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了幾秒鍾之後,邢爺微微地挑高了下巴,抿着冷硬的唇線從易紹天讓出來的門口,大步往外走去。
不過剛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易紹天低沉暗啞的嗓聲——
“邢帥,借一步說話!”
聞言,邢爺不由得渾身一震。
這個稱呼,他有多少年沒有叫過了?
頃刻之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在老部隊的時候,一起蹲過的掩體,一起扛過的圓木,一起淌過的泥濘,一起唱過的軍歌……
心,刹那間竟軟了許多。
年青時候的恩怨,随着年齡的增長,總會慢慢的淡化,雖然彼此之間永遠也不能再回到過去那樣的戰友之情。但因爲現在不想再計較了,也就不會再有那麽多的仇恨心思了。
現在,多好啊!
老婆自己的了,母親也找回來了,女兒有了,或許還能再有一個兒子,家庭很溫暖,一件件美好的事情他都擁有了,再對比一下處境凄涼的易紹天,這個自己曾經的戰友,曾經的兄弟,邢爺冷硬的心頓時柔軟了不少。
社會上流行過一句話,說得很現實。
鐵哥們有三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
而這三件鐵之中,要說在當今這個利益至高的物質社會保持得最恒久的,那就是一起扛過槍的戰友了。
戰友情,那是一種特别幹淨和純粹的情感。
所以,頓住腳步沉默了兩秒後,邢烈火終于回過頭望了他,往回走進了所長辦公室。
不用再多說什麽,其餘人等全部自動屏蔽了自己,替他倆關上門兒站得離辦公室遠遠的。
這兩個人,不管是誰,他們都惹不起。
兩個男人面對坐着,一個人點了一根煙,都沉浸在思緒裏半晌沒有言語,這副畫面,相當的詭異。
要從緣份論算起,這倆也算是有緣人,身兼了多重身份。
彈了彈指尖兒的煙灰,易紹天掀了掀唇,臉上帶着點兒自嘲,用淡淡的聲音拉開了話題。
“邢帥,咱倆有多少年沒有這麽坐下來,好好聊過天了?”
他此時的樣子落入邢烈火的眼裏,完全就是失意後的感傷,還有就是那份憂郁。
淺淺地叼着煙吸了一口,他冷冽的雙眸裏夾着兩簇寒光便直射了過去。
“說吧,想和我說什麽!我聽着呢!”
說什麽呢?!
易紹天淡淡一笑:“如果我說,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别的事兒,就是找你叙叙舊,你會相信麽?”
“相信!”冷冽的聲音很快便回應了他,但是邢烈火望向他時,那眼晴裏的冷芒未曾改變,“因爲你比誰都清楚,即便你要說什麽其它的事,我也是不會同意的。”
苦笑一聲,易紹天點了點頭。
一句話便堵死了他,這就是邢烈火。
而事實上,他還真就沒打算讓他幫忙放過自己的妹子,畢竟有那麽多條人命墊在那兒,在京都這塊土地上,不管誰有多大的能量,也難逃公衆的眼睛和那恢恢的法網。
安然,她這次的确罪有應得。
至于他現在所做的,隻是基于一個哥哥應盡的責任。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易紹天再次淺淡的說:“邢帥,翹翹跟了你,我很羨慕,現在我想說,恭喜你。這話是從戰友的角度說的。”
說起連翹,邢爺就有些頭疼了,身子一陣激靈後再次繃緊,立馬想到了上午在家裏那番争吵,冷冽的眸子快速地掠過一絲異色。
不過,一閃而過。
然而,卻沒有逃過易紹天那雙精明的眼睛。
“你倆鬧别扭了?”
“不關你的事!”
冷冷地睨向他,邢爺臉上冷得全是冰渣,而易紹天臉上還是濕潤的笑容。
一冷一熱,截然不同的兩張臉,截然不同的反應,偏偏都是極緻的表情。
“是不關我的事,我不過是好心想提醒你,翹翹是個驕傲的女人,她爲了你肯服軟那是因爲愛你,可是就你那牛脾氣不改改,凡事以自我爲中心的大男子主義絕對是滋生你倆矛盾的溫床。”
這話,易紹天說的是事實。
但邢爺卻不想領情。
冷冽的眸光望着他,他不悅地挑起眉頭,“你就想告訴我這些?”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着。
緊張的空氣裏,浮動着一種獨屬于雄性生物之間的較量和交鋒,猶如無形的華山論劍。
兩個人既是戰友,又是情敵,一個在軍界,一個在警界,這些年來雖然彼此有些嫌隙,但真正的交集也并不是很多,大多數時候屬于井水不犯河水那種,從來沒有過鬥得你死我活的情況。
其實,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但是彼此都知道,都還是念着那份戰友舊情的。
而易紹天雖然和邢爺不是同屬于一個類型的男人,但卻不得不說,其實他的确也算得上是一個有能力和魄力的男人。
沉默了一會兒,他再次淡笑:“當然不是,其實我是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
“說,我時間不多。”邢爺的聲音很冷,還有些不耐,他着急去找媳婦。
“邢帥,不管你怎麽想我,有一點你肯定會相信,我永遠也不可能去傷害翹翹……”每每說到連翹,易紹天的眸底便自然而然地泛過一抹柔光。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柔光滑過後,神色微微一斂,眼睛直直地盯着邢烈火。
此中,意味深長——
“不過,你要知道,有的人卻和我不同,不僅僅喜歡,想要得到還會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去傷害,邢帥,我希望你能護得了她周全。”
易紹天這句話說得含含糊糊,不過精明如邢爺,自然知道他話裏所指是誰。而他既然這麽說了,就肯定是知道了什麽事。
正如他說的那樣兒,有一點邢爺是十分确定的,那就是他心裏還念叨着自個兒的媳婦兒。
所以,他的話,真實性不容置疑。
心裏驟然一緊,邢烈火深邃的眼波裏滲入了一層陰戾的,淡淡地回視着他,冷冷啓唇說了四個字。
“多謝提醒!”
“我不是爲了你。”易紹天臉上看不出情緒。
冷哼了一聲,邢爺迅速地碾滅了手裏的煙蒂,起身就走,剛到門口又回過頭來,淩厲的眸色帶着一抹異樣的望着他。
“我也提醒你一句,三十幾歲的男人了,玩不起!”
“謝謝!”唇角一扯,易紹天風輕雲淡地笑。
邢帥,好好待她吧!
而被他目光盯得如芒在刺的邢爺,一出門就邊撥連翹的電話邊急匆匆地往停車場走。
實話說,剛才易紹天的提醒不僅讓他産生了警覺,還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易安然東窗事發,其中邢子陽究竟扮演了什麽樣的角度?
邢子陽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隻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甚至都沒有往那個方面想過,那個狗東西竟然想打連翹的主意!
媽的,那可是他的堂嫂!
看來,他對這個堂弟的容忍實在太多了,多到讓他誤讀了某些信息,将他的容忍當成了軟弱。
以往,他不過是看在一筆寫不出來兩個的那‘邢’字份上,才一再的放過他,就在半小時之前,他還吩咐邢偵大隊長,一定要對遠陽的事兒先保密,再決定怎麽處理……
可是……
他媽的!
竟然敢打他女人的主意?!那麽這次,他絕對不會再手軟!
嘟……嘟……嘟……
思緒迅速回攏,連翹這小畜生竟然不接他的電話?!
真氣得這麽厲害!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又有些懊喪,再次撥打的過程裏,他覺得有必要再将那顆修複好的子彈鏈兒挂到她脖子上。
這個女人,真可氣!
三次不接之後,他心煩意躁地将電話撥回了景裏的門崗。電話剛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冷聲問道:“我吩咐你們跟着嫂子的車,結果怎麽樣了?她人在哪兒?”
其實吧,連翹她并不是不接電話,而是壓根兒沒有聽到。
她幹嘛呢?
包放在一邊兒,人在一邊兒,她忙着勸架呢!
那隻抓住爽妞兒的手臂都快要麻掉了,而與男人争吵戰鬥時候的女人,那功力似乎都會自發的深厚。
爽妞兒也一樣,她正對着舒爽罵咧呢,說不準就要沖上去動武。
這事兒說來話長,狗血的故事總是極其相似的,衛燎怎麽會出現在綠島的?
當然,絕對不會是無巧不成書的撞上的!
上午正在部隊搞訓練的衛燎,突然接到他老媽的緊急電話,老媽在電話那邊兒是又急又哭,說是剛巧兒碰到了他媳婦兒在綠島休閑氧吧裏,和一個野男人約會呢。
野男人!
衛燎自動的對号入座了,想到爽妞兒會去見那個該死的苗良,他心裏便窩了一肚子的火兒,恨得牙根兒癢癢的他放下電話就沖了過來。
然而,等他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一腳踹開氧吧包間的門兒,卻苦逼地看到媳婦兒‘約會’的人竟然會是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