
意氣風發的紅刺特戰隊老大,什麽時候也會稱老啊?不過才三十三歲罷了,正是男人的鼎盛時期,如此地位,如此多的殊榮,他在政治上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這裏即便有的人級别比他高,可那年齡比他大了佬佬山了。
瞅着他沉重的臉龐,大家夥兒面面相觑,氣氛有些低壓,還有一些——詭異。
抿着嘴,邢爺好半晌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誰也沒有膽兒說話。
好在,這時候,他軍裝上衣裏的電話響了。他慢吞吞地掏了出來,隻瞧了一眼,忽地就坐直了身體。
自接電話到挂電話,整個過程,他同樣兒沒有說話。
将手機揣回原處,他轉過身來,低聲對冷枭說,“剩下來的事,你全權安排,我有點事兒,先走。”
“嗯。”
輕輕‘嗯’了一聲,冷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冷峻的雕像般端坐着。
忽忽走出了指揮所,邢爺深呼吸了一口氣,目露欣喜。
上了車,他微笑着吩咐大武。
“機場。”
在趕往機場的路上,邢爺想了想,還是決定給連翹打個電話。
電話節奏均勻的嘟嘟着響了好幾聲兒,才有人接了起來,很不巧,接電話的正是連翹同志。
“喂,火哥,你沒在基地看大比武?”
女人脆生生的聲音從電筒裏傳過來,聽得邢爺心裏特别暖,冷硬的臉龐不知不覺得放柔和了許多,握着手機的手指摩挲了幾秒,低沉磁性的聲音也軟如春水。
“連翹,今兒中午,你讓廚房多準備幾個菜。”
景裏的大客廳裏,連翹正在和沈老太太在下國際象棋。
不對,嚴格意義上來說,她這個菜鳥三段正在被老太太狠狠虐待。所以,這會兒她的心思全放在那邊兒的棋盤上,問得特别随意。
“哦?!有客人要來麽?”
“是的,很重要的客人。”
火哥的聲音有些小興奮,很反常和難得的小興奮,惹得連翹立馬就從棋盤上拉回神來,“誰啊?”
“你猜猜?”
“猜不着。”連翹嗤道。
“呵呵,猜不着就乖乖等着!就這樣,我挂了!”
說話就挂,下一秒,那邊兒就沒聲兒了,連翹暗暗低咒一聲,磨着牙齒,恨不得咬死好個可惡的男人。
有這麽吊胃口的麽?
有麽?有麽?
害怕她追問似的,她連簡單的再見都沒說,這不誠心讓她不好過麽?這好奇心憋着,她心裏貓撓撓似的。
屁股挪了挪,她目光又回到棋盤上,沉吟着走出一子。心裏,卻在暗忖着,大概是他哪個久别重趁的戰友吧。
這個男人,真喜歡勾搭人的神經!
“翹丫頭,你怎麽了?神思恍惚可是下棋的大忌。”沈老太太查覺到她不在狀态,微笑着問。
連翹心裏直哀歎!
大忌小忌都沒用,她壓根兒就不是老太太的對手。
但她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抿嘴微笑着,沒有将這話說出來,而是簡單地将火哥剛才在電話裏的意思傳達給了老太太。
“哦?!”老太太聽完,笑着點了點頭:“那下完這盤兒,我去廚房準備吧。”
連翹趕緊阻止:“媽,不用了,讓廚房準備就成。你啊,多歇着,累着了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沒有人不喜歡聽恭維的話,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就是這個道理。沈老太明顯很高興,“呵,瞧你這嘴啊!我老骨頭一把,就得多動動,舒活舒活筋骨才能多活幾年。”
“媽,你長生不老!”
“那不成老妖婆了麽?”
“老妖婆才漂亮呢!對了,那天我給你調試的面膜你用了覺得怎麽樣?”
“還成!”
兩婆媳邊笑邊聊邊下棋,大約十五分鍾後,就讓人來收拾了棋盤,老太太說幹就幹,回房換了衣服,圍上圍裙就進了廚房。
對廚房的活計,她很娴熟。
連翹皺了皺眉,有些看不過去,于是乎,也挺着個肚子跟在她後面,屁颠屁颠地進了廚房。
“好吧,媽,我也陪你運動運動!”
“不成不成,你先出去。懷着身子你得多休息,我一會兒就弄好,很快的。”
老太太關心她,連翹也樂呵:“我沒事兒,婦幼院那個醫生說了,孕婦适量運動對胎兒是有好處的——”
老太太起初還是不太樂意她動手,奈何連翹也是個執着的主兒,架不住她軟的硬的齊齊上陣,最後,老太太想一想,在廚房打打下手,也累不到哪兒去,隻有妥協着搖頭。
“你啊,也是個牛性子的孩子,真拿你沒辦法。你要是腰酸了,哪兒不舒服了,就趕緊歇着去啊?”
“知道了,媽。”
連翹笑着瞥她一眼,老太太語氣裏的擔憂和關心,都真真切切的,聽得她挺窩心。
不得不說,沈老太太在廚房是真心有一套的,動作娴熟雅緻,刀功極佳,讓她這個還上了半吊子廚藝班的僞廚師也不免有些汗顔。
“哇,宮保雞丁,番茄蝦球,海參全家福,酸菜炖排骨……啧啧啧,媽,你真厲害……”
“呵呵……”
沈老太太輕笑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說。
爲心愛的男人洗手做羹湯,這事兒曾經是讓她家庭生活裏極暖的組成部分。所以,不管對色香味兒的掌握,還是對菜式的營養搭配,她都大費過苦心鑽研,就爲了養好男人的胃。
現在發現,男人麽,胃的适應能力其實挺強,什麽樣的都能下咽。
抿了抿嘴,連翹觀察着她的臉色,也沒再吱聲。
大家都是女人,老太太心尖尖上紮過多少刺兒,她清楚得很。所以平日裏不管是她,還是火哥和小久,在言辭之間都會盡量避免觸及老太太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然而,别人如何避免,做爲當事人的老太太,又哪裏能真正忘掉呢?
她之所以天天微笑,不過是不想讓家人跟着她一起難過。
婆媳倆搭配幹活兒,麻利兒又自然,一邊做菜,老太太一邊兒将自己多年的心得教給她,配料技巧,火候的掌握。費嘴不費手,她速度極快地就做出一頓豐富的大餐來。
飯菜弄好了,想到火哥說客人挺重要,兩個人又回房換了件兒比較莊重的衣服。
殺雞宰羊,就等貴客上門兒了……
可是,左等右等,耐心都快要磨掉了,火鍋同志還沒有回來。
連翹正躊躇着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沈老太太就安慰地說:“别急,中午這會兒,京都的交通都擁擠,那汽車密密麻麻貼得跟肉夾馍似的,估計他們是堵住了。”
這麽一說,連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催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