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如……你還記得它嗎……”見到她研究的表情,邢老爺子激動地伸出手就握緊了她的手。
而沈老太太卻被他吓得退後了一步,眼神裏滿是距離和抗拒,驚慌地問,“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雅如……”邢老爺子輕聲兒喚着拉過她的手來,将那枚戒指輕輕套在她蒼老得滿是皺紋的中指上,深吸了一口氣,極小聲的說了幾個字。
“邢遠征,沈雅如,琴瑟和鳴。”
聞言,沈老太太一哆嗦,剛才還蠻平靜的臉上再次驚慌失措了起來,手指緊緊捏在一起,直到捏得發白,然後猛地伸出手去就推開了他,那突然聚起的力氣大得直接将他推得踉跄了好幾步。
“你……你走……我不要……我不認識你……我不要你的東西……”
然後,她像個受到驚吓般慌亂地将手上的戒指脫了下來,直接一揮手就丢到了地上,站在原地驚恐地看着他。
亂,她很亂!
腦子裏不斷地回蕩着那幾個字,‘邢遠征,沈雅如,琴瑟和鳴’,到底是誰曾經對她說過這話?
恍惚間,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畫面——
男子背向坐在滿是暖陽的大陽台上,手裏捧着一本書,女子嘻笑着跑了過去,猛地從後面抱住他的脖子,然而手指就蓋住他的眼睛。
“遠征呀,你猜猜我是誰?”
“還能有誰?在我心裏,隻有我的雅如。”男子的手一點點撫着女子的手臂,然後拽緊拉到懷裏,不斷地開始纏繞,就像陽光纏綿着大地。
他在吻她,她閉着眼笑。
那是誰?那是誰……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淚如雨下……
“雅如……雅如……”
“你是誰?”
沈老太太那凄惶着淚流滿面的樣子,逼得邢老爺子一步都不敢再上前來。
見狀,連翹猛地反應了過來,上前輕柔地環着她的肩膀,然而在火哥的示意下輕聲的勸哄着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老太太,你别怕,别怕啊……沒事兒了,咱們走……咱們回家再說啊……”
而邢烈火則死盯着他老爹,那眼神裏滿是刺骨的冷意,如同冬夜裏的寒霜一般瘆人。
“她不願意你靠近,你不要逼她!現在忏悔,有用嗎?”
說完,他轉身就走!
邢老爺子看着被老太太丢棄後滾到了牆角的戒指,瞅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走了過去,蹲下身撿了起來,又慢慢地系在那根兒紅繩上。然後直起身看着他的妻子任由連翹帶着一步一步的離他而去。
眼睛裏,再次一點一點地蘊滿了淚水。
而心裏,卻像有一把最鋒利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切割他的心髒,雙腿有些虛軟似的晃了晃身體,他一把扶着旁邊的牆壁,那一向剛硬的肩膀似乎也垮塌了下來。
“大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肩膀上扶上了邢子陽的手,還有他輕聲的安慰,“嬸娘她會明白的,你現在要給她時間……她需要時間去好好消化這事兒,急不得……”
拍了拍他的手,邢老爺子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盯着不斷遠去的那個背影,望着她有些佝偻的腰,望着她老妪似的腳步蹒跚着緩慢行走的樣子,一刻也沒有移開。
“子陽,這次謝謝你帶我來,要不然……要不然我也許永遠都不會讓我知道,雅如,雅如她還活着。”
“應該的,我也是剛知道這事兒。大伯,咱們走吧?”
由于老太太走得很慢,連翹扶着她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到那停車的地方,因爲是佟大少的地方,大武将車停在了花園别墅的外面。
不過,終究還是走到了汽車的面前。
“姑娘……”
望着打開的車門兒,沈老太太的視線突然凝在了她的臉上,輕輕問了一句話,“他是我的誰?”
“……”
連翹知道她問的是邢老爺子,可是卻不知道怎麽回答。
目光轉向火哥征求他的意見,卻看到他輕輕擺動的頭,于是,她微笑着望着老太太,食指放到自己的唇上,輕輕地佯做‘噓’狀。
“老太太,我們把他當成是秘密,等你想起來了,就告訴你。”
呃……
這是她以前糊弄女兒常用的招兒,在三七小的時候還成,現在她長大了都不管用了。
等她想起來了,還用自己告訴麽?
可是沈老太太明顯的相信了,沉吟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還是輕輕點頭。
“我肯定認識他,看到他,我的心啊,老犯堵。”
聽到母親這話,邢爺那顆心再次被往事滲染,心像被什麽給緊緊揪着似的難受。
他攥了攥拳頭,然而吐了一口氣,才笑着扶了母親上車,小心翼翼地說,“媽,那以後咱們不見他!”
連翹看着這樣的火哥,胸裏悶悶地,突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一些以前想不通的道理。
還記得剛剛跟火哥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的感情遠沒有現在這般的深厚,但是,那時候的火哥就一遍遍蠻執着的保證說——‘我絕不負你’。
現在再想起來,他原本是在父母的婚姻裏受到了傷害,心疼母親,埋怨父親,所以才特别的笃定自己結了婚就不會出軌。
呵……
她望了望天空,金黃的陽光暖暖地鋪灑在汽車上,而這幢花園别墅的四周,一片舒展着生機勃勃的植物水靈靈的生長着。
這日子,是那麽美好。
不過麽,瞧着今兒這情形,她想去看小姨的事兒得落空了,這種情況下,她怎麽着都不好再向火哥提起。
先等等吧!
正在大武發動汽車時,一輛騷包的紅色蘭博基尼駛到了旁邊停下。
沒得說,是佟大少爺到了。
搖下車窗,佟大少一臉陽光的望了過來,“翹妹兒,人看到了吧?”
老實說,這事兒連翹覺得自己辦得不是很妥貼,可是事到如今也隻有打實的說了,她捅了捅火哥,率先下了車,走到佟加維的車窗跟前,将剛才這事兒挑簡單明了的交待了幾句。
大概最靠譜的一句就是,這老太太啊是火哥他親娘,得帶走了,感謝你大少爺這麽多年的照顧雲雲,至于其中發生的費用什麽的,她隻字沒提,這事兒得留着男人會來解決。
更何況,這其中的恩情也不是金錢能夠償還得清楚的,人家佟大少麽,也不差錢兒。
他倆說話的時候,邢爺也已經下車了,老實說對佟大少,他的感激多于愧疚。
一碼歸一碼,他分得相當的清楚。
當初肖想他媳婦兒這事他沒啥内疚的,但照顧他老媽這事兒,他是巴心巴肝的感激。
他沒有說話,而是從兜兒裏先掏了根兒煙給佟大少遞了過去,自個兒嘴巴上也叼了一根兒,替他打着火兒,兩個男人互相再對視了一眼,這就是男人之間打交道最直接最果斷最有效的方式。
吐了口煙,邢爺開口了:“兄弟,話不多說,哥哥心裏都記着。”
淡淡地扯了扯嘴,現在的佟大少爺也不再是幾年前那個毛頭小子了,說話做事兒穩重了不少,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唇角都是笑意。
“沒事兒,你把我家翹妹兒照顧好,就成了!”
幾年前挨打,就因爲他這一句‘我家翹妹兒’。
幾年後這家夥仗着恩情,又嘴賤上了,其實‘我家翹妹兒’這話也沒有什麽大的毛病,在他看來這翹妹兒就是他家的,跟他好了多少年,可不僅僅是朋友那麽簡單,一直住在他心窩窩上呢。
不過麽,大家都結婚了,那份感情是不可得了,開開玩笑什麽的,過過嘴瘾也不爲過。
酷酷地靠在車身上,邢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但是,坐在佟大少爺旁邊的葉絡絡心裏可犯上嘀沽了,連帶着瞧翹妹兒的眼光都換成了有色的,再瞧到邢爺那挺拔帥氣的樣子,心裏就有些膈應了,不爽地問。
“老公,這是……”
“沒你事兒,閉上嘴!”
對他老婆,佟大少似乎沒多客氣。
這時候才晃眼兒瞧到佟大少他老婆的邢爺,直接就愣了兩秒,他媽的,這眉眼間真像連翹啊,于是脫口而出。
“狗日的佟大少!”
嗤笑了一聲兒,現在的佟大少爺可不怕他了,“威武的太子爺!”
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兩個男人一個坐在車上,一個倚在對面的車身,接下來都專心緻志地抽着手裏那根兒倒黴的煙。
這個過程,誰也沒有再吭氣兒。
煙這玩意兒,估摸着大多數女人都讨厭它。
爲啥呢,瞧着自家男人吞雲吐霧的時候真心想一把就給它甩到黃河的岸邊兒去唱流浪情歌。
可是,對于大多數的男人來說,它可是真是好兄弟,好夥伴,絕對的好東西,尤其是那種自翊的純爺兒們,要是說出去自個兒不會抽煙,他們會覺得那簡直就是天大笑話和滅天侮辱。
話又說回來,就在這兩個男人抽完這一根煙的時間裏,真的什麽芥蒂,也都差不多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