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唇仔細打量着懷裏的女人,男人的大手就那麽順着她的頭發,好一會兒才情緒不明地開口。
“連翹,人要想活得好,必須學着做壞人!”
聞言,連翹一笑,那笑容漂亮極了,“沒錯兒啊,我覺着自個兒已經夠壞的了……”
“哦,比如?”
俯頭咬了一下他的唇,連翹哧哧笑着說:“嘿,比如給美女老師背上貼一副手繪的**壯男圖,讓她背着走了到處走了一圈,後來氣得嚎啕大哭,這算不算?”
“小畜生!”捏了捏她的臉蛋兒,邢爺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起來:“這些雞皮蒜皮的,不算。”
他難得大笑,連翹卻憋住不笑,懶洋洋地靠着他,手指把玩着他軍裝的鈕扣,淡淡地說。
“這樣兒啊,那我還是算好人喽?話說火哥,做好人有啥不好呢,俗話不是說,好人有好報……”
收斂起笑容,邢爺微歎,“給你舉個例,齊桓公九合諸侯,成就霸業,是得力于管仲的輔佐,而把管仲推薦給齊桓公的人卻是鮑叔牙。可是,即便後來管仲死了,同樣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鮑叔牙也沒能接替了管仲的位置,知道爲什麽嗎?”
“說說,爲什麽?”連翹聽得有了點兒興趣兒。
“因爲,鮑叔牙爲人太過正派。”
“呃,那以後我變成邪惡的小女巫吧?”在他臉上吧唧的親了一口,情緒在胸口蕩了蕩,連翹又認真起來,接着又搖頭晃腦,酸不拉叽地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笑曰。
“餘亦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失笑的搖了搖頭,邢爺沒有說話,但那唇邊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關于善與惡,關于正與邪,世間之道,誰又能分辯孰是孰非呢?
而他的妮兒,歸根到底,他隻不過希望她做自己罷了。
他能爲她做的,就是在适度的範圍内,讓她不要接觸到這些東西,隻是單純的幸福就好。
“喂,發啥呆呢?”
見剛才還侃侃而談的男人突然又陷入了沉默,連翹不由得仰頭腦袋拿眼兒瞅他。
“火哥!”
“說。”
“你别說我了,你這人吧其實也一樣,一句話,太過正派了……”
挑着眉頭,邢爺笑了,“我?憑啥這麽說?”
“嗯,姑娘給你上上政治課啊,你這人,肚子裏的壞水兒太少,我雖然沒有做過官兒,可卻看過官走路啊,你要真跟官場上那些精英們在一塊兒,哪能玩得過那些人的花花腸子啊?”
她越說越覺得這事兒有道理,實實在在替她男人擔心起來。
依火哥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今後無非就兩條路,要麽從政,要麽一直呆在部隊,可不管是哪一條兒,終究得官兒越做越大,到那時候他還能這麽率性而爲麽?
而他身上那些她最看中的人格和品質,那些激發着她的正能量,會不會在這個過程中被人爲和環境逼得蛻化掉?
阿陀陀佛!
見她一臉擔心的小樣兒,邢爺悶悶地笑了兩聲兒,凝神問她:“你真覺着我好?”
“嗯啦!”
“傻瓜,那是因爲你沒瞧着我壞的一面,壞人臉上可沒标簽兒,甚至于,比好人看着還要良善。”
暗暗歎息着他女人這顆由單細胞構造的腦袋,邢烈火也不知道該怎樣向她闡述這其中微妙得千絲萬縷的複雜關系。
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動。
“不管,我就覺着你是好人!”
摸着鼻子,連翹說着這話,心裏也覺得自個兒挺傻的。
在這個人類都要腐化掉了的社會,得用什麽樣的尺子去衡量道德和善良呢?
她覺得他是好人麽?
至少,邢爺心裏從來沒有這麽認爲過自己,而除了他妮兒,估計這世上也沒有别人會覺得他是個好人了。
放眼全軍,誰不知道邢烈火心狠手辣,陰戾狡詐?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怎麽辦呢?
該怎麽辦呢?彼此眼裏,全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即便用上世間最好的詞語,也不足以形容!
咚——咚——咚——
正在這時,辦公室又響起了幾聲短促的敲門聲——
原來,三樓小會議室裏,軍事檢察院的同志們茶水涼了,來催促第三次了。
依舊擺了擺手,邢爺冷着臉拒絕,不過這次卻多了一句關懷備至的話:“給砌一壺我喜歡的碧螺春帶去,讓他們好好品品味兒。”
“是。”來人郁結的隐上辦公室的門兒。
這樣的火哥無疑是很拽的,同樣兒,也是讓連翹感動不已的,他這麽做,無非都是爲了替自個兒出頭。
可是這樣,對他個人形象來講卻不是太好,又得落下一個張狂嚣張不可一世的壞名聲。
這麽一想她不由得蹙緊了眉頭,伸手環着他的脖子,又吻了吻他。
“去吧,乖——”
“不準叽歪!”男人霸道地捏了捏她的臉,随即又将她重重地摟在懷裏,緊接着那有點兒冰涼的嘴唇便吻上了她微張的小嘴——
“我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是啊,他說過的,在無名島上說過的……
被他保護着的美好感覺,讓連翹的眼眶倏地泛紅了。
同時,也被他這種其實帶着點兒孩子氣的霸道給弄得酸溜了,心柔得滴水,于是,歎着将自個兒的臉貼過去挨着他的,那音色簡直軟到了極緻。
“知道我哥哥最帥了,會保護媳婦兒,可是你也得爲自己着想不是?你現在聽我說啊,不管他們要怎麽處理我,我都沒事兒的,我要你好好的……懂嗎?千萬别爲了我的事兒把自己搭進去。”
雖說連翹不太懂得官場規則,但她好歹也不是裝在套子裏的人,尤其想到邢老爺子給她手機時說的那番話,想到那個因爲洩露機密被槍斃的少校時,心裏還是有些發憷的!
更加讓她擔心的是,怎麽說她都是火哥的老婆,如果她真落下什麽事兒,保不準就連累到了他。
這是她最不樂意見到的結果,哪怕殺頭,她也不能讓他出事兒——
哪料到,聽完她這情義深重的話,邢爺直接樂了,“我的傻媳婦兒哦?真以爲你男人這麽慫?”
“你才傻呢!”
“靠,不要命了?敢埋汰我……”惡狠狠地瞪着她,他心裏暖得俯下腦袋就去吻她。
咳!
不和諧的又來了!
咚咚咚……
辦公室木質的大門,再次傳來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
“進來!”
松開連翹,邢烈火的聲音立馬又還原成了出廠設置,陰冷得的沒有半點兒溫度。
還是剛才那個兵,估摸着額頭都在冒汗了,恭敬地敬了個軍禮:“報告首長,讓您過去開會……那啥,卓承仁上将也過來了……”
猜到他得來,隻是沒料到來得這麽快。
看來他們非得糾着這莫須有的罪名不放了。
點了點頭,邢烈火冷冷地擺了擺手:“告訴他們,稍等十五分鍾,我還有幾份緊急公務要處理——”
那士兵有些不可置信,一臉的懷疑神色。
“首長,是卓承仁上将——”
如今在軍内部,卓上将的地位是無可憾動的,跟他對着幹?
成麽?
“去,照實說!”大手摟了摟連翹,邢爺面色如常,極其不耐地擺手。
“是!”
第四次掩上門,那士兵無奈地離去。
“火哥,你别這樣兒……”看着邢烈火,連翹都快急得火燒屁股了。
在軍隊,她太了解這一點兒了,軍銜和官階大一級就能壓死人,雖說火哥身份不同,可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不顧組織紀律啊?
爲了她這麽做,他真的值得麽?
“我自有分寸!”
語氣變暖,邢爺眉目間俱是英氣,淩厲之色十足。
拉着他的大手,連翹犯紅的眼睛望着他,然後整個人縮進了他的懷裏,雙手死死拽緊他的腰,要嵌入他身體裏去似的。
“幹嘛對我這麽好?”
反手将她更深的納入自己的懷裏,邢爺的語氣淡定而從容。
“乖!有些事情早晚會發生,第一次咱們不能輸,要不然今後的路會更難走,你懂嗎?”
這話,多沉重啊!
老實說,連翹似懂非懂,“火哥,我隻是想好好的跟你在一塊兒。”
勾起唇,邢爺臉上揚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我知道,我都懂,你對我要有信心,知道嗎?不管發生什麽事兒,你隻要選擇相信我就夠了!”
“我相信你,不管什麽事兒,隻要你說出口,我必定相信。”連翹伏在他懷裏,緊緊地揪着他的衣袖,沒有擡頭悶悶地說。
女人都是敏感的動物,火哥的話讓連翹感覺到非常的不安,隻覺得好多事情也許遠遠不是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有些茫然,有些惶恐——
于是乎,她指尖揪在男人胳膊上的力度越來越大。
俯下頭來,認真地注視着她,邢烈火雙手抓過她的手來,手指與她交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