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僵硬也就是短暫的一秒,繼而她又笑得更加的淑女了,那份溫柔兒讓連翹真真兒的自歎弗如。
“邢師兄,你太見外了,我爸和沈姨原本就是極要好的朋友,這些年我爸沒有少念叨她,替她過世惋惜。這人好不容易活着回來了,他就更是念叨得厲害了。這人啊,年紀大了,就會特别的念舊,總提起年輕時候的事兒來……”
情真意切陣,擺得很到位!
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邢爺突然投來的一抹森冷視線給凍住了。
然而他出口的話,卻比他的眼神兒更冷,“我媽什麽都不記得了,自然也不會記得卓上将。”
卓雲熙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邢爺的目光已經望向了周益。
“你嫂子她沒事兒吧?”
明顯他是爲了堵她的話,即便卓雲熙這女人面皮兒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死纏爛打了!
好在這時候周益已經放下聽疹器,又給連翹搭了脈,他将話接過去了。
“首長,嫂子這中暑感冒到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吃點兒藥,多喝水,幾天就能好透,但是……”
嘿,說到這兒,這家夥還頓住了。
這不是要邢爺的命麽,不管什麽話,還有個後辍很顯然就是不好的,因此等不及聽他再說,就急急追問:“但是什麽?”
又開始抹汗了,周醫生肝兒顫着如實說:“嫂子第一次懷孕生産的時候身體應該比較虛弱,氣血明顯有些虧損,平日是沒有什麽大礙的,可是再次懷孕麽尤其要注意,小心小産!”
一聽這話,邢爺臉上更加的陰雲密布了,黑沉沉的難看得要命。
不過,卻沒有拿軍醫撒氣。
“行,你趕緊開藥吧,完了你記得每天過來看看。”
“好!”
周益答應着就去拿醫藥箱了。
剛才一直在觀察卓雲熙的連翹有點兒後知後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周醫生說的什麽話,再見火哥闆得黑沉的臉,不由得拿手去拽他。
“坐過來,我跟你說!”
不知道她要說什麽,但邢爺還是聽話地往她身邊兒靠近了一些。
連翹雙手繞上他的脖子,将嘴唇湊到他耳朵邊兒,咬耳朵似的小聲說,“……别聽他的,沒那麽嚴重,醫生都喜歡往嚴重了說,就是爲了規避自己的沒有告之的責任,你别着急!”
認真地看着她,邢爺似信非信。
“真的?”
笑着扯了扯唇,連翹軟着聲音哄他,“真的,我保證。”
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這時候,一聲特别急促的聲音響了起來!
“首長,總部急電——”門口,站着氣喘籲籲的小武,“大概有什麽急事兒找不到你,打到家裏來了。”
心裏一緊,邢烈火知道,一般沒有特别大的事情,是不會直接把電話打到家裏的,他趕緊從懷裏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斷電了。
他點了點頭,趕緊用卧室裏的座機給總部回撥了過去。
“喂,我是邢烈火,什麽事?”
再然後,也不知道對方究竟說了什麽,隻聽他騰地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閃出狂喜的神色——
拿着話筒的手緊緊地,聲音卻是繃着硬硬的,一句一句傳達着指令——
“救援小組一定要全力救助……”
“嗯,再讓南疆那邊兒的陸航團協助一下……”
“多多加派人手,對,對……”
“随時保證通訊暢通……對……”
接着又吩咐了幾句,他才挂斷了電話。即便他竭力地維持着自己一貫的冷硬,可是俊臉上的欣喜已經是半點兒都隐藏不住了。
喜悅,是最容易感染人的一種情緒。
見狀,連翹心裏怦怦同樣直跳着,一直用帶着希望的目光望着他,眸光裏的情緒一覽無餘。
“火哥,是不是謝隊他們……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嗎?有消息了嗎?
這個問題,在此之前她已經不知道問過多少遍了,可是幾乎每一次,她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答案。
所以,這話,她問得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失望似的,眼睛裏都是期盼。
而這一次,火哥用同樣激動的大手緊握住了她的雙手,含着淡淡地笑意給了她最準确的回答。
“找到了,找到了,十分鍾之前,偵察衛星拍到在塔克拉瑪幹沙漠上出現了一個SOS字母,還帶有紅刺的特殊标志……”一向冷靜自恃的火鍋同志,在說到這兒時,聲音竟然忍不住有些哽咽和沙啞了。
“還有,航空雷達偵察顯示……坐标準确無誤……是他們……連翹,絕對是他們,幸好我們沒有放棄……”
幸好沒有放棄!
是啊,當所有人都覺得這些共和國的衛士們已經全部光榮犧牲了以後,邢烈火,這個從頭到尾悶不作聲的男人,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過最後的一絲希望。
遣駐紮A國的維和部隊進入沙漠尋找,讓M國的特工打聽M國部隊尋找的情況,紅刺特戰隊的救援小組更是長期駐紮在與A國交界的一線國界上找尋着,他幾乎用盡了可以想到的一切手段,包括高科技的手段,就連偵察衛星和航空雷達都用上了。
不過,他們都是舍身爲國的英雄,爲了他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心潮澎湃地聽完他說的這些,連翹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此刻激動的心情。
如雷,搗鼓!
下一秒,她狠狠地撲到他寬大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抱住了他。
“火哥,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輕撫着她的後背,邢爺冷靜地輕聲安慰她,言語間難掩一絲同樣的激動。
“是,太好了!你也要趕緊好起來!”
“我啊,OK啦!”笑着答應完,連翹倏地又從他身上爬起來,仰着頭望他,自言自語般喃喃着就要下床去,“不行,我必須立刻打電話給小久,讓她也高興高興!”
“先别……”目光微微一凝,邢爺的聲音慢慢低沉了下來,“等他回來了再說吧!”
目前,他們所掌握的情況隻是一個坐标,知道還有人幸存着,但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存活了下來,又有多少人已經犧牲掉了。
而活着的人裏面,究竟有沒有謝銘誠,他不敢保證!
可是,希望之後的失望,比從來都沒有過希望會讓人更加的痛苦。
他不想自家妹子陷入這樣的痛苦。
他更加不敢奢望,謝銘誠帶隊從A國北邊的大沙漠進入塔克拉瑪幹沙漠這麽一段漫長的時間和路線,還有可能會全部幸存下來。偏偏謝銘誠,他絕對是爲了戰友勇于犧牲自己的那種人,難免……
“火哥……”
望着他慢慢凝重的神色,連翹再笨也猜到他是什麽意思了。
心情慢慢地又陰霾了下來,看來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不過麽,她天性是個樂觀的姑娘,而且她相信一切正義的力量最終都是能戰勝邪惡,這就是當今大家都在倡導的正能量了。
于是,她反過來安慰火哥:“火哥,我相信,謝隊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嗯,一定會的。”輕輕回應着互相鼓着勁兒似的,他喜歡這樣的她,總是抱着美好希望的人更容易活得快樂。
兩個人你眼睛裏隻有我,我眼睛裏隻有你,幾乎都快要忘記卧室裏還有周益和另外一隻虎視耽耽的女狼了。
過了好半晌,邢爺才又轉回了剛才的話題。
“你身體真的沒事兒?”
“真的,騙你是小狗,健康着呢!”連翹吐了吐舌頭,心情比剛才又好了不少。
見她說得很挺認真的,臉色也比較平靜,邢爺确定不是在安慰自己,雖說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但高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一點兒。
“那就好,以後不能像猴子似的爬來爬去了!”
“你才猴子呢!”連翹嗤道。
這時候,周益已經将開好的藥都拿了過來,并說着醫囑:“首長,吃兩三天藥,感冒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吃法我都寫在袋兒上了!不過,嫂子一定要注意少運動……”
冷着眉頭看了他一眼,邢爺點頭。
“行了,藥放那兒,你們走吧!”
“好的,首長!”
将配好的藥物将在床頭櫃上,周益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而剛才他們倆又摟又抱又激動又失落的一幕情景劇,全都落在靜靜觀望的卓雲熙的眼睛,對她來說,絕對的紮眼。這會兒眉目間還有着淡淡的憂愁淡淡傷呢。
但人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她臉皮兒再厚也不好意思賴在别人家裏不走吧?
“那……邢師兄,那我們就先走了,嫂子你也要多注意休息,改天我再來讨擾!”
既然知道是讨擾,改天還來幹嘛?
連翹心裏這麽腹诽,小臉兒上卻擺着一個蠻諷刺的笑容來。
“卓小姐要是不怕我和老公招待不周,盡管來!”
這句話的潛台詞是:我們夫妻倆沒多待見你,你要是不怕咱倆給你甩冷臉,你盡管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