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鏡子看着這屋子,她的鼻尖兒有些酸。
下午的時候,小姨夫已經通過房屋中介以低于市場的價格将房子挂出去了,由于價錢賣得便宜,沒多久就有一家有意向的看了房。
也就是說,到了月底,這房子他們就住不了了。
有回憶的地方,真的有些舍不得,可是她暗暗替自己打氣。
沒事兒,連翹不要怕,自古邪不勝正,等拿到賠償的錢就可以不用賣房子了……
望着鏡子裏那個似乎消瘦了些的臉蛋兒,她這麽告訴自己。
稍微在臉蛋上撲點兒粉,沾點兒胭脂,很快那張看着有些憔悴無神的蒼白小臉兒又被勾勒成了如花似玉的小妖狐了。
她很少化妝,就面前這些家什都是從爽妞兒那兒打劫來的。
沒法兒,她要去搶地盤兒拿錢怎麽着也不能缺了自個兒的精氣神兒,不管怎麽說,範兒得拿足了,畢竟理虧的人是他們。
仔仔細細地将自己的臉描繪一遍,她挑了件兒寬松利用運動,又不會在那個場所顯得特别突兀的衣服穿上,然後将在部隊時總被盤在後腦勺的長發給散了開來。
發梢輕卷,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就出爐了。
隻可惜,她這會兒不是去選美的,而是去讨債的。
另一邊,舒爽握着手機就傻眼兒了,聽翹妹兒問唐都夜總會情況的時候,她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哪知道最後,這丫頭來一句,要去找人家麻煩。
好吧,舒爽頓時如遭雷擊,能把夜總會這種營生玩得風車鬥轉的人,是普通人物麽?她一個小女人去了能有什麽作爲?往好了說灰溜溜的被攆出來,往壞了說還指不定發生啥事兒呢。
可勸不住,拉不住是必定的,翹妹兒啥性格她一清二楚。
怔愣了好幾秒,直到電話裏徹底沒聲兒了,她才反應了過來。
怎麽辦,怎麽辦?
除了找她家火哥,她暫時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而作爲一個從來沒有被邢烈火正眼兒瞧過的女人,她能找到他的概率比翹妹兒還要小。
不過,她好在多了一個跳闆兒。
一個她不願意招惹卻時時讓她酸澀不己的跳闆兒——衛燎。
這麽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打給他,電話裏的男人似乎有些興奮,“喲,今兒懂事兒了,想哥哥了?”
“别磨叽,你家老大呢?”舒爽不想跟他扯其它的話題。
“啥事兒?诶,可别自作多情往上撲啊,老大可瞧不上你,别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聽到她問老大,衛燎心裏頗不是滋味兒,老大樣樣兒優秀,這死女人該不會又移情别戀,稀罕上他了吧?
古今中外,這種狗血劇情可多了!讓他不得不小捏了一把冷汗。
舒爽這會兒心急如焚,對他的态度也更加惡劣,自然是相當地沒好氣兒:“滾,誰跟你扯閑的,趕緊說,翹妹兒要出事兒,我咬死你!”
“在床上咬死我?行了,妞兒,等我電話吧!”
很快,那邊兒衛燎挂斷了電話。
被他的話弄得臉兒有些發紅,舒爽呆坐在那裏半晌沒動彈,現在除了等他的電話啥事兒也幹不了。
擔心!還是擔心!
好在,沒過多長時間,衛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聽他的聲兒舒爽就知道情況不對,急切地問:“沒找到?連你也找不到他?”
過了好幾秒,衛燎的聲音才從電話裏傳來,沒有平日的痞氣,嚴肅地不行:“慌個屁啊,我能找到老大。”
“找不到咋辦?”
“操,你男人不一樣好使?”衛燎對自己被女人看輕,心裏老大不爽!
果不其然,舒爽不信,“你?”
一個字,秒殺了衛大隊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吸納了一秒鍾之後,他才緩緩地吐出一句氣勢如虹的話,字字如山崩地裂。
“沒錯兒,我!”
“你能小聲兒點麽?”耳膜都震破了,這男人吃什麽長大的?
“我……”
能說啥?!我靠!
天已經黑了。
站在唐都夜總會門口,連翹攏了攏自個兒的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然後再優雅地松開,挺直了脊背推開門兒邁步進去了。
過道裏不知哪來的風将她的長發末梢吹拂起來,飛揚間俏麗不可方物,而她那昂首挺胸的樣子,更是像極了一個古武時代的女俠,很有點兒悲壯赴死的小意思。
不得不說,翹妹兒,是真心勇敢的。
夜總會一樓,裝潢用料都十分考究和精緻,瞧着這番光景兒果然和爽妞兒說得一樣,大有來頭的啊,不是強龍就得是個地頭蛇。
不過,她卻沒有半點兒躊躇,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很顯然安靜了許多,和樓下縱情的喧嚣相比,這會兒檔次就更好了一籌。
一路上,許多年輕嬌俏的漂亮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綻放着,一個個水嫩的給蔥白似的可逗人稀罕,在夜色渲染的暧昧裏,那似乎特意增加情調的燈光越發朦胧。
不管是大廳還是沒有閉合的包間裏,莫不透着十二萬分的旖旎風情,女人們像條蛇似的與男人們糾纏着,隐隐有的地方還有壓抑着的低喘聲,一些放浪形駭的淫聲浪語……
連翹的心髒砰砰直跳。
聽花容失色,聽興緻高昂,看玉體橫陳,看姿态妖繞……
在這種場合,哪怕她已經人事,還是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你找誰?”
很快,便有夜總會的女侍應生上來搭讪,大概是瞧出她不像是來消費的客人,更不像是她們這兒的小姐。
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兒,連翹直接道明來意:“我找你們陳老闆。”
“不好意思,小姐你是?”
“告訴他,要債的!”冷硬着那張精緻的小臉兒,今兒化過妝的連翹看上去非常成熟和穩重,整個身體習慣性繃得筆直。
雖說心裏有些小緊張,可是那話卻說得沒留半絲兒情面。
嗬,她這席話說得挺拽的,但還真沒指望人家立馬就給她請進去,請酒好菜地招待着,直接就将甯陽的賠償款給賠了。
不過,打持久戰是她做好的打算的,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如果正規途徑實在解決不了,她就隻能武力解決了,總得找出一個肯說話的人才行。
嘿,好家夥!
哪裏能知道,不過兩分鍾,就有人來将她請到一個包間裏。
沙發上坐着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戴了根粗得不像話的黃金項鏈,那黃燦燦直耀眼的樣兒,像極了半路出家的暴發戶。
張揚,嚣張。
他,就是唆使社會小青年打傷甯陽又反咬一口那野孩子的老爸,唐都夜總會的陳老闆。
老實說,從進門兒看着他拽得不像話的那張惡心面孔,連翹真的有一拳過就就打爆他腦袋的沖動。
可是,她偏偏不能。
即便她心裏再不待見這些敗類人渣的,這會兒她還得忍耐,畢竟她來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爲了打架,而是爲了要錢替甯陽治病,可千萬不能因爲一時沖動而得不償失。
因此,自我介紹之後,連翹挑了挑飛揚的眉頭,微微一笑很傾城:“陳老闆,閑的咱就不扯了,你該知道我兒爲啥來吧?”
剔了一下那大金的門牙,陳老闆突然咧着嘴笑了。
“喲嗬,莫不是爲了我兒子的賠償問題來的?你們啊,也太客氣了……要是錢準備好了交到下面吧台上就行,也沒幾個錢,犯不着……還有,如果你們家實在湊不出來那麽多錢來,也沒有關系,何況你弟弟跟我兒子好歹同學一場,那份賠償我們可以暫時緩緩,三五個月的我不會追究……”
狗日的,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暗暗咬着牙,連翹覺得,當一個人無恥到天誅地滅都不足以銷毀的地步,那麽,他那些賴以生存和延續的道德觀人生觀價值觀已經全部淪喪了。
跟這種人計較,隻會氣死自己,要是她現在手裏有炸藥包,她指點立馬給他點燃了,大不了同歸于盡。
心裏無比怨念,可是,連翹臉上卻含着笑,那滿臉都是諷刺的笑,淡淡地說:“舉頭三尺有神靈,陳老闆說這種話,就不怕遭報應麽?”
“有報應的話,也輪不到你了,老子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對于這種人,說什麽都沒有意義……
懶得再和他繞彎兒,連翹轉眸冷冷地掃射過去,掀起唇冷笑:“别逗了,明人不說暗話,咱就直說了吧,我今兒是來要你錢的,你必須全額付清我表弟的醫療費用,要不然……”
那矮富锉的中年人雙手抱拳,猛地躺倒在沙發上,立馬有美女上來又擰胳膊又捏腿的,那舒服得都快成活神經了,他哪裏還會配合?
幾秒之後,他的目光開始正視着眼前的女人,不由得有些呆住了……
不正經的目光從她的臉蛋開始,慢慢往下,迷人的脖頸,一路蜿蜒到細細腰肢兒的弧度,再一點一點貪婪地掃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