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聞影他們,還是誤解了夏淩仙,将她此翻不顧性命也要去尋到鳳血花根救治北冥幽的行爲,看成是她對北冥幽的愛慕。
所以,夏淩仙與北冥幽之間的誤會,一向都很美麗。
“嗯,你們辛苦了。”夏淩仙回了一句,便往北冥幽急步而去。
看到夏淩仙的飛奔而至,那一向沒有多餘神彩的瞳眸裏多了幾分靈氣,北冥幽緩緩地擡起一隻手,伸向了她,道:“姐……姐……”
夏淩仙往前的腳步忽地一滞,回首看了一眼青兒和紅兒。
兩婢趕緊道:“王爺就隻會說這兩個字。”
“來,讓姐姐看看,今天的北冥幽,有沒有乖乖的。”夏淩仙掩去心痛,纖手握住了那雙才兩個月不見,就已經瘦得骨節分明的大手,邊哄着邊将他帶至屋内。
神識慢慢地掃瞄他的身體,那些斷了的肋骨還有丹田的創傷,在她留下來的丹藥的輔助下,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他身體裏的靈力深淺,她依然還是無法探測,即便如今的她已是突破了天心訣七重,進入了第八重,而體内的五行靈珠也由紫色變成了橙黃色。
北冥幽任由她牽着,随她擺弄,往日深遂的棱角此刻是呆呆的,兩隻眼睛雖然無神卻還是靜靜地注着她,就好像之前在觀注螞蟻覓食般家一樣,之前所閃爍出的神彩,已經黯淡了下去。
夏淩仙鼻端一酸,甯可他冷臉以對,也不願看到他這般呆傻的模樣。
“仙兒,不要難過,祖父和祖母都相信,你一定能夠把幽兒給治好。”定國公和穆夫人也過來了,見她這般神态,出言安慰。
“祖父祖母,讓你們操心了。”夏淩仙抹了一下眼眶,示意青兒和紅兒兩人将二老扶坐下,開始給北冥幽施針。
有了鳳血花根做藥引還不夠,在那之前,她需要幫他施放一次針法,疏通他的體内郁結之氣,再服用湯藥,效果才會更好些。
一道屏風隔絕住了衆人的視線。
一柱香之後。
此刻的北冥幽,肌膚厚實結緊,赤、裸的上半身光華灼灼,上面已經插滿了銀針,一根一根地,正泛着淡淡的光芒,近百枝細針,說成是刺猬也不爲過;風華内斂的淩利的出色五官此刻熟睡着像一個安靜的嬰兒,詳和緻遠。
待走近細看時,便會發現,一道接一道的淡淡到無色的原色光芒在沿着他的筋脈如同一條溪流一樣地滑動,遊走周身,最後消無于丹田内。
“怎樣?幽兒如今如何了?”定國公等人不敢打擾她的動作,待她施針完畢,抹了一把額際間的汗有些疲累似地走了出來,穆老夫才親自遞上了一杯茶,小心地問。
“無礙,隻待鳳血花根下藥之後,再讓他給服下,便可解了那癡傻之毒。”将銀針包别于腰帶間,夏淩仙輕松一笑,回道。
所幸北冥幽所中的毒尚淺,隻是癡,而非傻。癡癡呆呆的,不言不語,安靜得讓人心疼憐惜;而非傻裏傻氣地到處搞破壞。
這樣的北冥幽,更加的讓她覺得心痛。
不過還好,她這一趟,算是回來得快了。
夏淩仙正要去查看綠兒幾個将藥材熬成什麽樣了,誰知,一笑之後,一腳剛要踏出,居然兩眼一閉,身形一軟,暈倒了過去。
“仙兒!”穆老夫人臉上的喜悅尚未揚開,便是驚喊了一聲。
“小小姐!”青兒紅兒趕緊接住了她往後的身體。
“來人,快傳府醫過來!”定國公接過夏淩仙朝着殿外急吼。
……
又是一陣的忙亂與驚呼。
夏淩仙馬不停蹄地趕路,不休不眠,足足大半個月,從高陽國直接趕回了北冥國,早就體力透肢了。
一回到定國公府,強撐着一口氣,便是急着吩咐人煎煮藥材,又給北冥幽施針,這心神一松,倦意襲來,自然就倒下了。
“小小姐無礙,隻是過度疲勞了,嚴重缺乏睡眠。依小人看來,小小姐已有足足二十餘天沒有好好地睡上一覺了。待她睡足之後,便會醒來。請老爺和夫人不必擔憂。”府醫道。
“老爺,夫人,鳳血花根解藥熬制好了,是否現在就給王爺服下?”綠兒領着黃兒紫兒二人各端着一碗湯藥過來,那濃濃的藥香味,立馬飄散滿整個院落。
定國公與穆老夫人,一人在偏廳,一人在寝室,分别看守着兩個孩子。
定國公道:“把藥端過來,給幽兒服下吧。仙兒有過交待的。”
“是,奴婢遵命。”
綠兒等人端着湯藥進入,聞聲聞影伸手接過,扶起沉睡中的北冥幽給灌了下去。
北冥幽覺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夢裏的境界,十分的玄妙,身體好像輕得像一片白雲一樣,随着白霧冉冉升起,然後寸寸消散在晨起的光芒裏……
“啊——”
他大叫了一聲,清醒了過來。
三天三夜。
四月初八,天邊挂着一輪上弦月。
夜風清揚,十分的皎潔明亮。
定國公府裏裏外外,靜靜悄悄的,被銀輝灑下的光芒,一派的甯幽。
夏淩仙伸了一個懶腰,這一覺,睡得可真舒服。
忽然,她一個骨碌爬了起來,背靠牆體,警惕地對上一尊正坐在床邊的黑影:“誰?!”
“傻丫頭,你可醒了。”北冥幽的聲音裏再了幾分親昵,目光灼灼。
窗外的月色,淡得隻餘一片蒙胧,但是,黑暗對于修練的人來說,什麽都不是。
他們都能在暗中視物如同白晝。
北冥幽沒有錯過夏淩仙臉上的一分一毫的表情。
夏淩仙是震驚的,看清楚是北冥幽之後,歡喜地爬向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肘,仔細打量着道:“你可好了?”
北冥幽一陣感動,回道:“嗯。”
“三更半夜的,你好了怎麽不在你自己的院子裏睡覺,幹嘛跑到我這裏來?害我以爲是,是……”夏淩仙一陣結巴。
害她以爲是那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的神秘的幽冥閣閣主。
因爲那貨,老是喜歡三更半夜地出現在她的閨房裏。
乍看不是,臉上竟是有隐隐的失落。
她的這翻表情,殊不知,全都落入了北冥幽的灼灼星眸裏。
“以爲是誰?”他輕扯唇瓣,問道。
當他清醒過來了之後,知道她爲了解開他的癡傻之毒,居然亦然孑然隻身獨闖龍礦脈森林,就爲了幫他找到那株絕世罕有的天材地寶的草藥,這等不顧自己生死也要拼命救他的情意,令他感動得滿滿的,所以她睡了三天三夜,他就在她的床邊幹坐了三天三夜,一動未動。
隻是希望她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一個完好如初的他。
可是,聽她的話還有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似乎,她在等待着别人?
這樣的認知,讓北冥幽的心裏略略不悅。
夏淩仙心虛地憋了他一眼,基本上都不用思索,道:“鬼。”
“你混帳!”北冥幽騰地站了起來,虧他守在她的床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等來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字。
夏淩仙嘿嘿一笑,親昵地搖晃着他的手臂,撒着嬌道:“好了好了,别生氣,跟你開個玩笑。你的身體才剛剛恢複,爲什麽不多躺在床上休息,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青兒——”
說着說着便欲叫婢女們進來,請北冥幽回房歇息。
她以爲她隻是小睡了一下,卻不知道,自己這一睡已是過了三天三夜。
“不用叫了,他們都被我打發走了。”北冥幽被她這撒嬌的賣萌的動作微微地牽動了心湖,方才的不悅早跑九宵雲外去了,順勢又坐回了床邊,看着夏淩仙,神情高深莫測。
那雙搖晃着他手肘的纖手,是那麽的順眼,夏淩仙,對他是有情的?
應該是情根深重了吧,否則又怎麽會在他出事了之後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爲他獨闖龍礦脈森林,找回了鳳血花根。
北冥幽這樣想着,眼神便不自覺地變得柔和了起來。
“他們真是的!我不過才小睡了一會,他們就懶惰了起來,你才剛喝過藥,快點回屋休息,讓藥效更好地發作才是。”夏淩仙急急道。
她完全是把北冥幽當成了是她的親哥哥地來照顧的,心裏把他當成了哥哥,一些動作神情也不似之前隔着十萬八千裏一樣的冷陌,反而多添了幾分少女的嬌柔和嗲萌,讓人怎麽看怎麽舒服。
“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如果這還是小睡的話,我還不知道你要睡多久。他們都說,你是爲了我才會累成這樣的,我的心裏,很感動。你的心意,也無須隐藏了,我都明白。”北冥幽難得這樣正經地說話,隻是那話裏話外的意思?
夏淩仙腦袋一個激淋,難道是她的讨好和親近,讓她的親哥誤會了?
哎,不要啊!
雖然她還找不到有關北冥幽就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哥的證據,可是所有的線索和苗頭,都已經是八九不離十地表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