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并不知道,發那條短信的時候,謝銘誠的手顫抖得有多厲害,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敢發那條短信,更不知道他喉嚨哽咽了多久才點擊了發送。
雨,越下越大。
在屋裏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撐着傘下樓,緩緩走了過去,越接近那個身影,她的心跳得越快。
雖然他倆不常見到,可是她卻很容易分辨得出來的這個男人,總是像塊兒木頭似的站在那裏,一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頭。
怔了怔,她冷着臉問,“你跑我家來幹什麽?”
謝銘誠望着她,這麽大的雨她怎麽下來了?
聽到雨點打在她傘頂的嘣嘣聲,他倒抽了一口氣,“你快進屋去,衣服濕了!”
“我問你來幹什麽?”
“我,我來找你。”
這不費話麽?
如果是兩個深愛已久的男女在這樣的雨夜,說這兩句話其實也算是蠻溫馨的一件事情,然而這話從謝大隊長那個榆木腦袋的思維控制下說出來,真的半點兒都不逗人愛。
找你,爲啥就沒點兒重點啊?
目光閃了閃,邢小久緊緊地盯着他被雨水打濕的臉,眉目間的英氣和那份憨直沒有改變,沒有半點兒像他這種地位男人臉上那種意氣風發的張揚,隻有飽經滄桑後的成熟和穩重。
也許是看多了京城裏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們遊戲人間,風月無邊的生活态度,不管過去了多少年,也不管她在生活中或商場上見過多少呼風喚雨的優秀男人,也從來再沒有人能撬開她緊閉的心扉。
還是隻有他,眼前這個傻得像塊兒木頭的男人。
他怎麽就那麽笨呢?
唉,傻站在這兒有什麽用!
如果換了其他會哄女孩兒開心的男人,腦子稍微活絡一點兒不早就抱過來了麽?可是他卻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事實上,他會翻圍牆進來,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她意外了。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裏,周圍的雨霧一點一點的升騰,她看着雨水從他的頭頂淋下,額頭,眉眼,渾身上下,無一不濕……其實整個心髒都在狂跳,很心疼,很心疼。
可,她是個女人啊!
緩緩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她微微牽唇,用僅比雨聲稍大聲點兒的聲音問:“謝銘誠,你找我有事?”
“沒事,我就想看看你。”
“現在看到了!”
“看到了,小久,我對不起你。”
閉了閉眼睛,小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被雨霧弄得有些潮濕了。
她最不需要聽的就是道歉,事實上他也沒有錯,而她更是從來就沒有怨怼過他,感情這種事兒上,從來都沒有誰對誰錯,她自己的情感,她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需要他來買單。
“你沒有錯,雨大,趕緊回去吧。”
“小久,隻要你原諒我,讓我做啥都成,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你指東我絕不往西!”謝銘誠的眼眶兒有些發紅,口氣裏帶着軟軟地請求。
“這事兒都過去了,我都差不多忘記了,你更不欠我什麽,說原諒太可笑。”
看到她冷冰冰的小臉兒,可憐的謝大隊長滿臉都是焦急的神色,還有在閃電劈下時猛烈跳動的心髒。
他擡了擡手,很想上去拉住她,可是半秒後還是垂了下來,“小久,我這人嘴笨,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要你開心,什麽都好。”
心裏不停地掙紮,邢小久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被這個傻瓜給揪痛了。
“不說了,你趕緊走吧,出去的時候小心點兒,别被警衛抓住坐大牢。”
平靜的語氣說得雲淡風輕,而臉上冷漠的表情更讓謝銘誠沮喪,他記憶裏的小久是笑得比菜花兒還燦爛的嬌嬌小姑娘,看來這些年她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就連性子也完全變了。
他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麽,更不知道她究竟還有心,或者說無心。
“小久,我……”
淡淡地看看他,邢小久盯着他的擡起又放下的手:“你怎麽?”
他的聲音透過雨霧傳過來時,有些許的抖動,他其實很想告訴她,這麽多年來,他沒有半時半刻忘記過她,心窩子裏裝的全都是她,也一直隻有她。
可是,在她蠻冷的目光注視下,他緊張的開口卻變成了,“小久,隻要你能解恨,捅我一刀都成。”
“你趕緊走,我不想再見你。”小久惱了。
“小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他那又緊張又愧疚又真誠的臉,邢小久的臉部表情有些扭曲,無奈有幾分,心痛有幾份,掙紮有幾分。
無奈這個男人的傻,心疼這個男人的直,掙紮自己到底要不要像以前一樣主動一點兒?
微微晃了晃神兒,最終女性的矜持還是戰勝了情感,她到底不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心裏歎了歎,輕聲說,“我上去了,再見,謝銘誠,你記住了,咱倆誰也不欠誰的,過去的都過去了。”
說完,她撐着傘轉身進了屋,沒有再看他一眼。
過去的都過去了麽?
謝銘誠攥了攥拳頭,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頹然。
是啊,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他怎麽可能奢求她還像當初那個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喜歡他?那他提出什麽讓人家跟他的要求,會不會太突然太傻太不合理了,沒把人給吓到就不錯了。
站在雨裏,他半晌沒有動彈,因爲暫時沒有東西可以支撐他的身體,他怕麻木的腿腳一動彈就會倒下去。
無良作者打個岔:談戀愛這事兒吧,在初期階段屬實蠻傷神的,互相折騰來折騰去,猜來猜去一團亂麻。
剪也剪不斷,理也理不順。
一個字表達,傻。
鏡頭拉回來,不知道站了多久後,雨霧裏的謝大隊長終于有些頹廢地從來時的圍牆邊兒翻了出去,移動的時候步子很是緩慢,完全不像平日裏那副剛毅迅猛的樣子。
而站在樓上窗邊兒的邢小久,緊緊地拽着窗簾上的流蘇望着那個身影出神。
因爲站得高,所以她看到了他翻出圍牆的時候,跌倒在雨地裏的樣子。
他摔了!
心裏一痛,她真的很想跑出去扶起他。
可是最後,她還是什麽都沒有做,腦子裏隻能不斷地問自己——
邢小久,你該怎麽辦?
她愛謝銘誠,幾年前愛,幾年後愛,愛得幾乎到了病态的地步,但是爲什麽現在他明明到了眼前,她卻沒有了幾年前的勇氣?
雨後的清早,空氣格外的清新。
景裏。
連翹醒過來的時候,火哥早就已經不在床上了。
喟歎着自己的懶,她真的很佩服那男人,從軍事素質和軍人作風上來講,火鍋同志真的保持得蠻好的。
半眯着眼睛,還未徹底睜開,她就覺得有人在親她的臉,軟乎乎嫩嘟嘟的,不由得掀唇一笑,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寶貝閨女。
“三七,别鬧啊!”
下一秒,她差點兒被鬧鍾的鈴聲給震破了耳膜。
那正驚叫的鬧鍾被她家的小惡魔給拿到了耳朵根兒上,機關槍似地炸得嗡嗡響——
“連三七,真要命!”
受不了地捂着耳朵,她猛地睜開眼,正對上小家夥兒笑眯眯的小臉蛋兒,“媽,趕緊起來了。”
“吓死我了,知道不?”
“不吓着你,你能起來麽?懶豬媽媽。”
被女兒稚聲稚氣的數落了,連翹默了,仔細琢磨覺得自個兒還真是有點兒不着調了,哪裏有做人媳婦兒和老媽的自覺性啊?
可是,這能怪她麽?
昨晚上她就跟那砧闆上的魚肉似的,任由那大屠夫給霍霍來霍霍去,折騰得渾身像散了架似的,她哪裏有勁兒早起啊。
悲!
輕咳了一聲兒,她隐了隐睡衣,蹙着眉頭問,“你爸呢?”
三七撇了撇嘴,小手學她老爸的樣子去捏她老媽的臉,“邢烈火先生在樓下準備出發呢,老媽,快,快,快!”
一連三個快字兒,很立體的體現了三七小美妞那份焦急的心情。
在女兒惡魔般的折磨下,連翹迅速起床洗漱好下了樓。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就是有些詭異。
一家三口,一人一碗素面,素面碗裏就飄着幾根兒青菜,包括三七也沒有逃脫這個可憐的命運。
兩母女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在邢爺黑沉沉的面色威壓下,都神奇般的沒有抗議,乖乖地就将碗裏的素面給撥拉幹淨了。
吃完早餐,一家人就準備出發了。
看着火鍋将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到汽車後座,連翹有些好奇地走過去瞅了瞅,不經意地瞥到他竟然裝的全是祭祀的用品,香火蠟燭,紙錢冥币,不由得詫異地問。
“火哥,這是……”
男人的面色特别沉重,沒有直接回答她,長臂卻伸了過來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然後将她扶到車上坐好。
“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