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說笑的,其實,彼此心裏都有些酸。
每每談到他倆的感情問題,衛燎來電時,總是笑着打馬虎眼,而爽妞兒來電時,卻是頓左右而言它。
聽兩個人那動靜兒,不太樂觀。
人一天天長大,年輕時候那股子沖動的氣焰都被歲月消磨掉了不少,而凡事更容易往深了去想,這就是知道得越多,痛苦得越多的道理。
所以總有人說,還是無知,才能無畏。
而另一邊兒,邢小久和謝銘誠的感情,俨然是在**中焚然着前進的——逐步升溫。兩個人平均兩三天會愉快地手牽着手回到景裏吃一餐飯,玩一會兒,陪陪沈老太太說說話兒,那感情好得沒話說。
原本謝銘誠打算買房的事兒因爲抗洪這件大事也同樣的擔擱了下來。不過,瞧小久的樣子,住在天鷹大隊的小宿舍也蠻開心的。
說白了,幸福就是一個相處的過程,環境并不是絕對主要的因素。
瞧這情形,婚期似乎也不會太遠了,估計抗洪一結束,這事兒就得提上日程了。
沈老太太瞧在心底,笑眯眯直點頭,就等着看女兒出家了。沒有恢複記憶的她,活得比任何時候都樂呵。
連翹瞧在心底,樂在嘴裏,每次都得拿小久打趣幾句。
而火哥同志瞧在心底,什麽動靜也沒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忙,忙,忙,忙到什麽程度呢?似乎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彼此之間每晚照樣的相擁而眠。
可是,在連翹睡去的很多個夜裏,他都會靜靜地看她很久。
時間如流水,日月如織梭。
轉眼之間,人世間又已婆娑——
明天,就是連翹的生日了。
自從父親離世之後,她已經整整十五年沒有過生日了,當然,更沒有過生日的想法和動力。
因爲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就是她父親的祭日。
雖說此事已如煙散,到了今年,她過生日的意願還是半點兒都沒有。
一來不願意和爸爸的祭日沖突;二來自個兒懷孕身體不太舒服,吐得厲害更不喜歡折騰;三來前方正在抗洪救災,國家苦難;四來火哥最近情緒太怪異,她明明感覺得到,卻摸不準他的脈絡,特别糾結。
按理來說,現在她和火哥之間經過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不會再有什麽别扭了,可不知道爲什麽,她心裏總有那麽一個地方不太踏實。
如此種種之後,她斷然拒絕了火哥要爲她過生日的提議。
不過,她卻告訴他,希望他今兒能抽出點時間來,陪自己去祭父。
鑒于父親和火哥之間的恩怨,她知道讓他去祭奠會有些不妥,說不定老爸還得怪罪她不懂事。可既然她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那老話不是說麽,冤家宜解不易結,不管怎麽樣,火哥都是連家的女婿,去祭拜老丈人都是應該的。
所以,他沒有推辭,也是必然的。
這天清晨,連翹醒來後,身邊兒已經沒有人了。
火哥很早就走了,留了張條兒,說是有點急事兒,一會兒再回來。
歎了口氣,連翹無奈。
軍人,誰讓他是個軍人呢?!
懶洋洋起床後,她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伺候衛舒子小朋友和連三七女士。
今兒衛舒子得照常上幼兒園,三七則是給老師請了一天假,因爲要帶她去替外公掃墓。
三七小美妞遺傳了連翹身上的許多的壞脾氣,例如,起床氣兒特别的重。
什麽時候都好,就是起床的時候不好收拾。
因此,當可愛的小三七睜開那雙朦胧的漂亮大眼睛骨碌一轉之後,看到衛舒子不知道啥時候爬到了她床上,而且還睡得張牙舞爪的,能不動氣兒麽?
擰着小眉頭,她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一骨碌坐起身來,氣鼓鼓地用手去拍他的小屁股。
“起來,起來——”
“姐姐!”被拍醒的衛舒子扁了扁嘴奶氣奶氣的喚她,瞪着兩隻烏溜溜的黑眼睛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沖他勾了勾手指,三七丫頭笑得很邪惡。
“過來!”
承蒙姐姐的召喚,衛舒子咧着小嘴屁颠屁颠地就爬到了她的身邊兒,仰着小臉望她。
“姐姐……”
“你是男生還是女生?”
“衛舒子是男生。”
面目一變,三七一把揪住他的小鼻頭,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你是男生,我是女生,誰讓你跑到我床上睡的?”
衛舒子畢竟還小,一見姐姐虎着臉變了聲,立馬就吓住了,揮着兩隻小胳膊就哇哇大哭起來。
等連翹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戰亂的樣子。
皺頭一眉,連翹輕吼,“連三七!”
“媽,我可什麽都沒做!”
舉起雙手,三七這回是真正的無辜,她不過就是揪揪他的鼻子吓吓他罷了,哭得這麽厲害,能怪得了她麽?
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連翹趕緊過去抱住小小的衛舒子輕聲哄起來。
“兒子,别哭啊,都是姐姐不好!”
對于這個父母都不在身邊的孩子,她真真兒的格外心疼,沒爹沒娘寄宿在别人家裏,本來小孩子的情感就特别脆弱,哪裏能和三七那種粗線條的野丫頭比啊?
“媽,你不愛我了……看出來了,有了弟弟你就不愛我了……”三七嘟着嘴,大聲又特别不滿的抗議着。
白了她一眼,連翹教育道:“胡說,你是姐姐,要懂得愛護弟弟,知道嗎?”
抽泣了兩聲兒,衛舒子停住了哭泣,“幹媽……我喜歡姐姐……”
“是是,幹媽知道你喜歡姐姐。”連翹替他擦着淚水安慰他,接着又轉身給了三七小美妞一個衛生眼球,“看到沒有,弟弟喜歡你,你卻不知道疼弟弟。”
小孩子也是會吃醋的,就比如此時的三七。
扁嘴挑眉做青蛙狀仰躺在床上,她望着天花闆兒,小聲兒哼哼。
“沒勁兒!還是我爸爸好,就疼我!”
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連翹軟聲哄道:“快,乖丫頭,趕緊起床,洗漱吃飯!一會兒去看外公,我給弟弟穿衣服。一會兒他還要去幼兒園呢。”
一聽這話,小三七便舒服了。
爲啥?
她不用上幼兒園,衛舒子要上幼兒園,多好啊?還是,那是她的外公,不是衛舒子的外公。
小丫頭片子,有時候也就這點兒小心思。
很快便收拾妥當,吃過飯連翹讓司機将衛舒子送去了幼兒園。接下來的事兒,就是整理祭祀的用品,然而等待火哥回來了。
可是左等右等,十點已經過了半小時了,他還是沒有人影,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等,等,等,越等越心煩!
想到孤單單躺在陵園裏的父親,想到始作俑者邢烈火同志,她心裏越來越窩火兒。
久等不到,囑咐了三七在客廳玩之後,她便自個兒上樓去打他的電話。
不管心裏多不高興,兩口子的事兒,她還是不希望女兒聽到,尤其是那麽個刺頭女兒。
然而,電話接通後,那端的男人完全像沒事兒人似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汪死水。
“連翹?”
深呼吸一口氣,連翹心裏那股子火兒蹭蹭直竄,騰地便發作了。
“邢烈火,你啥意思?嗯,啥意思?”
因爲太過激動,她的心髒狂烈地跳動着,聲兒拔得老高,還有些發顫,又快又急的沖着電話那端飙了過去。
聽了她的聲音,邢爺頭發就有些發麻了。
眸色微暗,他緊了緊握在手裏的手機,另一手的指頭則輕揉着自個兒的額頭,好半晌一個字都沒有說。
不說話,夫妻大忌!
這樣,連翹更急了,撥高了聲兒繼續吼他:“你說話,回答我啊!和你說了今兒是我爸的祭日,說好了一起去掃墓,我在家等你,左等右等你連個電話都沒有?啥意思,嗯?啥意思?”
良久,他終于沉聲說:“我今兒太忙,對不起。”
忙?!連翹心底怒氣翻騰。
他哪天不忙啊?究竟在忙個什麽鬼!
她心裏知道,這句話全部都是他的借口和托詞,如果他真忙就不要答應她,既使再忙,連來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麽?
鬼才相信!
本來父親的死就是她心裏的一道傷疤,本來她就有千種萬種愧疚藏在心裏。今兒,她原本還想着兩個人一起到父親的墳頭去祭拜,然後給父親道歉,請求他原諒,能落個彼此心安。
哪知道……
這情形,讓她如何能夠不生氣?
想不通他爲什麽這麽做?火哥平日裏根本就不是這麽不着調,不靠譜的男人。
怒火,理智的殺人!
咬着牙齒,她顧不得許多了,沖口而出,“邢烈火,說白了,丫的你就是心虛?你是不是枉殺了我的爸爸,不敢面對他?他是不是根本就沒犯事兒,要不然你爲什麽心虛,連道歉都不敢?”
她原本不想用這麽尖銳的語氣和他說話的,可是她現在很生氣,真的太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