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我聽值班室的接線員兒說,你找過我?”
“嗯,我就是問問,你還好吧?”
“好。”他沉聲答道,不等她再問,接着便解釋道:“昨晚上臨時有點事兒,怕吵到你睡覺,就沒給你打電話。”
“唔……這樣啊,我還以爲出什麽事了!”略略放下心來,連翹随口又問:“火哥,你不會去抗洪前線吧?”
“現在不會,接下來得看形勢。”
“哦。”
說完,那邊兒沉默了。
不知道爲啥,這樣兒的對話讓連翹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以前火哥忙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可是很少這麽悶聲悶氣的,似乎有什麽事兒瞞着她似的。
女人的心,總是敏感的。
攥着電話線兒,她撅着嘴便問出了口:“火哥,你昨晚沒回家,我想你了,你沒想我麽?”
“想。”
淡淡的一個字,回答得到是蠻快。
可是連翹心裏莫名的抽了抽,覺得有些生硬了,下一秒,又替他找到了答案,大概是他真的太忙太累了吧!畢竟前方數幾十萬官兵在搶險,這時候他應該也沒什麽心情談情說愛。
于是,她釋然。
輕聲笑了笑,又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忙完就回來了,你注意身體,不要擔心我。”
“哦,火哥,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總忙總忙,忘記吃飯什麽的。”
“知道了。”
說完又是一陣沉默,在連翹在猜測他還在不在電話那邊兒時候,他似乎微歎了口氣,磁性深沉的嗓子裏多了一些化不開的情感。
“連翹,讓你擔心了,你懷着孩子,再去睡一覺,乖,聽話!”
“睡不着。”連翹實話實說。
他不在家,又做了一個怪怪的惡夢,聽着他别别扭扭的說話,心忐忑不安之下,哪裏還能睡得着啊?
過了好久好久,男人又開口了,“連翹,我也想你。”
不知道爲什麽,聽到他蠻認真的說想她,連翹竟然覺得臉熱了熱。在一起這麽久了,他一般很少說想啊念啊的肉麻話,而她一直盼望的愛字更是絕口不提。
這會兒慎重的說來,她心裏還是挺喜歡的。
然而,憑着對他的了解,連翹知道,這家夥心裏藏了事情。
于是,在這個靜谧的清晨,在空中電波的隐形傳遞中,兩個人各懷着心事,呼吸間竟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來。
又聊了幾句不鹹不淡的,那邊兒似乎是忙碌起來,互道再見便挂了電話。
而這時候,天兒還沒亮透,黑幕裏的暴夜清晨,反常得像一隻呲牙裂嘴的怪獸,刺撓得連翹心裏五味陳雜,翻來覆去琢磨不透。
暴雨,持續的下着。
天亮不久,當景裏的大門口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時,連翹着實興奮得不行了。
火哥,回來了!
極快地披上一件衣服,他直接往睡衣外面一套就不顧形象的下了樓,随手撈了一把雨傘蹦跶了出去,完全顧不得自己還懷着身孕,換了雙鞋便直接推開門撐了傘沖入了雨霧之中。
等待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她的思念過程。
在思念的煎熬下,聽到他回來的聲音,她的動作特别的急切,因爲惡夢帶來的強烈心裏暗示和不安感讓她非得第一時間見到他才安下心來。
暴雨擊打在傘頂,那升騰着的雨霧幾乎迷住了她的眼,遠遠地,當她看到從大門口駛過來的車時,杵在雨地裏,竟然半晌兒都不會動彈了。
不是火哥,不是火哥。
“連子,連子……”
從車上撐着雨傘抱着衛舒子下來的舒爽,一連叫了她好多聲兒都沒有動靜兒,不由得有些焦急。
“幹媽——幹媽——”
當衛舒子奶氣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連翹才終于有了點兒反應。
她回過神看着站在雨裏的一大一小,唇角牽起了一絲笑容來,趕緊接過舒爽手裏提着的大包小包東西,“爽妞兒,這麽大的雨,你們娘倆怎麽來了?這都帶些什麽東西啊?趕緊進屋,一會該把孩子淋壞了。”
在巨大的雨聲沖擊下,她的聲音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聽不出來半點兒焦灼的情緒。
一邊兒抱着兒子往屋裏跑,舒爽一邊兒打趣她。
“呵,你還知道下着這麽大的雨啊,你沒事兒跑出來幹嘛?歡迎我也不用這麽熱情吧?讓我心裏多過意不去。”
雨幕之中,兩個人相視着笑了笑,彼此都看不太清楚對方的表情。
将雨傘收攏放在門邊兒,連翹推開大門兒,别扭的牽了牽唇角。
“當然得熱情了,你誰啊,你不是敵敵畏麽?”
“靠,損我呢?!還是贊揚我呢!也,看樣子是你家的沒回來,丫的,着急了吧?”不得不說,舒爽還真是連翹肚子裏的那玩意兒,十來年的感情了,實在太過了解。
連翹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回過頭來望着她笑了,“算你聰明。”
“不是我聰明,是因爲我知道你啊,對我可沒有那麽稀罕。”
說完,舒爽笑着拍了拍懷裏衛舒子的小屁股。
“上去找姐姐玩兒去。”
一聽這話,衛舒子立馬像條小泥鳅似的從媽媽懷裏滑了下來,順着樓道便往樓上溜了上去,一邊兒跑一邊兒大聲開心地叫‘姐姐,三七姐姐’。
“你姐姐是個懶鬼,今兒周天,還沒起床呢。”連翹笑着說。
說完,又轉過身來望着神色不明的爽妞兒,“你可沒有這麽早到我家的記錄,這是有啥事兒?”
“嘿,這不是衛舒子要找姐姐玩呗。”
眼睛微微一閃,爽妞兒似乎有些躊躇,欲言又止地笑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提着傘柄将雨傘放在連翹放傘的地方。
說得挺像的,可是連翹知道,這絕對不是主要的原因。
怎麽着都周期性抽風啊?一個二個的神經兮兮的。
“到底啥事兒啊?”
“在家裏有些不自在,過來找你聊聊天,解解悶兒。”
瞪了她一眼,連翹沒好氣,“我又不是三陪。”
“對,你是我的五陪,陪吃,陪睡,陪玩,陪聊,陪一切可陪之事。”爽妞兒嘴裏說得像是在講笑話,可是她臉上半點兒笑的痕迹都沒有,眸底深處甚至還帶着一絲若明若暗的難過。
連翹直翻白眼兒,“老實說,爲了衛燎?”
每每說起衛燎,舒爽的神經多少都是有點兒不自然的,但話裏到是沒有半絲兒回避的樣子。
“呵,關他啥事兒啊。他今早上飛WH了。”
衛燎早上飛WH了,機場?!
那是不是說白,火哥昨晚上去機場是送衛燎的?
WH是荊江沿岸的省會城市,是抗洪搶險需要優先保障的城市,這麽說衛大少爺是抗洪救災去了。
想當然的,她直接就認定了爽妞兒過來是因爲衛燎走了,又因爲知道了火哥的行蹤落下塊兒石頭,心情放松了不少,勸慰道:“你啊,也别太擔心了,幾十萬部隊開過去了,他肯定沒啥事兒。”
“我幹嘛要擔心他啊?”
舒爽喃喃地說着,話沒說完,噼啪一聲——
又是一聲驚雷響過。
連翹望着窗外滿是雨霧的天際,真心覺昨讓人肝兒都在顫。天有不測風雲,人生短短,何必太計較那麽多呢?這麽一想,再望着舒爽時,她的話就更有針對性了。
“你啊,也别口是心非了,這次等他回來,好好在一起吧,至于他媽的事兒,兩個人一起看該怎麽解決還怎麽解決。”
說完,起身去倒了兩杯溫水,一杯遞給舒爽,一杯握在手裏,晃蕩着,也不喝。
接過她手裏的水杯,舒爽輕輕啜飲了一口,望了她好一會兒,才有些難此啓齒地躊躇着說。
“連子,我還有件事兒,要拜托你……”
連翹輕聲一笑,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啥事兒啊?說得這麽嚴肅。”
“我想讓你替我照顧幾天衛舒子。”
“啊,你要幹嘛去?”
這次,連翹真的震驚了。
她是知道的,打從衛舒子出生到現在,爽妞兒自個兒帶着從來離過手,除了坐月子的時候請了個月嫂,後面幾乎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她自己包攬的。
産假結束後開始上班,她雖然接受了衛燎的建議請了個育嬰師專門照看孩子,但隻要她有時間,凡是涉及到兒子的事兒,她都是親力親爲,爲此衛燎還經常和兒子吃醋鬧情緒。
這麽寶貝兒子的一個人,爲什麽這種時候想到把衛舒子交給她照顧?
捧着水杯再次喝了一口,舒爽鎮定着自己的情緒,勉強地笑着望她。
“國内的軍事媒體在WH那邊兒有一個聯絡站,我們報社要派一個中層幹部過去坐鎮,我被挑中了……”
說到這兒,她又頓住了。
但是不用再說,連翹也都明白了,挑了挑眉瞪她:“丫的,你還想做先鋒模範帶頭人呢?還是因爲衛隊在那邊兒?”
“嗤……我是迫于無奈,跟他沒有關系!社裏挑了我,我有啥辦法?服從命令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