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九的面色複雜起來。
原來司空影知道她是誰？所以，他是？
楚思九的腦海裏頭陡然地出現一個人，五官長得好看，戴一付黑框眼鏡，眸光暖暖的，聲音和緩。
高中時，每個周末他都會抽兩個小時過來給她補課。
有一回，他剛走。
哥哥吊兒郎當地走過來，漫不經心地說，“妹子，明宣對你有意思哎。”
她那會兒還小呐，莫得這種心思，“哪有可能，他這種學界精英肯定是找象牙塔裏的學霸女，哪有可能看上我這個數學都做不通的笨蛋。”
“等着，他會來追你的。”
哥哥使勁地揉她的頭發，兩兄妹哈哈笑起來，完全忘了之前說過什麽。
……
楚思九正想着，突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然而便是“撲嗦嗦”的石頭翻滾的聲音。
心裏頭驚起，她下意識地往外頭跑，千萬不能讓人發現這條通道。
跑出幾步，又恍然悟出，司空影把通道給封了。
怔在原地，心裏頭浮起好些憂桑。
所以，他是真的與她告别了。
眼眶莫名地蓄出了淚，情緒忽上忽下，說不清楚究竟在想些什麽。
四下裏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明顯是被這一聲巨響引來的。
楚思九的腦回路兜回來，還豎起一根天線。
她本能地覺出，以她貴妃娘娘的身份，若是被人瞧見在荒野出現，對她的名譽不好。
按東方昊的作派，看到她的那些人，縱然不至于掉了性命，也有可能被發配啥啥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去到紅葉山莊。
腳步聲近了，心情緊張了。
環顧四周，她決定爬去後頭的那棵歪杆樹上，觀察一下再說。
速度很快，在第一個人到達之前，她已然爬上了樹冠。秋季落葉，樹葉不茂密，擡起頭還是能見到她。
然而，好些兵士從下頭跑過，都沒有擡頭看。
肖劍過來了，他是個機靈的，又是個偵察好手，猶疑地擡起頭。
吊梢眼驚起，挑得老高老高，剛想說些什麽，腦回路也兜過來，默不作聲地走過去。
“這裏沒事情，都回去自己駐守的地方。”
不一會兒，兵士三兩散開。
不過一刻鍾，人都走光了。
肖劍重新走回到樹下，似笑非笑地與楚思九打起了招呼，“貴妃娘娘，您還真是有興緻呐。”
楚思九揉了揉額頭，小聲地問，“肖劍，黃裳來了麽？”
不知道爲甚，她有點小心虛地說。
見着了人，肖劍心情放松了，壓低了嗓音，“皇上打算把這片山翻個個兒，親自督陣來了。”
楚思九有些懊惱地蹙起眉，“他有怪我麽？”
肖劍抿緊了唇，“這個不好說。”
楚思九思忖起前因後果，當初東方昊是不讓她出宮的，但是她非走不可。失蹤了一個多月，中間的情勢又講不清楚，這貨要是計較起來？
眉頭愈蹙愈緊，突然不想下去了。
“你把他叫過來。”聲音裏頭透了些意興闌珊。
她這人其實不愛辨解，他若是怪她，就在這裏一拍二散，他回他的業城，她去她的紅葉山莊。
肖劍明顯愣了神。
考慮到楚思九一貫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他倒也習慣。
“那您等着。”
話說完，他又覺出些不妥，萬一她跑了呢？
手指放入口中，林中響起布谷鳥的聲音。沒多久，海清循了聲音過來了。
“甚事？”他問。
肖劍擡一擡眼皮，示意他往上頭看。
海清不看則矣，擡頭一看……心裏頭吊着的那口氣立時籲了出來。
“貴妃娘娘，您可算是出現了。”
楚思九淡瞥他，掉過頭去不說話。
海清納了悶，狐疑地看向肖劍，咋滴啦？
肖劍嘿嘿笑，聲音極輕，“鬧脾氣呢，不肯下來，你趕緊把皇上叫來。”
海清怔一瞬，“皇上就在後頭。”
說話間，楚思九已經覺出了不對，不知道什麽時候，樹冠後頭多了一個人，還使了大力氣，将她扯入懷裏。
熟悉的沉香味，瞬時淹住了她。
“又在鬧甚性子？”語氣深沉，含了好些無奈。
窩在這個幹淨又溫暖的懷裏，楚思九的心裏頭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滋味。小心肝裏頭抽抽着，又酸又澀，主要是委屈。
情緒泛濫着。
就想要矯情地，狠狠地，作一場。
大眼睛裏頭蒙了一層霧氣，寄己都覺得寄己可憐兮兮。
“你怪我麽？”很幹脆地問。
她與東方昊的冷沉性子不同，有甚高興或不高興地，事情不一定講，但是脾氣一定得發出來。
東方昊緊一記眸，沉聲道，“爲甚要怪你？”
楚思九瞪起眼，兇巴巴地，“是我非要出宮的。”
見她這般模樣，東方昊緩緩地松出一口氣。倆人交手的次數多了，若她真的在司空影那裏吃了虧，絕對不是這種做派。
心情放松了，聲音也輕緩了，“阿九替朕分憂，是大功勞。”
楚思九扯他的袖子，眉頭皺得緊。
“可是我失蹤了一個多月，又說不清楚去向，你會嫌棄我。”
東方昊垂下頭，在她的額角親一口，“是朕沒有保護好阿九，阿九不要嫌棄朕。”
楚思九大眼巴巴地看他，“真的？”
東方昊擁緊了她，表情裏頭帶了些哄孩子的無奈，“真的。”
“你說的，不許抵賴哦。下回你若是……總之我立碼走人不商量，你還得把辰兒和玉兒還給我。”
楚思九拿手指頭點着他。
這麽些年下來，東方昊是太太太了解面前這隻貨了。
學了東方毓的耿直表情，眉毛擰成一團，“阿九也不許嫌棄朕，否則……”
否則個甚？
楚思九狐疑地看她。
東方昊雲淡風輕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楚思九立臊得耳根子發燙。
耍流氓的這個麽，眉目疏朗，氣場淡定，給她一個賞心悅目，又難得的笑臉。
……
這二人在樹上頭……閑聊天。
下頭那兩隻也是醉了。
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一人站一邊幹着清場的活兒。
都是聰明人，這些年也看得清楚。
楚氏沒有皇上，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皇上若是沒有楚氏，那就是死氣沉沉，面目全非，不僅他過得沉悶，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目前，楚氏隻是貴妃。
看皇上的勁頭，下一步就是将她送上後位了。
隻是不知道業城的那幾戶，會如何反應？
眉頭皺起，直覺後頭還有好些煩心事。