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背後已經是布滿了冷汗。
前世經曆這種場合不計其數,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讓他覺得如坐針氈。
臉上火辣辣的燙,心中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爬。
他在強詞奪理。
當巴頓提出“人類文明貢獻”的時候,江洋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平心而論,巴頓說的是對的。
那是他的祖國帶給他的榮耀,也是一種事實。
無論哪個國家在國際上的地位與身份,已經不再是那個依靠槍杆子就能打出來的時代,而是對全人類文明進步的貢獻。
人類用的上電燈,電話,有電視機看,有電腦用,在這些方面,華夏顯然所作出的貢獻就微乎其微了。
而所謂的國際圈,無非就像是生活在一條胡同裏的鄰居們。
誰家日子過的好了,能讓其他的鄰居也過上好日子,改善了生活,盡管這個人的品性和道德水準都不高,但他依然會被這些鄰居們高高的捧起,心甘情願的叫一聲大哥。
客觀角度來說,華夏在這一點上是微乎其微的。
近百年來,這個國家不是在受迫害,就是在踏往遭受迫害的路上。
身上泥污不堪,何止用狼狽來形容,更是一個人人都瞧不起,看不上的窮鄰居。
想發展,就要跟别人學習。
學習各項科技,學習各項産品的制作工藝。
要麽花錢去買,要麽厚着臉皮去借,甚至派人去别的國家
偷看一眼,回過後立刻成立部門開始搞研發,搞生産。
這種行爲讓人戳脊梁骨,讓這個國家背上了無數罵名。
但華夏的那些科研貢獻者無懼罵名。
爲了讓這個國家不再落後,不再挨打,就算抵上自己的原則與聲譽又算的了什麽。
可這種事若是從巴頓的嘴裏說出來,就仿佛一根根釘子紮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是擡不起頭。
是詞窮。
盡管江洋巧舌如簧,也覺得站在台上如同煎熬。
這個民族曾經是自信的,而現在看來是如此的狼狽。
台上到台下的距離很短,江洋仿佛感覺自己走了一個世紀。
道路兩側傳來了兩種目光。
國人崇拜,奮力鼓掌看向自己,可是江洋感覺身上火辣辣的疼。
國外之人鄙夷,象征性的鼓掌看向自己,江洋依然覺得疼,是刺疼。
這一刻,江洋體會到了司海醉酒後的那段話。
“華夏近年來從未輝煌過。”
“從未。”
“這是一段被國人意-淫出來的曆史。”
可笑的是,今天的江洋,顯然成了那段“意-淫”曆史的撰寫之人。
新聞與媒體全部在場,這段話若是流傳至社會上,會讓這個民族以爲自己真的強大了,真的崛起了,真的可以跟在座的這些強國們去匹敵了。
就像是昨天的藍鲸那樣,讓員工們盲目的活在藍鲸自己創造的世界中,絲毫察覺不到自己跟對手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而到了那時
,他江洋便成了千古罪人。
終于坐回了位置上。
那位H國姑娘滿臉笑容,朝着江洋豎起了大拇指。
江洋隻是微微一笑,随後便不發一言。
“哥,厲害!”
闆寸和熊震欣喜的看着江洋。
江洋看了二人一眼,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說不出的怪異。
讓闆寸和熊震刹那間覺得有些心疼。
像是苦笑,像是自嘲,像是一個受盡屈辱之人,反而去寬慰别人的笑容。
氣氛在如此凝重中渡過,論壇終于結束了。
江洋怅然若失,起身離開了會場。
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鍾。
蘇荷送給自己的那塊金色的勞力士在此時有些刺眼,像是一張在嘲諷自己的笑臉。
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狼狽過,讓江洋覺得今天的自己有些惡心。
外面再次飄起了大雪,闆寸和熊震想跟着,被江洋伸手阻止。
“不要跟着我,我自己出去走走。”
說罷,便在闆寸與熊震的面面相觑之下,踏入了漫天大雪之中。
一直在走。
從大廈聳立的街道,走到了人極罕見的小路,穿過了公園與廣場。
雪越下越大,江洋的頭頂,肩膀,鞋子變成了白色。
仰天歎息。
他想做些什麽,卻突然不知該從何做起,而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杞人憂天的小醜。”
雪白的湖邊,江洋拿起一塊石子扔了進去,嘲諷了自己一句。
石子并沒想象中的落盡水裏,打起水漂,而是發出了清
脆的咔咔聲。
結冰了。
“高粱燒!正宗的高粱小燒!三塊錢一兩!”
有小販推着小車吆喝着,從江洋的身邊路過。
江洋伸手攔住車子。
小販掀開上面的棉被,下面是兩個鐵桶,裏面傳出陣陣酒香。
“老闆,這天氣夠冷的,弄二兩暖暖身子?”
江洋微微點頭,摸了摸身上,眉頭蹙起。
這才想起今天取了些錢,全部扔在車裏了。
“老闆,你到底要不要,我這還忙生意呢!”
見江洋左翻右翻摸不出一個大子兒來,小販輕聲催促了一聲。
就在這時,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打點酒。”
女孩個子很高,皮膚很白,頭上戴着白色毛線編織的帽子,兩旁有乒乓球大小的毛線團,一動咕噜咕噜的轉悠。
她并未從自行車上下來,單腳撐着地面,大大咧咧的從兜裏掏出一些零錢,有張十元的票子和一些硬币。
小販高興點頭;“得嘞,您要多少?”
女孩擡起下巴,聞了聞酒香;“半斤。”
小販微笑:“您自己喝?我這酒勁可大哩!”
女孩蹙眉;“你管得着嗎?打你的酒。”
小販哈哈一笑:“得。”
随後熟練的從桶裏用舀子打了些酒,拿起秤杆,放上秤砣,先是稱了下玻璃瓶,給女孩看了看瓶子的重量,随後又把酒灌進了瓶子,再次給女孩看了一眼。
“半斤,高高的秤!”
小販舉着秤杆,看着女孩道。
女孩搓了搓手;“成,給我吧。”
天
氣寒冷,一開口說話便有很多的霧。
小販收了錢,随後看向江洋:“老闆,您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可就先走了。”
女孩拿到酒瓶輕輕抿了一口,随後蹙眉:“嗬!”
滿臉驚訝的看着小販,豎起大拇指;“老闆,你這酒夠勁啊!好!”
小販得意一笑;“那是,絕對正宗的高粱燒!”
江洋看了一眼那女孩手裏的瓶子,又看了看小販車裏的酒桶,從手腕上摘下一塊金表遞了過去。
“我拿這個跟你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