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顧而視,靜默了幾秒。
連翹臉紅透了,覺得說這話太不合時宜,太肉麻了,太不要臉了,随即又形象挽救式的勾了勾唇:“我們不是戰友麽?同甘共苦應該的。”
話剛說完,男人便旋風般刮了過來,放下碗一把摟住她的腰,摟得密不透風的貼住自己,平日聲線兒裏那股子冷冽半絲兒都沒了,銜着她的唇。
“火哥……”雙手攀爬上他的脖子,連翹跳起來雙腿夾在他的腰上,嘴唇膩着他的唇回應着他的吻。
吻着,吻着,帶着沉重的心疼,帶着心靈缺失的需索,一直吻着。
一吻方畢,邢烈火湊過頭去咬了下她的鼻尖,低低地昵喃:“小祖宗,你這是要我的命!”
乖順地偎依在他的懷中,連翹也不辯解,就那麽靠着他。
喟歎一聲兒,邢烈火将她放到坐椅上,拍了拍她的臉,平淡的語氣裏卻帶着無法隐藏的寵溺。
“乖,等着我。”
折騰了半晌,最後,還是邢爺下廚親自動手給她弄了點兒吃的,喂飽了她的肚子,才抱着她上樓休息。
靜靜地俯在他懷裏,在樓道裏氤氲的燈光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長老長……
翌日。
紅刺總部多功能大廳裏,座無虛席,燈火通明。
今兒是‘反恐突擊—20XX’演習紅刺特戰隊的總結會,此時,主席台上,邢烈火坐在中間,左邊就座的是紅刺特戰隊的政委,右邊就座的有兩名來自軍委的同志。
而主席台的下面,靠前面坐着的全是清一色的軍官,從少尉到上校,軍銜不等,後面的士官和士兵整整坐了一個禮堂,各種不同的肩章在燈光下閃耀着軍人的榮譽,而他們就是今天會議的主角。
演習完了,該記功的要記功,該授獎的要授獎,當然,該處分的還是要處分。
主席台上,軍委代表将能想到的贊美之詞都用上了,對他們這次演習所取得的成績給予了充分的贊揚,可是聽着這些表揚,整個會議室寂靜得沒有半點兒聲音,也沒有一個人露出笑容,與軍委代表臉上的熱情洋溢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終于,等一個個冗長的例行發言結束後,軍委代表清了清嗓子,起身站直了身體,用嚴肅地聲音宣布着:“國務院XXX、中央軍事委員會XXX昨天正式簽署命令,給在此次反恐演習中爲救戰友而獻出寶貴生命的石家偉同志記一等功;給在此次反恐演習中表現優異成績突出的紅刺特戰隊記集體三等功一次……”
話畢,他頓了頓言語,目光在全場掃視了一圈,然後再次沉重地宣布。
“另外,經軍委專家組調查認爲,對于石家偉同志的犧牲,警通大隊大隊長衛燎同志負有主要責任,給予記大過一次,責令其停職反省,并作出書面檢查,三天後呈送軍委調查處,待研究後再決定職務和去留問題,現在暫時由副大隊長暫代大隊長一職。”
聞言,舉座大驚。
石頭的一等功自然是當之無愧。
實則上,在和平年代,要想立一等功可不容易,一般情況下隻有兩種人才有資格獲得,一種是死人,一種是殘廢。
而對于衛燎的處分會如此之重,倒是大家之前都沒有想到的,雖然有些戰士對他有怨言,可是真沒有人願意他停職反省和記大過。
尤其是記大過,看着和口頭警告之類的沒啥區别,可是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卻比停職反省更爲嚴重,那将是要永遠記入檔案的政治污點,伴随終身影響仕途。
一時間,場下面面相觑,不管多少怨,兄弟畢竟還是兄弟,沒有人願意他受到這樣的處罰。
看了看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衛燎,沉默了半晌的邢烈火突然高聲開口。
“我不同意。”
“哦?”軍委代表疑惑地轉過頭來,看着冷着臉的邢烈火。
猛地站起身,邢烈火冷冷地掃視着全場,最後目光落在衛燎木讷得沒有半絲表情的臉上——
“紅刺特種部隊組建後,時任警通大隊大隊長的衛燎同志,在無數次重大軍事行動中,以作戰勇猛,敢打敢拼不要命而聞名于全軍,多次帶領部隊反突擊,反恐,端毒窩,擊斃毒枭,無一錯漏,更在與境外恐怖組織NUA的長期對抗中取得過不少的功績,爲紅刺特戰大隊今天的輝煌成績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一席話将衛燎的過往做了詳細的總結,然後他氣勢十足的望了那個軍委代表一眼,又轉回頭來望着台下,提高了聲音。
“同志們,這是一個缺少英雄的時代,我不敢說衛燎是一個英雄,但作爲一名軍事指揮員,衛燎同志是合格的,謝謝!我的話講完了。”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語言四座。
可是,這是已經研究後做出來的決定,按道理說他同不同意并不重要。
可是,偏偏就重要了。
兩個軍委代表對視了一眼,過了好半晌才說,“那回去再研究一下。”
哪知道,這時候,坐在前排有氣無力的衛燎突然站起身來。
“報告——”
“說!”
微垂着眼睑,他沒看老大那盛怒的臉色,堅定地說:“我個人完全支持軍委做出的處罰決定。”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邢烈火冷着臉沒再講話。
倔吧,倔吧!
會議結束後,衛燎沒跟任何人一起,而是再次将自己關進了禁閉室。
那麽多年的兄弟,邢烈火當然熟知他的脾氣,别看他平日裏嬉皮笑臉似乎一切都無所謂,可那牛脾氣倔得,隻要是認定了的事兒,哪說九頭牛,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對于石頭這件事兒,他那腦子一時半會兒的又哪裏能夠轉得過來?
人這一輩子,什麽都不怕,就怕欠人情債。
而且,還是一輩子都無法再還的人命債。
讓他關吧,讓他好好地想想也好。
不過,替他感到不值當的當然不僅僅隻有邢烈火一人,實際上他的處罰結果一下來,整個警通大隊,乃至整個紅刺特戰隊都沸騰了,紛紛替他抱不平,衛大隊長過往的英雄事迹誰又不知道呢?
不管這件事兒上他有什麽責任,石頭畢竟已經去了,作爲同生共死過的兄弟,沒有一個人願意看着他這樣頹廢等死的模樣兒。
入夜了,起風了。
二愣子呆呆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直到聽到上鋪和旁邊的兄弟都在唉聲歎氣後,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他那天在殡儀館一時沖動罵了,打了,惱了,但并不代表他心裏就不尊敬這位大隊長。
摸黑來到禁閉室,他撓着腦袋愣了半天沒進去。
因爲這是他的自罰,禁閉室沒有人守衛,連門兒都沒有關嚴實。
推開門,看到坐在床上發愣的衛燎,二愣子想了半天,才說,“衛隊,我那天兒腦子長泡了,态度不好,來給你認個錯兒。”
勉強地咧了咧嘴,衛燎擺了擺手說:“兄弟,你沒錯兒,你打得好,我确實是個混蛋。”
二愣子聽他說這話,突然就紅了眼:“衛隊,這事兒吧其實你也沒錯兒,那是意外,誰都知道那是意外,你也不想的,石頭他,石頭他要知道,也不樂意看到你這樣……”
臉色有些憔悴,衛燎握緊拳頭,然後又松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兄弟,我們不僅是男人,還是軍人,錯了就得承擔,沒什麽可說的,我活該的。”
“軍人也是人。”
衛燎眼眶有些發紅,索性閉了眼睛,淡淡地說:“軍人不同于人,先是軍,然後才是人,軍是什麽?國家機器,死的,軍令如山,就不該帶私人感情。”
“衛隊,我讀的書不多,懂不了那麽多彎彎道理,也沒那麽高的覺悟,實話說吧,咱就不樂意自個兒兄弟受委屈,剛才兄弟們都說了,你要不做大隊長了,咱警通大隊全體複員,你看着辦吧!”
說着這番話,二愣子沖他敬了個軍禮就出去了。
時間一眨眼,就是一周後。
這日上午,舒爽來找連翹的時候,她正在機要處整理着反恐演習的資料,編譯彙總裝檔,忙得不可開交。因爲沒有人來接,舒爽進不了總部的大院兒。所以,接到門口警衛室來的電話後,連翹便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好些天沒有見到爽妞兒,她心裏其實挺擔心的,這跑得太急,停下腳步時氣喘得直捂胸口,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連子,我有事兒找你幫忙……”舒爽的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低沉,那受傷的嘴巴和牙龈也沒有好利索,臉色紙片兒似的蒼白着。
看着她這副樣子,連翹心裏也有些發沉,狐疑地望着她,猜不透這妞兒要幹嘛。
“走吧,邊走邊說。”
可是直到連翹将她帶到接待室,她都一聲不吭。
倒了杯水塞到她手裏,連翹小聲問:“咋了?有事就說,支吾可不是你的性格。”
望着她,舒爽遲疑了片刻,才從随知的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往她跟前兒推了推,說道:“我們報社有一筆特殊基金,是專爲傷疾軍人募集的,對于這次的事兒,我們社長爲了表示歉意,願意從中拔出一筆款子,作爲特殊撫恤金發放給石頭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