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連翹轉頭,她才扯了扯老媽的胳膊,招了招小手,示意她把耳朵湊過來。
不悅地蹙起眉,連翹摸了摸她的小臉,“怎麽了?今兒不許調皮,知道吧?”
呃……
她哪有調皮啊?!三七湊過小腦袋來,幾乎是咬着耳朵對連翹說,“媽,那個宣奶奶不是好人。”
心裏一驚,連翹趕緊地擺了擺頭,小聲訓她,“别胡說,小心你爸揍你。”
撇了撇嘴,三七回瞪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等着傭人盛飯。
雖說嘴裏斥責了女兒,但是連翹心裏卻有點不平靜了。
在這餐桌上,她是正對宣姨坐的,視線不經意接觸時,那張和藹可親的臉,總讓她隐隐覺得不安,再加上這餐飯全是素食,幾乎沒有什麽油葷,兩種感覺交織,讓她有種食不知味兒的感覺。
查覺了她的狀态,火哥從桌子底下伸出手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怎麽了,不舒服?”
連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瞥了他倆一眼,宣姨用左手拿着筷子扒着飯,突然微笑着問邢小久:“二丫頭,你喜歡的那個木頭呢,怎麽沒一起來?”
聽了這話,連翹有些慶幸剛才三七沒有大聲兒嚷嚷了。
小久連與謝銘誠的私密事兒都告訴她,足見這個宣姨在他們兄妹倆心中的地位了,一定特别的高。
那麽,她說話可得謹慎點兒,免得觸到誰惹火哥難做。
不過麽……
她很随意的一句問話,卻讓小久原本就沉得不行的面色更難看了,咬着筷子好半晌沒有說話。
沉默的餐廳,讓人特别的壓抑。
火哥擡了擡眼睛,面無表情地望了過去,突然岔了一句:“他啊,被我調走了!”
調走了?!
原本低垂着眸子的邢小久猛地擡頭,微張着唇吃驚地望着自家大哥,“哥,謝銘誠被你調走了,你把他調哪兒去了?”
闆着臉猛地拍了拍筷子,邢爺一臉嚴肅,“謝銘誠這個人太不象話了,本來以他的功勞,提職晉銜都是應該的,可是他老婆給社會造成了太多的不良影響,他也有責任……”
“哥,我是問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部隊的事兒,你少瞎和!”瞪了自家妹子一眼,邢爺首長作風十足,“自然是哪兒條件差往哪兒調,不把他弄到邊防守大雪山就算便宜他了。”
說得真夠狠的!
可是瞧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連翹卻突然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昨兒晚上就覺得這厮樣子看着蠻狡詐的,丫的,火哥這是唱的苦肉計啊!
不痛不知道覺醒。
大概是邢爺這戲演得屬實太逼真了,可憐的小久姑娘還真就信了,那本來就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眶更是濕潤不堪了,“哥,他就是人老實,心地善良,那事怎麽能怪他啊?你這決定……”
“嗬,胳膊肘兒彎了?”不悅地斥責着妹子,邢爺滿臉都是寒霜,端着碗扒拉了一口飯,拿着筷子指了指她,“還有你,我跟你說,你啊就死了那條心吧,謝銘誠不适合你,對了,今兒下午我有個老戰友到京都來開會,你見見,那小子不錯……”
邢小久愣住了!
她完全沒料到自家大哥會突然幹涉她的婚姻自由,有些欲哭無淚這亂點的鴛鴦譜。
“要見你去見!”
說完垂下腦袋,悶着頭挑着碗裏的飯不吭聲,可是誰都能瞧得出來她的坐立不安。
三七小美妞蠻喜歡這個小姑姑的,童言無忌嘛,她就開了口攪和渾水:“小姑姑,你别傷心了啊,我老爹最可惡了,你喜歡的男人就要自己去追,别被人搶走了……”
狠狠敲了一下女兒的額頭,邢爺小聲警告,“沒你事兒,小孩子瞎出主意。”
三七咂咂小嘴兒,笑得賊膩歪:“那我把我媽也帶走,不許你追。”
“小丫頭騙子!”
瞧着女兒那滑稽勁兒,邢爺無奈地咧了咧嘴。
關心的視線望了望小久,宣姨慢慢地用左手吃着東西,就着這個話題微笑着說,“诶,二丫頭啊,你還是太年輕了,聽大哥的話準沒有錯兒,找對象是人生大事,又不是過家家,門當戶對的人,比合自己心意更爲重要。”
這話似乎是對小久說的,可不知道爲啥,連翹卻覺得那‘門當戶對’四個字有點兒往她心窩子上捅。
說到這兒,宣姨似乎查覺到了邢烈火臉上刹時露出的不愉快,又和藹的笑了笑,動作依舊優雅地往連翹碗裏夾了一筷子菜,“連小姐你可别介意啊,我這說二丫頭呢,你跟烈火這些年也不容易,孩子都這麽大了,自然不存在這些問題。”
她的話很真誠,邢爺臉上的神色稍稍松了松,而連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心裏的感覺卻有些不太自在了,讓她平靜了好些天的心又有了些許的起伏,也許是這段時間火哥對她太好了,讓她忘記了這茬那茬的問題吧,而現在再次被人提起來門當戶對的事兒,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堪。
同時,也在這一刻,她突然非常非常地理解了謝銘誠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那天對他說教的那番話特别的幼稚。
自己一個女人尚且如此,何況他還是一個鐵骨铮铮的男人。
小久是誰啊?他一個沒身份沒地位沒背景的男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敢去求娶?!
自到走出渭來苑,郁結的心才稍微舒緩了一些。
原本以爲火哥說老戰友這事兒就是唬弄唬弄小久,嘴上說說罷了,哪知道他還真就把這事兒還當了真。
一出渭來苑,他就接了好幾個電話,瞧着還真有飯局,而眼看邢小久要溜走,放下電話就嚷嚷,“小久,你,跟我們走!”
“哥,我還有事兒。”邢小久當然不依。
自動忽略掉她滿臉的不高興,邢爺橫眉綠眼地吼她,“趕緊上車,别磨叽。”
所謂‘長兄如父’,當如是。
母親早亡,父親另娶,帶來個繼姐姐比自己還大一歲,這樣的家庭環境讓邢小久打小兒就敬畏這個大哥,哪怕如今在商場上已經摸爬滾打了好些年,她也早就已經獨立。
被大哥這麽氣洶洶的一吼,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坐上了戰神車的副駕駛位置,讓她的司機自己開車離開了。
“小姑姑……”瞧到她漂亮的五官都快要糾結到一塊兒了,三七小美妞兒同情地趴到她的旁邊,小孩子心思甚重的安慰她,“喂,你可不要怕他,我是你的堅強後什麽……還有啊,我老爹他啊就是個刀子嘴巴豆腐腦的心……”
小丫頭學着大人,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眼睛紅紅的邢小久見她說得有趣兒,不由得噗哧一聲,又想氣又想笑,稀罕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轉過頭來望着她大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一會東子就來了,你們處處對象兒。”
“啊,你!?”
一下子被噎住,邢小久完全傻住了。
大哥他不是這樣的人啊,怎麽回事?!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邢爺冷峻的臉黑沉黑沉地,“瞧你那這點兒出息,我就不信了,你還非就謝銘誠不可,實話告訴你吧,這輩子你們都甭想見面了,他這次出了京都,想要再調回來可就難了。”
心裏一揪,邢小久想到那個老實的木頭疙瘩滿肚子都是火兒,“哥,你太過份了你,你怎麽能不顧我的感受呢?他這人就是嘴笨,不會讨人喜歡,他工作那麽努力你憑什麽這麽對他?”
“我這可是爲你報仇,不識好歹!”
苦巴着小臉兒,邢小久真的不知道究竟該說感謝還是該放聲大哭。
心,亂如麻。
她該怎麽辦,該怎麽幫他呢?!
而旁邊瞧着的連翹糾結了,她第一次覺得火哥其實亦有天皇巨星的風采!
丫的,裝得可真像啊!
就連她都被他黑着臉的樣子給震得有些害怕,要不是昨兒晚上他親口說過欣賞謝銘誠,她這會兒指定也跟小久是一樣的感覺。
實在有些替被他整的暈頭轉向的小久和謝隊鳴不平了,忍不住就小聲咕哝了一句。
“悶騷男。”
面無表情的黑臉抽了抽,邢爺轉過頭來盯着她看了幾秒鍾,差點兒破功,爲了掩飾趕緊将他媳婦兒給摟了過來,湊到她耳邊親吻似的低聲說,“寶貝兒,不許拆老子的台。”
‘寶貝兒’三個字兒說得很大聲,後幾個字卻隻有連翹才聽得見,這一幕,氣得邢小久眉頭都快要燃起來了。
“别在我跟前肉麻……”
太過份了,憑什麽啊,憑什麽啊!
晚餐前,連翹的惡夢來了。
這些日子過慣了米蟲生活,突然要讓她做賢妻太不适應了。
邢爺的老戰友要來了,衛燎和爽妞兒一家子也要過來竄門兒,小久也在杵在家裏,這種情況下,平時被欺壓慣了的火鍋同志便強烈地要求她親自下廚。
連翹默了!
這可真玄幻啊!
之前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這種充門面兒的事會落到火哥頭上,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天下男人都一般黑,在外人面前怎麽着也得維護自己的夫權和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