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島上的植物随着海風輕輕搖曳,一副絕世美景讓人如癡如醉,隻不過海邊的三個男人似乎并沒有心情欣賞美景,眼神中的深邃要比面前的海水還要更甚一籌。
“詹姆斯島毀滅了,還會有這樣那樣的島出現。這一批管理者沒了,還會有更多的管理者站出來。”
江洋看着面前的一片深藍:“醜陋和肮髒的不是坐在那些位置上的人,而是因爲人性本就是如此。殺不盡,也滅不絕。”
段玉生眼神中有一絲迷惑,看向江洋:“我還是沒能聽懂,在我看來,壞人難道不應該是消滅一個就少一個嗎?”
“段先生,最近我們的網絡上流行起了一句話,不知您有沒有關注過。”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祖勝東終于開口了:“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段玉生又看向祖勝東,眼神中更加疑惑。
祖勝東繼續道:“壞的,永遠不是某個時間維度,某種狀态,又或者是某個位置。”
“江先生的意思是想告訴我們,壞的是人,是人性。無論哪個種族,哪個血統,又或者是哪一類人。欲望,貪婪促使着邪念,隻要是擁有足夠多的權利和财富,就意味着他們在做壞事的時候會降低風險,得到的更多。”
祖勝東抽着煙:“人之初,性本惡。”
“在沒有規則與壓制的生存條件下,人類的殘忍與邪惡要遠遠超過那些動物千倍,萬倍。因爲人類有七情六欲,動物沒有。自古以來,那些宗教信條之所以存在,不是沒有道理的。包括現在的統治制度,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爲了管理人性和壓制人性。”
“試想一下,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沒有法律與規則的約束,那麽人間将會是一副什麽樣的局面。”
說到這,祖勝東微微搖頭:“無法想象。”
“當這些假設有了一個前提,那麽我們就不得不承認,塞恩所說的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概念就是成立的,也是趨勢使然,更是必然。那麽我們再說這座島上的人,以及全世界那些高高在上,手握重權的管理者們。”
“他們也是人,也有人性,也有貪婪和欲望,也有七情六欲。他們和那些普通人并沒有什麽不同,隻不過是站在了那個位置上而已,不是嗎?”
祖勝東把煙頭丢掉,看向段玉生:“除不盡的,永遠也除不盡……”
段玉生看向祖勝東:“難道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好人了嗎?”
聽到這裏,江洋微微一笑,伸手在段玉生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朝着遠處走去。
祖勝東盯着段玉生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江總把我放在那些位置上,你能保證我不會做出和他們一樣的事情嗎?”
段玉生毫不猶豫的回應:“我相信你不會,你和那些人不一樣。”
“如果,有一天安美出現了意外呢。”
祖勝東看着段玉生:“我最在乎的人,因爲某些事情出現了意外呢?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理智,或者心态發生了變化呢?”
段玉生沉默了。
祖勝東道:“段先生,人是會變的。人心會變,但人性不會變。”
“知道小孩子爲什麽那麽喜歡惡作劇麽,知道爲什麽人類從生下來就需要接受教育,需要别人告訴他們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麽?”
“就是因爲人性從一開始,就是醜陋的,邪惡的。”
祖勝東盯着段玉生:“我們必須要承認和接受這個現實,在這一點上,我們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哪怕是江先生。”
不遠處,江洋在王炳的安排下登上了巨輪。
祖勝東再次點燃一支煙,看向大海:“現在的江先生還能保持理智,是因爲這個世界帶給他的傷害還不夠多。闆寸帶給他的傷害固然很大,但是沒有大到讓他去瘋狂,讓他去痛恨這個世界,痛恨所有人。”
“安嵊森安老爺子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在安老爺子的葬禮上,那一天的瓊華山頂,如果不是因爲有法律,規則以及那些管理者的壓制,如果那時的江先生手裏掌握着足夠鋒利的劍。”
說到這裏,祖勝東看向段玉生:“你信不信,江先生可以讓整座華洲城的人,爲他的幹爹陪葬。”
轟……
段玉生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震驚的看着祖勝東。
他不相信這些話是從一直沉默寡言的祖勝東嘴裏說出來的,更不相信這些話是說在江洋身上,這個讓他心中自以爲看的透徹的兄弟身上……
“安老爺子的死,跟所有人都脫不了幹系,不僅僅是江先生在瓊華山頂上埋好的幾個坑。”
“法則,管理者,以及那些看似無辜的平民,如果認真追究起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但江先生沒有這麽做,而是在壓抑中吐出了一口黑血。你以爲是什麽會讓他這麽壓抑,他又爲什麽會吐出那口黑血,爲什麽會如此痛苦呢?”
祖勝東的聲音在繼續:“是因爲他什麽都知道,但他什麽都做不了,他反抗不了。”
“那天,我在山頂親眼看到了一頭野獸。”
“一頭被鐵鏈捆住四肢和頭顱,想要怒吼撕咬卻無法動彈的野獸。那口血,是他被壓抑到極緻所發洩出來的産物,而不僅僅是因爲他失去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年就死去的義父。”
段玉生震驚的看着祖勝東,微微張着嘴巴,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麽讓我們再重新假設一下。”
祖勝東回頭看向段玉生:“假設讓曆史重新上演,假設讓你,我,陳岚,或者江先生身邊其中任何一個人取代當初的安嵊森,讓他再次失去理智。”
“此時的他,手裏掌握着什麽樣的力量,你我心中再清楚不過了。”
“那時的你還能保證,鐵鏈還能捆住當初的那頭野獸嗎?你還能保證那頭野獸不會沖出去撕咬旁人嗎?你還能保證,那個男人帶來的災難,要比塞恩以及這座島上的敗類們所帶來的災難低嗎?”
段玉生沉默。
祖勝東微微一笑:“我們連我們自己都無法保證,又能去改變誰,就更不要說改變這個世界了。”
“事已至此,你我所擔憂之事,都絕不是眼前的這座島,以及那個叫塞恩的家夥,而是……”
聲音緩緩低沉,祖勝東思緒萬千,眼睛有些擔憂的看着那艘巨輪:“我們唯一能阻止的,就是不要讓他在瘋狂的這條道路上,繼續瘋狂下去了。”
“否則。”
祖勝東用手指捏滅了香煙上的火星:“這不僅僅是你我的災難,而是全人類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