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姨父就坐在那老舊的沙發上,木頭人似的,表情越發空洞。
這個過程相當的漫長,時間的流動仿佛停止了一般,小姨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而時光卻已經過去了六年。
世事,易時,人亡,人在……
她靜靜地站立着,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當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在這安靜的客廳裏,劃出了一道特别突兀的音符,把她的神經迅速的回攏和調動起來。
但是,她一動也沒有動。
這電話是誰打的她知道,那是她爲火哥設制的專屬鈴聲,以前每每聽到這鈴聲的時候,她似乎都能真切地感受他的體溫似的。
“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很愛很愛你,隻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很好聽的歌曲,因爲那家夥從來不說愛,所以她就惡趣味兒的弄了個這麽樣的鈴聲,讓他一打電話就說愛。
很暖,很暧昧!
然而此刻,這鈴聲卻讓她的呼吸和心跳加快起來。
因爲,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和他說,因爲現在的心情太糟糕了,不想讓自己的壞脾氣和壞心情影響到他,或者說影響到彼此的感情。
直到聽着那鈴聲再不服氣地響到第二遍,姨父實在忍不住提醒她了。
“翹翹,你電話。”
“哦!”
垂了眼眸應道,她這時候才想到屋裏還有姨父呢,不能讓他也跟着擔心自己。
于是她拿着手機就接了起來,心裏卻想着該用什麽詞兒,該用什麽語氣和他說話。
很煩,很惱火!
“連翹……”
一聲呼喚,立即讓她手足無措起來,火鍋同志的聲音絕對是女性殺手,早六年前作爲聲控黨的她就有些抵不住,何況此刻他似乎特意展現男性魅力時喚得很柔情。
心弦,輕輕被撥了撥,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輕咳了一聲兒,表示不在乎,“我在,有事兒麽?”
“老婆!乖乖的不要生氣……關于這事兒,我可以解釋”
男人磁性味兒十足的聲音帶着一抹淡淡焦急從電話裏傳了出來,落在她的耳膜上,純粹就是荼毒。
這男人,啥時候學會說這麽肉麻的話了?
“别,你不用解釋,我都懂。”哪怕此刻心裏七上八下的,但連翹就事論事來說,小姨的事兒原本就與他沒有任何關系。或者得知自己‘死’後,他還一直盡職盡責地替她照顧着家人,做到這些,做爲未亡人來說,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事實上,她真的找不出來啥可責備的,隻不過就是心裏憋着勁兒,和自己過不去。
猶豫了一秒鍾,電話那關的聲音沉了沉,“乖,不許和我置氣,我現在過來接你了,你就在那兒等我。”
眯了眯眼,連翹詫異了,“你都忙完了?部隊那邊兒沒事了?”
說真的,她怕見他。
因爲無數次,她一見到他就丢盔棄甲了,而在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思維之前,在腦子有點亂,有點緊張,有點揪得發慌,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的時候見他。
這種感覺像啥她也說不明白。
有點兒像她讀小學的時候,因爲數學沒有考到一百分,然而自己傻傻的用圓珠筆給改掉後,太守不相襯,而害怕被媽媽瞧到時的那種心情。
心,上又上不去,下又不下來,多煩亂啊。
可是,火哥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麽?
就在她心裏猛地的當兒,那頭直接就告之了她結果,“我忙完了。”
這,怎麽可能?!
連翹壓根兒不信,謝銘誠失蹤,他能夠不忙麽?
亂了,亂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特别需要冷靜,特别需要,所以亂亂的呼吸了一口濁氣後,那些不太中聽的話也不知道怎麽着就從她嘴裏給嘣哒出來了。
“火哥,你别來接我了,我想就在這兒住兩天,陪陪小姨,順便冷靜冷靜……你要不忙了,就把三七看好就成了。”
“……”
這一回,電話那頭的男人好半晌都沒有吭聲兒,大約沉默了十來秒之後,又響過一陣兒嘈雜聲後才聽到他的話冒出來。
“我都已經到樓下了,趕緊下來吧。”
說完,他竟然直接就挂斷了電話,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這……
靠!
被他的态度弄得,連翹不由得從心底裏掠過來一絲兒火氣,這男人怎麽從來都是這樣啊,打從認識他到現在,他都沒給過自己一點兒的自由和人權似的,不管什麽事,都是他說什麽都得是什麽。
本來心裏那些憋屈勁兒,全都給湧了上來。
憑什麽啊?
可是即便再委屈,即便再不想遂了他的意願,她也沒有辦法拒絕聽他的話下樓去。
因爲她敢用自己的腦袋擔保,如果十分鍾内不下樓,這個男人一定會直接追上來的,到時候,姨父就可能會以爲他倆吵架了,那麽他就有可能會爲她的事難過或者傷心,鄰居們萬一聽到他打雷似的聲音說不定還得看笑話。
越想載憋得心慌,又不得不從似的,和姨父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她就下樓去了。
懷着十二萬分惱火的心情,他朝着那輛等候在樓下不遠處的戰神車走了過去。
站在車窗外,她就那麽看着他,連呼吸都覺得有些不順暢,而車裏的男人,不停的接着電話,剛剛挂斷又來電話了——
他似乎特别的忙。
終于完事兒,邢爺才望向怒氣沖沖的女人,聲音有些緩慢,有些疲憊,但卻放得很輕。
“上車!”
連翹能聽得出來他聲音裏的歉意,但是卻不能抵消她現在心裏的火兒,她特别介意他将自己管束得像個沒成年的小姑娘似的。
“火哥,我說你以後能不能不要管我啊?當然,也不用擔心我。你不是應該挺忙的麽?你忙你的事兒去吧,我自己知道怎麽安排自己的時間,成不?”
眸色一暗,邢爺眸底見到她時跳動的兩簇火花似乎都滅了,盯着她明顯不太愉快地臉,緩緩地說。
“連翹,你就是我最大的事。”
連翹微微一愣,心裏觸動着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收斂起自己有些不合時宜的憤怒情緒,輕聲兒說,“火哥,我态度不好,不好意思,我現在想自己安靜一下,行嗎?”
“跟我在一起,你不安靜?”
“不是,你别斷章取義……”
眉梢微微一挑,邢爺徑直推開車門下來,攔腰一抱就将她給弄到車後座,仔細抱牢了,才吻了吻她的額頭,“連翹,咱倆是夫妻,有什麽膈應不要回避,要一起面對。”
連翹郁結了。
她明明就長了腦子,卻再一次在完全都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就已經被男人給強行按在了懷裏。
他說話這功夫,已經從額頭吻到了臉,再吻到了唇……
直到自個兒的嘴唇再次被他給狠狠的蹂躏了一通後,她才口齒不清地恨恨道:“……我沒有什麽膈應的,本來這件事兒我也沒有怪你,我就想說我是個成年人了,火哥,我都是孩子她媽了!”
邢爺的眼裏滿都是血絲,一直都沒有睡覺的他顯得有些疲倦,将她攬在懷裏就疲軟地緊靠在椅背上,摟着她的力道還是十分的緊,樣子依舊魅力四射,但聲音卻有些啞:“在我心裏,你隻有一種身份,就是我老婆。”
嘴唇抽了抽,連翹臉蛋上滑過一抹難以窺探的神色來,然而半眯着眼睛靠在他胸前歎氣。
“怎麽不信呢?我真沒和你置氣,我隻是需要時間消化。”
她的心情,直接讓邢爺心裏微微一窒。
轉過頭來望了望車窗外不斷溜過的路标,他攬着她的腰身将她整個兒的轉過來面對自己,然後再次深深地吻住了那兩片讓他思念了許久的唇,唇間喃喃低語。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寶貝兒,我不能放你離開我……”
無措地任由他撒着瘋兒,好半天等他吻夠了,連翹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這個人太霸道了,從來不給我自己的……”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火哥兜兒裏的電話就又來了,盡管他隻是聽的多,說得少,但連翹還是隐隐聽出來了都是和謝銘誠的事兒有關的,于是乎,也跟着豎着耳朵認真地聽了起來。
對于謝隊,對于他和小久,她是打心眼兒的關心。
一個電話,再接一個電話,等他再次挂了電話安靜下來,她還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
“謝隊那事兒,有消息了麽?”
雙眸一片深邃的陰沉,隻見他眼裏再次冷冽起來,微微眯的雙眼裏跳動着一團隐晦的戾氣,“有消息了,進入a國境内後,他所率的天蠍第一第二突擊隊,全殲了逃竄的東X恐怖份子,與m國三角洲特種部隊經過兩場遭遇戰後,被對方的支援部隊逼退進了a國北部的大沙漠裏……”
大沙漠,連翹一陣驚悚,心頓時怦怦直跳,急切地問,“這消息準确嗎?”
神色微微一動,邢爺頗有些不太自然的别過臉去,然而才沉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